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这批人, 自幼无父无母,四处流浪,饥不饱腹, 被人选中送往岛上做苦力, 染毒。瘾, 却也杀人吃人, 若是“幸运”,会直截了当的被丢入海中喂鲨鱼;若是“不幸”, 还有慢慢的死士生涯等着他们挨过一辈子。

  苏成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当真可怜,一辈子都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任人摆布。

  “心软?”

  “非心软也。属实感叹投胎的重要性。”被严格划分好了的每个阶层,生在哪里, 几乎终点就是在哪里,多数人在无形之中, 根本动弹不得,这已经不是单单一个“阶级固化”可以形容,至少得是“阶级封锁”了。

  想来晋太宗也是矛盾,一边要乘儒学的势, 一边要大兴科举以推动阶级流动。若说早年间, 科举还未完善,偶尔还能出张泽这般寒门状元,现如今科举制度早已完善,完全倾向权贵阶层, 最终呈现的效果即为——阶级根本就不会流动。

  杀人吃人对他们来讲, 评判对错是否苍白。苏成之想,他们是一开始投胎投错了。

  “在下以为张大人不会配合。”

  突然一下, 苏成之的头又被摸了。“他现在,不就是权贵阶级的一员么?”

  “可是在下看张大人的府邸十分节俭,而且他与常家军的关系非同寻常,才会让您选择江北的港口。”

  “张泽的确是个好官,但这个前提是他因为出身,根本不被四品官员的圈子待见,朝廷上下,临近各州,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就等着他出纰漏把他拉下马,他不想当个好官,也得当个好官。你说他知恩图报也行,说他别无选择只能和常家军结盟也行,他都权衡利弊,步步为营,稳稳坐在这个位置上,你觉得他能有多简单?”

  “权贵的利益,都是一致的,苏成之。”

  苏成之张了张嘴,竟是无话可说!

  “从他对你的态度中,感受不出来?”

  “……”张泽对苏成之的确前后两日态度相差甚大,张泽根本不喜欢其他人提出与他相左的政见。

  “昨日人家借你的口,拉你做垫背,感受不出来?”

  “……”

  “太弱了,苏成之。”

  “……”啊,李经好烦啊!苏成之忍不住白了李经一眼,在李经看来,她却像是女儿家的嗔怒。

  “所以你得跟着本宫,知道吗?”

  “……”搞了半天是欲扬先抑,黄婆卖瓜自卖自夸。她铮铮铁骨苏成之是不会屈服于李经的淫。威之下的!

  于是苏成之欢快的鼓起了掌,表情真挚。“定为晋朝之崛起,随太子殿下奋斗不息!”

  “好乖。”李经心情愉悦地勾起嘴角,伸手揉了两下苏成之柔软的毛发,再满意地看她把自己的发带松开,重新调整束发。

  舒服。

  在私了在押人员这件事情上,因着多方有共同利益,张泽一定会小心谨慎处理。

  是日夜,由于他们没有赶上关城门的时间,只得在城外驻扎一晚,秋夜篝火,明亮又温暖。直至夜半,不知是谁梦中惊醒,他被这冲天的火光吓得腿软,几口茶的时间后才反应过来大吼:“着火了!着火了!”

  “张巡抚的帐篷在里面,快灭火!”

  “囚车那里着火了!”

  一时间浓烟滚滚,人声攒动,慌乱和尖叫声弥漫开来,张泽最先被士兵们救了出来,一身官服都被熏的不成样子。

  迫于周围没有水源可以用以灭火,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囚车的大火越烧越烈,直至天明,火势才小了下来。随行的官吏们有些不忍心,甚至不敢去看囚车内一具具面目全非,焦糊的尸体。

  还是李经亲自现身,指挥官吏上前清点尸体。最终数出焦糊的尸体共四百二十一具,而所有的矛头,都直指少了的那一人。

  由于尸体完全焦透,无法辨认出谁是谁,因着也无从判断就是哪个人挣脱了囚车,并且蓄意放火。那人的应当是逃出来后发现张巡抚及其亲信的帐篷就在囚车隔壁,便起了心思,要火烧张巡抚等人以报羁押之恨,后又担心被同伙提供其相貌信息用以通缉搜查,干脆一咬牙一狠心,也将囚车烧了。而帐篷驻扎较远的其他人,他就因着赶时间逃跑无暇顾及。

  事已至此,横竖也只得将焦尸包裹好,盖上麻布,伪装成运货的样子,继续赶路,亲面圣上谢罪。

  安车上,苏成之久违的见到了林尚。

  “处理干净了么?”

  “已妥善处理。”

  林尚抬眼看了下苏成之,这家伙现在是一点儿也不怵他了,该干嘛干嘛,眼睛远眺着窗外的连绵青山。

  突然,苏成之转过头来问李经:“殿下,我有点不安心。张巡抚还可靠么?”

  “张泽必须交好常家军,现如今,他想交好常家军,就必须与我交好,协助我,甚至信任我。二皇子派可不会容他,这点,他,你我,所有的朝臣心里都清楚。”

  “押守失责和阳奉阴违,抗旨不尊中,张泽会选一个的。”

  **

  月末这一日,经历长途跋涉,苏成之坐安车都做到屁股开花儿了,好赖还是到了临安。

  逢月末,大小官员都须得上朝。在李经的授意下,一行人的车马没有先驶入大理寺交人,反倒是先驶过了玄武大路,走的是那上朝路。偶有朝臣好奇地支起马车内的窗子,也有朝臣三三两两,结伴走在后头低声议论。

  这是苏成之第一次上朝,九品下只能站在最后。

  她还想往前时,被李经一把摁住肩膀,“你就不用上前了。”

  苏成之乖乖站着,前面密密麻麻的人她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倒是周围有人看到她是李经带来的人,还特意站远了些去。

  “……”李经真是比想象中的还要不受欢迎。

  苏成之在后尾听不清前堂议论,但是她清楚,别说李经没错,哪怕李经立了功,只要罚了二皇子,晋太宗为了敲打李经,也会“一视同仁”。

  前堂李经呈递证据,证实江南盐利却有问题,板上钉钉,户部尚书权胜似是早有准备,一番官话,面面俱到,将责任全部推给江南巡抚。

  晋太宗当下就命令户部撤职查办江南巡抚。

  此一役,二皇子李世,失盐利,失商船,失死士,失大将,还失了晋太宗的心,可谓大败。

  反观太子李经,朝臣们看他侃侃而谈的模样,竟是发觉他似乎没有传闻中那般窝囊无用,这江南盐利之事,好歹也是个大政绩。只是李经也让所有人知道了,常武竟是太子派一员。众人恍然大悟,真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二皇子以为放太子下江南能摧毁其,没想到竟是正中李经下怀!

  读懂朝局之人,无不在心下感叹:高!真是高!

  然,颁给李经的圣旨,晋太宗几天前就拟好了——太子李经,南下江南查处私盐一事时,企图勾结常家军,打击异己,念在其太子身份,身体赢弱,罚太子禁足太子府一年,以儆效尤。望所有朝臣能严苛束己。

  至于这张泽。晋太宗早就想撤,终于给他寻着由头,将常家军在南部最大的同盟换掉。

  ——江北巡抚张泽,事关紧要却疏忽职守,押守失责,降为四品下,交由户部重新委派官位。

  紧接着,晋太宗当朝宣布因天下大顺,奉儒学为首,应督导百姓参与科举,兴朝政,为此,由开元二十一年冬起,废武举,专科举!

  此令一下,朝堂间充满了议论声。

  也是,太子已经破案了,江南确实有抽盐利,也没理由再关着常尚书,趁着太子即将被软禁,兵部无人出头,此时不废武举,更待何时?

  至此,晋朝彻底形成以文为统的局面,儒家思想的中心地位得到进一步加固。

  散朝后,苏成之周围的人皆是三三两两,结伴离开,她一个人慢慢踱步,边走边等李经,走到玄武大路时,她一拍脑门儿:“你是傻瓜吗,太子殿下是需要你等的?”

  突然,她隔壁的安车窗子被支开了。

  从苏成之的方向只看得到那人流畅的下颌线。

  “谁说本宫不需要你等。”

  是李经。

  只是这辆安车后头还跟了一排禁军。苏成之刚想问,就被他打断。“去户部报道,晚点再找我。”

  苏成之去了莲湖楼,如今,她应当是行走的太子。党了,却意外没有再遭到冷待与刁难,派事间还将十月份的俸禄发放给了她,随后直接领她去了仓部,跟着一个胡子都白了的老大爷学习录事职责。她一个九品下的官职,也不存在被刻意边缘化的可能,因为她能接触到的,定是基础到不能再基础的东西。

  只是在老录事带苏成之进盐仓前,却是碰到了来“关怀”苏录事的权尚书。这可把老录事激动坏了,他出身卑微,多年前拼了命考取功名,也没敢做过什么升官发财美梦,勤勤恳恳在仓部呆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户部尚书真人。于是他赶紧整理仪容仪表,清了清嗓子,絮絮叨叨地自谦一番,表了忠心,吹捧了权胜,说了很多,都没意识到权胜的脸色已经变了。

  苏成之适时地拉了拉老录事的衣袖,老录事才意识到自己多言了,赶忙道歉。权胜跟苏成之说了几句官话,走的时候还拍了拍苏成之的肩膀,力道不重不轻,就是令她感到不舒服。苏成之总觉得,权胜似乎还捏了她一把,不能细想,一想她鸡皮疙瘩都得起来。

  莫约一炷香时间过去,苏成之告别老录事,走出莲湖楼时突然就回忆起大半月之前的权胜,这么一看,权胜似乎消瘦了不少。

  走出玄武门时,苏成之还在犹豫,要不要去常府见一见常弘,她没打招呼又消失了这么久,常弘会不会想她?

  奈何时间实在匀不够,苏成之捏了捏塞在衣袖里的银钱俸禄,做人要孝顺,还是得先去看爸爸。

  一将功侯万骨枯。李经自然知晓此道理。然,他回府后第一件事就是净手焚香,替已故的四百二十二人祈求转世之路顺利。

  苏成之进太子府时,明显看到了府外看押李经的禁军,心下不禁感叹,这晋太宗,还真是“公平”。

  几乎一进前院,苏成之就看到了负手望着她走来的李经。

  “太子殿下!”苏成之欢乐的小跑过去。

  “您看您看,我有一个大宝贝!”苏成之把揣了一路的俸禄从广袖中掏了出来,举着手在李经面前晃来晃去,除了炫耀以外,颇有求夸赞之意。

  李经才不从善如流,他伸手揉了两下苏成之的小脑袋,就是不夸。

  苏成之倔劲儿也上来了,耍赖皮道:“殿下,殿下,殿下!您快夸夸我呀!”

  李经又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把在江北欠您的钱还给您哦。”

  李经本意是不想收的,转念一想,那不就有了苏成之的东西了嘛?怀揣着这种不可告人的心理,他收下了那几百文钱。

  “你可以不可以搬到我府邸住?”李经如是说。

  苏成之一个踉跄,莫……明奇妙!

  “殿下莫拿我寻开心。”虽是这么说,苏成之的心却是跳得飞快。

  “那你至少休沐日要来见我。”李经霸道地宣布。

  “……”

  “我重要还是常府那个小公子重要?你都能答应休沐日去看望他,怎么就不能休沐日来看我了?”

  “那不一样。”李经记忆力也太好了吧,随便提过一嘴的事儿还记得那么清楚,腹黑!苏成之红着个脸,她拿常弘当朋友,可是她对李经……是有心思的呀。

  “哪儿不一样?”李经强势的追问。

  豁出去了。“你比较重要的‘不一样’!”

  话毕,苏成之像是被踩着尾巴,受了惊吓的兔子,一溜烟就跑了,留下李经独自站在原地。

  良久,李经轻轻伸手捏了一下藏在墨发下的耳垂,还是很烫。

  从今以后,他也可以有期盼了。

  他会每日都偷偷盼着她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执子:

  第二卷 结束了。明天我就下新晋榜了。发文快一个月了,容我矫情一下。真的很感谢每一个点进来看的读者,收藏我的读者,投票的读者,留言的读者,鞠躬。

  其实我是有时候会突发性社恐,没人留言会发慌,有人留言更发慌,很怕有人追我的文,因为我怕我写的不好一开始追文的读者会失望,然后有时候也会词穷不知道回复什么。

  发文一月,很幸运能够遇到看到这段话的你。爱你。

  我会保持着不断更的心,继续走下去,对看文的你负责。(负责什么我也不知道,负责做一个心灵大咕?)

  最后的最后,作为一个真空咕咕,在线渴求收藏的关爱。

  来日方长。以后也希望有你。

第30章

-/-

上一章 下一章

更多好书

女子科举图鉴(穿越)最新免费+番外章节

正文卷

女子科举图鉴(穿越)最新免费+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