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外面下起了小雨。

　　周瑾桐立在廊下看了会，以手遮头往车停得方向走，后面是翁雪紧追的脚步声。

　　“桐桐，你等等我。”翁雪包顶在头上。

　　周瑾桐现在心里一股一股冒着怒火，杀了她的心都有，忍着才没破口大骂。

　　她摁了车钥匙，手搭上车扣。

　　翁雪小跑着追上去，想上副驾驶，根本拉不开，心里也知道对方在跟她生气，于是她站到车头前，婆心道：“桐桐，我知道擅自拿了你的设计给劲尤看是我不对，可我也是为你好啊，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为我好？”周瑾桐不禁笑出声，她收回手，往前走了几步，和她对视，“翁雪，你口口声声为我好，为我好，你问过我了吗？我需要你的好吗？”

　　“你别死脑经行不行，一家不行还有一家，难道真的让好设计蒙尘吗？”翁雪自认是对的，口气也冲起来，“再说，卖给劲尤也没什么坏处，佩芙卡不比D.W差，你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眼界要放宽。”

　　周瑾桐被她脑回路打败，嘲讽道：“卖给他没什么坏处，你怎么不卖你自己的。”

　　说到这个翁雪也生了不满，她也想啊。叶劲尤一开始跟她说想要知道D.W最新七夕预案设计时，她主动把自己的发给了他，没想到叶劲尤很直接说不行，提出想要江觅青的，为此她还跟叶劲尤生了一段闷气。

　　后来叶劲尤退而求其次，说其他人的也行，然后翁雪就把主意打到了周瑾桐身上。她这次的设计别出心裁，无论是作品名和设计词度独具风格，然后她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以电脑坏了的借口拷贝了她的文件夹。

　　叶劲尤看了后，竟眼前一亮。

　　之后，就有了今天这一出。

　　“你的作品比我好，他欣赏你。”翁雪也不藏掖。周瑾桐咬牙说，“我！谢！谢！他！”

　　小雨淅淅沥沥落在两人身上，衣衫被打湿，微风吹来带着晚间的凉意。

　　翁雪抱胳膊搓了搓：“我们上车再说。”

　　周瑾桐道：“对不起，你自己回去吧，我不想和剽窃我作品的人同在一个空间。”

　　剽窃两个字压到翁雪的神经，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为自己辩解：“你别给我扣帽子，我只是拿了你的设计给别人看，这跟剽窃完全搭不上边。”

　　“合同你也看了，白纸黑字很清楚，同意你就签，你拿钱，劲尤拿设计。”翁雪试图说服她，循循道，“我希望你目光放长远点，不要囿于D.W的小天地，佩芙卡最近市场份额正在向D.W靠拢，以后完全有反超的趋势。”

　　“劲尤现在是佩芙卡的总设计师，有了这次的买卖关系，你要是想跳槽佩芙卡，他一定为你说话，到时必能轻松进入，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处处被别人压。”

　　“翁雪，你的目光是有多短浅，才会觉得佩芙卡能取代老牌D.W在全国的影响。”周瑾桐觉得她疯了，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叶劲尤自私自利，把她和自己拉入这场目的明确的混局，而她不明就里，沾沾自喜。

　　翁雪起初也觉得不可能，但架不住叶劲尤的天天洗脑，反驳道：“怎么不可能！时代变异万千，D.W有些设计理念早就跟不上潮流了。不说远的，就说江觅青这次的设计，一个圆加一个爱心，哪里有新意？”

　　“你活该不是管理层。”周瑾桐对她的看法不敢苟同，一副设计能得到众人的欣赏和通过，一定有其出彩之处，而犯了错的人不仅仅认为自己没错，还随意diss别人的作品。

　　翁雪胸口堵了下，雨水模糊了她的脸颊，周身寒意乍起，她也没了好脾气：“周瑾桐，我是真看不惯你的好设计不被认同而被否决，现在你有更好的选择，

　　为什么不去尝试一下，难道你不想看着自己设计的图纸被打磨成面世的产品，销售于各大商场，顾客争相购买吗？”

　　周瑾桐想啊，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她深吸气，拂去脸上的雨水，振声道：“你说得“更好的选择”无异于拉我入万劫不复之地。叶劲尤很聪明，

　　他但凡蠢一点完全可以直接拿走，几个月或者更早成品问世，批量生产，销于各大商场，赚一波钱，然后被D.W公司发现，开始追究，名声败地。”

　　翁雪闻言，唇角动动。

　　周瑾桐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步步紧逼：“你们俩算盘很精细，今天这份合同如果我签了，等于是同意授权给你们，到时你们产品问世，D.W公司发现追责，他把合同一甩，自己撇得一干二净，那我呢，我的职业道德呢！”

　　“说职业道德可能太官方了，换个说法，我的未来谁给我买单，靠你们那点臭钱吗？”周瑾桐眼睫沾湿，好看的眼睛裹着雾气又夹着对她的厌恶。

　　翁雪一时无法辩驳，因为她说得都是叶劲尤的打算，她也是这么想。

　　她被压一头，话也没底气：“你想多了，他只是单纯欣赏你的设计，我也觉得好东西不该被埋没，如果你真觉得不行，我们也不勉强你。”

　　“希望如此。”周瑾桐折身又顿住，提醒她，“关于《他捧玫瑰来》的一切你们最好销毁，我不想以后在市面上看到我的设计。还有你做得好事我会上报给总监，到时候怎么处理全凭上头决定，你自求多福。”

　　翁雪一惊，害怕起来。

　　她拽住周瑾桐的手腕，语气紧张：“桐桐，你别啊，我我给你认错。”

　　“不需要了。”周瑾桐甩开她，“错误的事情在犯下那一刻就不值得原谅。”

　　雨势渐大，周瑾桐也不想和她多磨，转身回到车门，打算来开门进去。翁雪乍白一张脸，浑身发起抖来，叶劲尤跟她保证过周瑾桐一定会同意，她才决定帮他，没想到她把一切看得通透，不给她丝毫余地。

　　“周瑾桐！”她大喊。被喊的人手指刚搭上车门，听到声，眉头紧皱，不悦看过去。

　　“在公司里，我们俩关系最好，我平时待你也不薄，你没必要为这小事难为我。”翁雪脸绷着，“我知道我错了，也给你倒了歉，今天这事就让它过去行不行，我们今天只是来吃个饭，什么人也没见好不好？”

　　“你在担心叶劲尤。”周瑾桐陈述。

　　翁雪心思一猜即中，叶劲尤担任佩芙卡设计总监没多久，如果这件事爆出来对他后续事业有所打击，但她不能表示出来，反驳道：“没有。”

　　周瑾桐跟翁雪认识一年多，从来不知道她这么蠢！叶劲尤多聪明啊，设计不是他偷的，合同不是他签的，到时死不认账，谁也拿他没办法。

　　可怜翁雪深陷爱情的圈套。

　　周瑾桐轻视一笑：“没必要为他担心，好好想想自己。对了，南城的绿化不错，那些树啊草啊绿的很，菜市场的菠菜青菜西兰花也挺绿，多吃点。”

　　翁雪：“……”

　　周瑾桐不点破，唇角轻薄微笑。

　　平时的她很好说话，今天却夹枪带刺让翁雪不习惯，很受打击，她断不会放她走，她一走明天到公司一切就完了！翁雪急着冷汗裹着雨水落下，眼看她要拉开车门上车，她几步冲过去，快速拽住她的手腕。

　　“放手！”

　　“你原谅我，我今晚就去把东西销毁。”

　　周瑾桐目光从被她扣得手腕往上，注视她慌张的面容，丝毫不怜悯：“小雪，在你拿我东西时就该把这个结果考虑进去，而不是傻乎乎的想当然。我不蠢，也不需要钱，我的作品也不需要你们的认同和欣赏。”

　　“再见。”

　　她说完意图甩开翁雪。

　　翁雪手劲不小，没让她如意，指甲扣着腕，故意掐进去，神情也从慌张变成讥笑：“既然如此，也别把自己说得太高尚，实话说他欣赏你的作品你该感到高兴，不然以你的水平想在D.W混出水平，做！梦！”

　　周瑾桐疼得眉抽抽。

　　翁雪继续，恶意满满：“你来公司一年半了，大节小节参与的设计不少，有选上过吗？一个都没有！为什么没有你想过原因没？因为你技不如人，设计出的东西烂俗没新意，做垃圾还是不可回收的有害垃圾。”

　　周瑾桐眼眸微动，冷眼看她。

　　翁雪说完心里酸涩，她说别人，自己何尝不是，比她来的早，设计也如shi。

　　周瑾桐闭上眼复又睁开，平静道：“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松手，我没时间跟你耗。”

　　翁雪见她油盐不进，识趣松了手。

　　周瑾桐转转手腕，上面有她指尖的掐痕，微小的血痕横亘在上面，她的情绪可见一斑。她上了车，不理会翁雪，启动车子驶入不远的主道。

　　开始的绵绵小雨变成中雨，道路能见度变低，周瑾桐聚精会神的开车，一旁的手机响了好几声她也没敢接。电话铃声断掉又响，持续不断，她路过红灯停下车，掏出手机，打开发现是陌生的号码，没拨过去。

　　这家餐厅位置离她家有点远，周瑾桐在导航上找了最近的路，车子转了弯，拐进附近单行道。路上车流少，周边都是树，黑洞洞的像有无数无形的手在张牙舞爪，她看着害怕，盯着前方，心里默念佛言佛语。

　　技不如人。

　　烂俗。

　　没新意。

　　这三个词窜在她脑子里下不去，直击她心底。翁雪说得不错，她就是技不如人，才让自己日日夜夜完成的作品被灌上烂俗没新意的标签。

　　可自己明白，和别人告知是两回事，周瑾桐还是内心羞愤气积于心。

　　铃声再次响起。

　　周瑾桐一点也不想接，她朝前看了眼，路况清晰没有异物，遂去够放在副驾驶位上的手机。冰冷的座垫凉得她指尖缩了锁，她四处摸索，半天也没摸到机子，铃声一声声响得她脑壳疼，她皱眉，侧头看了眼。

　　陌生号码。

　　她接通：“喂，你好。”

　　那头呼吸微重，她话音落了好几秒都没回复，周瑾桐眉头未平，眼看向前方。

　　这一看，她魂都吓飞。

　　一条黑狗突然从马路对面窜了出来，与她的车身即将迎来亲密接触。

　　“啊——”

　　尖叫划破黑夜，周瑾桐猛踩刹车，身子轰然往前，胸口撞上方向盘。

　　疼。

　　她闷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