第10章

  “东宫?可是我……”沈念娇迟疑道,想起她一介女乐的贱籍身份,没有圣上的旨意,生是教坊司的人,死也是教坊司的鬼。

  萧景厉随意抹了几下脸上血迹:“孤买你一年,自然要住在东宫了。”

  沈念娇见状,取出一条干净的帕子,给他仔仔细细地擦拭着,一边讷讷问道:“……那得花多少银子?”

  她心里想着,完了完了,欠太子那么多银子,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放心,孤不会饿死街头的。”萧景厉低眉瞧着她,见沈念娇动作十分认真,那对美眸中只有自己的倒影,他轻勾了勾唇,慵懒地倚在软枕上,像只餍足的大猫。

  沈念娇给太子擦干净面上的血迹,她望着他俊美英挺的眉眼,突然伸出纤长的五指,轻轻抚在萧景厉紧锁的眉心之间,似乎想要抚平那道折痕。

  下一瞬,沈念娇意识到什么,她脸颊一烫,很快缩了回来。

  太子却很快捉住她的手,沈念娇慌张得很,垂下眼帘道:“我有些累了。”

  萧景厉经历过一场恶战,此刻说不疲倦是骗人的,于是难得放过了沈念娇,将她揽入怀中道:“那你先睡一会儿,等马车到了东宫,孤再叫你。”

  沈念娇原本还想挣扎,却见男子已经开始闭目养神了。他的眉目全然舒展开来,英挺的面容没了平时的侵略性和戾气,多了几分难得的柔和,似乎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如此。

  罢了,今日是太子救了她,且让他睡得安心一些。

  沈念娇纠结良久,终于找了个理由,她靠在他的怀里轻轻闭上美眸。周遭都是太子身上的味道,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可沈念娇没过多久便睡过去了。

  明月等人早已候在东宫,此刻见萧景厉抱着沈念娇从马车上下来,齐齐行礼道:“参见殿下,参见娘娘。”

  萧景厉却皱眉轻斥:“噤声。”

  原来沈念娇在他怀里又睡着了,萧景厉不忍心叫醒她,便直接抱着她回东宫。

  众人登时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等萧景厉缓缓走过,才敢开始一阵窃窃私语。

  明雅眼底划过一丝嫉妒,轻扯明月的衣袖问道:“明月姐姐,这女子就是太子的心头好?”

  “是。”明月点头,警告了明雅几句,“接下来咱们估计都要去服侍娘娘,你可别做什么傻事,太子向来是不留情面的人。教坊司那个叫碧绿的丫鬟,就是因为传了不该传的话,此时已经身首异处。”

  明雅心里不服气,面上却嘻嘻笑道:“知道了姐姐,你我同年进入东宫,还得互相帮衬着才是。”

  明月轻瞥她一眼,没说话。

  东宫坐落在皇宫朱墙之内,地方十分宽敞。原本东宫的吃穿用度皆由尚宫局管理,自从萧景厉住进来后,便斩断了与尚宫局的联系,单靠他名下的商铺自负收支,东宫倒是从没问尚宫局要过一枚铜板。

  萧景厉本想将沈念娇放在自己院子里,也好时时刻刻看着她别出事,后来一想他政务繁忙,时常深夜才归,未免打搅到沈念娇晚上休息,便将她放在了后院一间空着的西暖阁内。

  正殿放着许多文书和卷宗,改日得让人挪出来,给沈念娇腾个地方。

  萧景厉做完这一切后,回到他的寝殿,吩咐侍从叫明月等人过来。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明月等侍女跪在萧景厉面前,恭敬柔顺地行礼。

  萧景厉微微颔首,沉声道:“孤当年培养你们,是为方便侍奉东宫的女主人。如今她来了,你们应当明白孤的意思,铺子的账册每月给她过目,你们按之前所学各司其职,若她要自行调整,就听她的意思,可听清了?”

  侍女们纷纷垂头应道:“谨遵太子命令。”

  明雅眼中划过一丝忿忿不平,她很快低下头,小心地掩藏起来,殊不知早就落到有心人的眼中。

  萧景厉今日有些累了,此刻揉了揉眉心道:“下去吧。”

  侍女们依言退下,侍从阿满上前几步,大着胆子朝萧景厉轻声道:“太子殿下,那个叫明雅的侍女,一看便不安好心哪。”

  “明雅?”萧景厉略挑了眉,似乎没想起来明雅是谁。

  阿满点点头,提醒道:“就是方才跪在第一排最中间的那个,她眼底的嫉恨这么明显,太子您应该注意到了。”

  萧景厉唇角微扯,不甚在意道:“留着她。”

  阿满吃了一惊:“这……准太子妃娘娘身边会有危险的!”

  “要你多嘴!孤不晓得?”萧景厉懒得与这侍从废话,给他头上赏了记爆炒栗子,而后起身道,“更衣!孤满身的血腥味没闻出来,准太子妃娘娘倒是叫上了,竟整些没用的。”

  阿满委屈地捂着自己的脑袋,他明明是好心哪。

  沈念娇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华丽的水月纹黄花梨床榻上,周遭器物无一不精致奢华,木料材质皆是皇家专用的黄花梨木,空中飘荡着淡淡的熏香味,闻之沁人心脾,心神俱静。

  沈念娇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太子之前说,要带她回东宫,想必这就是东宫了。

  明月原本正吩咐着侍女轻手轻脚地搬物事,此刻看到沈念娇睁了眼,便走过来笑道:“娘娘醒了。”

  “明月,太子竟又把你调到我身边了。”沈念娇自床榻上坐起身来,满是欢喜道。

  明月笑着解释道:“不仅是我,明秀也在。太子殿下早有此意,只是先前因为朝堂上的事一直拖着。”

  沈念娇怔了怔,约莫明白是在娶她为太子妃一事上受到阻碍,只好先带她离开教坊司。

  可如今她仍未除去贱籍,凭这身份当个侍女还算合适,怎么还成了主子?

  沈念娇菱唇微动,最终一句话都没说,她知道一切都是太子的意思。

  金銮殿。

  对于北厥突然派使臣来议和一事,朝堂上正吵得不可开交。

  以太子为首的主战派认为,此刻是攻打北厥的好时机。表面安抚使臣,实则趁机出兵,定能杀个北厥措手不及,今后北厥再不敢贸然进犯。

  以丞相为首的主和派则是认为,这些年来宣朝与北厥在边境战火连连,亟需休养生息。北厥既派使臣过来,不如顺水推舟,换来一段时间的停战,对边境百姓大有裨益。

  此刻宋丞相制止了同僚的唾沫横飞,直接朝太子冷哼一声道:“太子之提议实在过于冒进,北厥和宣朝胶着数年,都未能分出个高低,难道凭你的说法,就能将北厥给打怕了?不敢再进犯我朝?”

  萧景厉冷笑连连,这丞相往日替他说过不少话,如今也倒戈得最为迅速。他毫不留情地抨击宋丞相道:“若要边境和平,不凭兵力国力,难道就凭一昧示弱妥协?还是凭你这张磨不烂的嘴皮子?”

  宋丞相气得横眉倒竖,差点要仰倒在金銮殿上:“你!”

  元德帝立马斥责道:“太子,不得无礼!”

  萧景厉丝毫未曾理会,长身立在朝堂上,挺拔如松。

  端王见朝臣都吵得差不多了,突然看向默默无闻的七皇子:“本王观七皇子成竹在胸,不知有何高见?”

  七皇子萧景仁愣了愣,似乎很意外端王会问自己的看法,他很快出列道:“北厥生性好战,连年骚扰我朝边境,自当除之而后快,可宣朝如今国力尚弱,难以与之持久抗衡,不如先观其使臣之来意,再做决定。”

  端王满意地扶了扶胡须,笑道:“本王认为七皇子说的不错,不知圣上以为如何?”

  元德帝扫视了一圈在场众人,在太子萧景厉身上停留良久,最终冷哼一声道:“七皇子所言,深得朕意。”

  萧景厉唇边勾起一抹冷笑,七皇子从小资质平庸,在上书房写篇文章都能满头是汗,最后被夫子训哭罚站。如今就是这样的人,端王和父皇都要捧。

  既然要捧,那就捧个彻底吧。

  “方才儿臣失言,不如七弟思虑周全。”萧景厉在朝臣惊骇的目光中,姿态谦逊地拱手道,“儿臣心里实在惭愧,恐无能担任此次接待使臣之职,不如让给七弟。”

  此话一出,萧景仁立即慌了神,疾步上前,朝太子诚惶诚恐道:“太子千万别这么说,您的风采和能力……是、是我万万不能及的!这接待使臣之职,还是由您来……”

  “景仁!”元德帝见萧景仁如此不中用,冷声斥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既然太子将礼部的事情相让于你,你为何不接?难道你不是朕的儿子?这是一次锻炼的机会,你且回去好好准备吧。”

  萧景仁怯怯地看了一眼萧景厉,见对方一脸的面无表情,唯有讷讷道:“儿臣遵命。”

  朝臣窃窃私语,大都是在讨论七皇子的真实水平究竟如何。太子此举实在高明,仅凭一个接待使臣之职,就将七皇子吓得在朝堂原形毕露了。

  端王微皱了眉,太子出人意料,他反而有些担心。如今七皇子尚不成气候,这确是事实,可元德帝既然都这样说了,那他今后好好辅佐便是,应当出不了大乱子。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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