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曲琦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当地时间的下午，她稍微动了下，身后的人便有所察觉，在梦里就把她搂得更紧了。她怕吵醒他，便不再动了。

　　但是，身上的酸痛感让她有点难受，她还是挣扎着坐起来。

　　曲琦洗好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周阙正揉着眼睛刚睡醒，一脸朦朦胧的样子，头发变得蓬松，声音沙哑着：“甜甜？”

　　她心里一动，走过去给他一个早安吻。周阙却抓着她不放手了，有要再来一次的架势。

　　曲琦怕了他，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推着他去洗澡。

　　……

　　“周阙，你这没有我能穿的吗？”曲琦翻了翻行李箱，她猜周阙这应该什么都不缺，所以带的衣服仅够录节目那几天的几件。

　　周阙用浴巾揉着头发：“虽然’我‘穿过很多次女装了，但这不代表我有这方面的爱好。”

　　周阙也就一年来几次这里，但还是有专门的人定期整理。衣帽间全是他以前来米兰时派人送过来的，这次来时匆忙，没有那么多时间准备。

　　曲琦笑嘻嘻地说：“这个可以有，又不是没见过，我不会笑你的。”

　　他从衣柜里翻出一件衬衣，一颗颗解开上面的扣子：“其实不穿最好，但你第一次来米兰，还是要带你出去玩一玩。”

　　“……周老师，你的节操呢？”曲琦伸手要接过这件黑色衬衣，周阙手臂一绕，直接披在她身上，衬衣是真丝材质，垂感又舒服，特别考验模特的身材，穿在曲琦身上显得不是那么肥大，反而有种oversize的视觉感。

　　周阙给她系完扣子，用衣摆在她腹部前打了个结。

　　曲琦抿着嘴角，左脸上的梨涡若隐若现。

　　这个样子看在周阙眼里可爱极了，他手上还拽着衬衣衣摆，手指勾住刚刚打的结扣，往自己身前一拉，曲琦讶然地抬起头。

　　他垂下眼睛，在阳光中和喜爱的女孩子接吻。

　　这样平凡而悠闲的日子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难得。

　　他们手牵着手来到了米兰大教堂。

　　有些东西是：你明明见过不止一次，真正身处其中，却仍然受到震撼——这就是米兰大教堂的魅力，也是人类文明史的辉煌。

　　作为崇尚社会达尔文主义的无神论中国人——比起被虚构出来的上帝，他们更愿意相信自己，或者说，更相信人民币——米兰大教堂仍然是一次精神的洗礼。

　　“是不是你每次来米兰，都会到这里看一看？”

　　“对。”周阙戴着装饰性黑框眼镜和一次性深灰色口罩，声音有点闷闷的——虽然这里是国外，但谁都知道的一个事实是：中国人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在任何一个热门景点里。而随便一个中国人，都很有可能认出周阙。

　　曲琦：“自己一个人？”

　　周阙侧头弯了弯眼睛，在笑：“第一次是和家人，剩下都是自己。”

　　这是他们的谈话中又一次出现“家人”这两个字眼，但周阙也没有说更多——他们走进了教堂。

　　“你相信过什么吗？”

　　雕塑，画像，蜡烛，十字架，高高的天花板……教堂内的景象繁杂得让人目不暇接。甚至不知从哪开始欣赏，才能不辜负不远万里来这里膜拜的路途和期待，恨不得把每一个细节都放进自己的社交网络里——这也是现代人的通病了，身处实景之中不好好欣赏，反而回家隔着屏幕放大每一个角落。和没去过的人相比，他们仅仅多了到此一游的证明罢了。

　　比起女朋友挽着他的手臂，周阙更喜欢用手牵着她，直接的肌肤相触能填补他与生俱来的寂寞感。

　　他偏低下头，在曲琦耳边轻声地说，执行自己导游的职责：“或者说，你愿意相信什么——这大概就是来教堂的最大意义。”

　　虽然有些失礼，但讲真，在最初的感叹后，曲琦对这里并没有太多的感想。她的生活从来都是务实的，她不相信上帝，也从不祈祷虚无缥缈的运气降临到自己头上。

　　但当一个人走投无路的时候，恐怕也只有向着寄托之物做无用功，来让自己有生存下去的动力。所以说，也并不全是无意义的。

　　幸运的是，周阙可能是演戏里面最好的导游了，他见多识广，咬字清晰，嗓音低沉好听，且只讲给她一个人听，他就像一个引导者，让曲琦穿越到拿破仑时期。

　　曲琦问他：“你来这里的时候都在祈祷什么？”

　　周阙知道她要问的是什么：“还真没有祈祷过让周妹消失。在这方面，我更相信专业的心理医生。”

　　曲琦低头思考着。

　　“我知道你不想让她离开，但其实不必担心。因为人格一旦分裂出来，整合的机率几乎为零，就看谁的意志力比较强，会占的时间更长。”

　　周阙带着安慰的口吻讲出这样一个事实，却让曲琦眉头皱了起来。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严肃起来：“周阙，有一件事我要你清楚，周妹对我是重要的人，但同时，我喜欢的人是你。这两者不冲突的。就像硬币的正反面，不管哪一面朝上，你的价值和意义都不会变。”

　　周阙的眼睛更亮了，就像有星火被点燃，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曲琦的手，似乎所有想说的话都会准确地传递过去。

　　他轻轻开口道：“你知道么，以前，我有一个妹妹。”

　　曲琦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周阙一家人都是演艺行业的，远古的八卦她没有搜过，但如果周阙有一个亲妹妹，再好的公关都绝对不可能让这件事藏得滴水不漏，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联想到前段时间在周阙的CD架里看到的那张照片以及单曲的名字。

　　周阙揉了揉曲琦的脸：“我在想，如果周妹就是她，也没有什么不好。”

　　自从知道周妹的存在，他从一开始的惊慌迷茫，到现在的适应与和解……麻烦确实存在，但他现在最在意的事情已经变了。

　　曲琦轻声道：“她叫什么名字？”

　　“周谣。歌谣的谣。”

　　***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了起来，他们逛得差不多了，便走出了教堂。

　　米兰大教堂的背后是一条商业街，周阙带着曲琦去买衣服。

　　曲琦挑了一家周阙代言的店进去，却拿起一套L码的连衣裙在周阙身上比了比。

　　周阙：“……”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曲琦说：“你去试试这件，我给周妹也带几套回去。她知道我在米兰所以才来找我的吧。”

　　她还十分大方地表示：“刷我的卡。”

　　周阙：“你确定我一个男人要去女试衣间？”

　　曲琦：“你是这家代言人都不行？”

　　周阙认真道：“我是创始人都不行。”

　　曲琦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啦，看把你吓得。”

　　周阙嘴硬道：“……我是怕吓到其他客人。”

　　曲琦“哦”了一声长音：“这么说，你不反对我买咯？”

　　曲琦没给周阙反驳的机会，掏出手机，把事先准备好的话粘贴到智能翻译机里，举到导购员面前，手机放出了英语版的电子语音：“请帮我找一下适合这位先生的尺码。”

　　导购听懂了翻译机的话，反而更懵逼了。

　　曲琦叉着腰，摆出一副暴发户的样子，在店里逛了一遍，与此同时，接受着可能是中国人的其他游客的注目礼。

　　最后，她停下来，手指点了两件衣服，双臂比了个叉，然后指着其他衣服点了一圈，做了个打包的动作。

　　周阙在旁边的休息区坐看自己的女朋友如何装逼。

　　导购：“？”

　　导购当然完全不懂曲琦的意思，曲琦也不想把同样的动作再做第二遍——那样会降低逼格。

　　曲琦装模作样地揉着眉头，二五八万地向导购指了指周阙：“还是让我的专属翻译跟你谈吧！”

　　导购求救的眼神望了过去。

　　周阙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时尚杂志，站起身来跟这个倒霉的导购用英语说了什么。

　　曲琦给他点了个赞，比周阙抢先一步跑去前台交款。

　　售货员刷了一下，面露难色，把卡还给曲琦，向周阙说了什么。

　　曲琦：“？”

　　周阙小声说：“她说，你卡上的余额不足。”

　　曲琦：“…………”万恶的资本主义，她好不容易装回B就这么被反艹了！

　　但装出去的逼不好收回，她只能接过周阙悄悄塞进她腰后的卡递了出去。

　　出了店门后，曲琦呼出一口气，拉住周阙：“那些东西一共多少钱？”

　　周阙伸出三个手指。

　　曲琦倒吸一口凉气：“三十万？”

　　周阙：“三百万。”

　　她惊呼：“够在帝都买好多个厕所了！”

　　周阙：“……其实也还好。”

　　曲琦：“……不炫富能死吗？”

　　“主要是，我还买了这个。”周阙的手里神奇地多了条项链。

　　曲琦目瞪口呆，随即一拍大腿：“我就说嘛，不可能那么贵！”

　　周阙：“……”重点不在这里吧？

　　商业街往后一转，是一家很火的gelato店。

　　排队时，周阙跟她说：“北海道的冰淇淋也是人间极品，上次在日本如果不是太着急了，本来可以带你去吃，只能以后有机会了。”

　　曲琦把玩着周阙刚刚给她戴上的项链，配身上的黑色衬衫正合适：“没想到你对吃的还挺有研究？”

　　“以前……的时候，心情不好，就靠甜食续命了。”周阙的眼神晦涩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眨眼，就恢复了正常。

　　这个瞬间被曲琦捕捉到，像一根针尖轻轻地在心脏上划了一下，她捏了捏他的肱二头肌：“但你应该没胖过吧。”

　　周阙借着在纽约大学读书期间，在国内娱乐圈消失了三年之久。对外说是沉淀学习，虽然事实也是这样，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不能选择酒精毒品之类的东西伤害自己，而是飞到全世界寻找甜食。

　　“我不算易胖体质，当时也就重了五公斤而已，很快也就减了回来。但总是沉迷这个也不好，就戒掉了。”

　　谈话期间，队伍终于轮到了他们。

　　曲琦积极地掏出一张纸币：“我请你吃。”

　　周阙拿出钱包的动作做了一半，就放了回去：“好啊。”然后他跟售货员说了什么。

　　售货员只给了他们一份冰淇淋。

　　曲琦刚要问，周阙解释道：“你忘了？我现在控制食量，不能吃那么多，我们吃一份就好了。”

　　也行叭！

　　他们找到露天的座位。

　　曲琦迫不及待地舔了一口，开心果味道在唇齿间绽放开来，她的心情瞬间被治愈了，简直让人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

　　周阙杵着下巴看着她：“好吃吗？”

　　曲琦只顾得上点头，看周阙的眼睛一直盯着冰淇淋，她十分怜爱地摸着他的头顶：“好可怜呀，给你吃一口。”她把冰淇淋举到他面前。

　　周阙的眼睫毛颤了一下，握着她托着冰淇淋的手往旁边一推，另一只手拉下口罩，上身凑过去，舔舐着曲琦嘴里的冰淇淋。

　　来买冰淇淋的情侣不在少数，这种情侣间的小游戏在以浪漫著称的意大利街头随处可见。

　　……

　　冰淇淋顶端融化掉的奶油落他们的手指上时，周阙才结束这个吻。

　　曲琦现在有点觉得公众人物的身份有些碍事了——她只能看见周阙的眼睛，而看不见他完整的脸。

　　曲琦舔了舔自己的唇角：“你说，是不是就为了这么做，才只买一个冰淇淋的？”

　　“被你发……”他拉上口罩，视线落在曲琦身后的某处，停顿了一下继续说，“……现了。”

　　曲琦察觉到情况不对，立刻扭头回看——果然，一个长相亚裔的人站在曲琦身后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这是个风度翩翩的男人，身着英式西装，头戴礼帽，脸上稍作惊讶，但也没太过夸张，眼睛则探究地打量曲琦。

　　即使这人给曲琦的第一印象没那么热爱八卦，她仍然吓得马上站了起来。

　　周阙走到她旁边，手搭上曲琦的肩膀，往自己身边一带，对那人说：“哥，好久不见。”

　　曲琦：“？”

　　周阙竟然还有个哥？！

　　而且长得一点都不像？！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很想念周妹，还有大概两三章，就到她的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