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醉饮

  “可是知道了?”

  “知道了。”隔了会儿, 苏成之哽咽着问李经。“殿下,为什么?”

  “既然给不了你想要的,就不强迫你了。”

  “你若和我在一起, 一定是不幸远大于幸, 我却不愿为了成全自己, 让你不幸福。”

  “本宫想看着你, 幸福的活下去,追求你要的东西, 若我有余力,以后也会帮着你。”

  苏成之只觉得心中巨恸,原来她在安车内说过的话,李经都听了进去,李经在安车内回复她的话, 也不是随口一说,是真真切切, 是君子一诺。

  “殿下!”

  “阿经……”

  “这是我第一次敢这么叫你。从第一面见你,我就心生好感,可我只是茫茫众生中的一介浮萍,我怎敢, 怎敢轻易说出口。”

  “我内心非常的崇拜你, 我有时夜里想起你,总是感叹自己是积了多少福气才能有缘遇见你,所以我的眼睛总是不自觉的跟着你,甚至于……我偷偷爱慕着你。”

  “喜欢上你, 至少也说明我的眼光很好, 是不是?”

  “能被阿经喜欢,至少我被阿经喜欢过, 我真的很幸福!”

  “阿经啊!”苏成之再也无法忍受李经的克制,李经永远是那样,表现的不喜不悲,波澜不惊,可这样的克制,得受了多少苦难才能练就?

  她双手张开,紧紧的,紧紧的抱着他。

  而李经却是不敢回抱苏成之,他想啊,身为年长的那一方,身为成熟的那一方,身为要保护她的那一方,身为男人,于情于理都要守住那条线……

  他摇了摇头。“我根本不是你看见的那般,我也曾动了私心,我也曾想要不管不顾地把你捆在我的身边,我甚至想过利用自己的权势……你的阿经,从来都是一个很自私的人。”

  “只是我想,若我真心悦于你,我便不该这样。”

  “其实我不知道自己为何钟情于你,我只想到一句话——‘情不知何起,一往情深’。我的私欲,战胜不了想要看见你幸福的心。”

  “我很庆幸,第一次爱慕一个人,最终没有走错路。”

  “别哭了,嗯?”

  李经手指稍微使劲,捏住苏成之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温柔的注视着她,苏成之每流一滴眼泪,他都细细地将它擦去。

  “阿经,你有一双很美的眼睛,也就只有此时,它里头才全是我。”

  直到最后,李经都没有把怀中的物件送出去。

  那是一只再简单不过的木簪子,他这几日亲自削的,这种样式,男女皆可用。

  可是他不能够再给苏成之和他多余的念想了。

  李经心想,起码他的爱意,她都懂;起码他的爱意,她也回馈了。

  其实他做的不够好,耍赖似的,一个大的心愿交换了她的一个小心愿,是苏成之傻,他这样子的人,又怎么配得上她。

  能够拥有这几个时辰,就该感到知足了啊。

  **

  不光苏成之自己没有料到,就连李经本人也没有料到,他以为少女情怀的爱慕是热烈而短暂的,苏成之却久久地无法走出来,她开始光顾临安的各色青楼,她的俸禄,睡不起姑娘,兔哥儿,点壶酒,坐个雅间,却是绰绰有余。

  苏成之自从上次喝醉断片后,便知道自己是不能喝酒的,可她却很享受喝到晕乎乎时的感觉,让她可以把理性暂时隐藏,她会思考很多很多的问题。

  为什么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呢?为什么男人可以随意的上青楼抱着别的女子发泄情欲呢?

  “妈妈,这个客人,给阿离吧。”

  阿离前几个月才被卖到“香满”,老鸨初看这女子,安静沉默,那张脸说是绝代风华也不为过,尤其是她一双棕色的眼睛,神秘,妩媚,又清澈,简直不要太勾人;那身段,杨柳细腰,盈盈不可一握,可谓天生尤物不为过,于是便花了重金购买,哪里知道是个死不开窍的,一身细皮嫩肉,打又打不得,平日里呆头呆脑,完全不会哄客人,老鸨每每思及此还心痛自己买她花的大价钱。

  老鸨看着苏成之那穷酸儒生样儿心下不满,但是阿离难得主动,也不好打消她的热情,于是老鸨谄媚地笑了:“难得我们家阿离这么积极,小公子里面请勒!”

  苏成之倒是一点都不客气,手臂直接搭上阿离的肩膀,把阿离捞进自己的怀里,跟着小厮上了楼。

  老鸨在后头看着眼睛都要喷出火来,真真厚脸皮,点壶酒还好意思毛手毛脚!

  烟柳之地,到处弥漫着女人香,阿离站在苏成之身后帮他温酒。

  苏成之单手撑着脸颊,看着阿离那双棕色的眼睛,“这样子的眼睛,甚美矣。”

  阿离愣了一下。“公子,要阿离给您跳舞吗?”

  “不必。”苏成之摆摆手,轻轻抿了一口温热清酒。“天气凉,我不忍心。”

  “公子记得阿离。”

  苏成之勾勾嘴角,没有说话,好长一段时间,她又陷入了这阵子熟悉的沉默中。

  有谁来救救她这只癞蛤。蟆,告诉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要怎么办?

  突然,苏成之指了指自己隔壁的檀木凳子,“坐。站着怪累的。”

  阿离从善如流,又给苏成之填了杯清酒。“公子甚好,不要为它事伤神了。不值得。”

  “你是怕我被别的姑娘捞钱才说要跟着我的吧?”苏成之朝阿离眨了眨眼睛。“不然,我这样子的‘穷酸儒生’,怕不是你的老鸨妈妈平日里会派给你的客人。”

  “阿离甚好,不是么?”

  “只有眼神清澈的人,才会总是看到别人的好,阿离是个好姑娘。”

  奉命跟着苏成之的林尚用银子赶走了强行想要贴在他身上的女子后,一个人独坐在隔壁的酒桌上,他面皮底下的老脸都给苏成之羞红了,当真是人不可貌相,调戏姑娘的手段一套又一套的!斯文败类!

  阿离悄悄把头埋了下去,红了眼睛,隔了有一会儿才抬头说:“谢谢您。”

  苏成之反正喝酒不超过三杯就会又飘又晕。

  迷迷糊糊中,她问阿离:“阿离这般女子,应当是喜欢谁都会被回应的吧?”

  “公子莫要开玩笑。”阿离牵强的扯了一下嘴皮子,“谁会喜欢我呢?一个……”

  苏成之伸手捂住了阿里的嘴巴。“我就喜欢你,下次还来找你,不要那样说自己。”

  “香满”是什么地方?男人的风流消遣之地,进进出出,左不过多一个“浪子”的名号,还带几分风。骚文人的韵味,若不来了便是“浪子回头”,正着反着,男人长着一张嘴,就是占理。

  但“香满”的女人又是什么?阿离无数次经过不同的房间门口,听见那些暧昧旖旎的声音,夹杂着粗言秽语,是“娼。妓”,是“婊。子”,是“骚。货”……

  “公子,其实我……”阿离到底还是年轻,藏不住情绪,眼泪汪汪地看着苏成之。“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苏成之看着眼前那碟下酒的花生米,有好几个重影,在她眼前绕来绕去。

  原来阿离和她一样呐,一样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不过阿离以后不会再喜欢他了。”

  苏成之挑了挑细细的眉头,清俊的脸上浮着一丝酒后红晕,她听见阿离说:“因为他有妻子了,却还和我……我不想这样下去了。”

  “这样啊。”苦涩涌上心头,用不了多久,李经也会有妻子,她也不应该这样下去。

  “阿离是单恋……他只是贪新鲜,想得到我……所以有时候会哄着我,可我却跟傻瓜一样。”

  “我是真的喜欢上那人,明知道他不是好人……”

  “阿离。”苏成之打断到,“以后我当了大官,帮你赎身吧。”

  是恩客们经常挂在嘴边的空口大话,是“香满”的女人最想听见的话却又最害怕念想落空的话。

  只是对阿离来说,赎不赎身从来都没有区别,她一辈子都不会拥有自由,到离开世间的那一天都是被支配的棋子。

  “好啊。”阿离听见自己说,“公子不要食言哦。”

  “所以阿离不要记住那个男人了罢,过眼云烟皆可散,不必为不值得的人伤心。”

  “其实我啊。”苏成之打了个大大的酒嗝,还自己伸手扇了扇味道,让酒味散开来去,“喜欢上了一个高高在上的姑娘。”

  “公子可是很喜欢?”

  “很喜欢……吧?”

  阿离沉默了一会儿,“公子,在阿离看来,若是一个男子真心爱慕一个姑娘,他就不会来‘香满’。”

  “阿离见过癞蛤。蟆吗?我的真身其实是一只癞蛤。蟆!”

  “噗。”阿离忍不住笑了出声,这般清俊有规矩的儒生,又怎么会是癞蛤。蟆呢?

  “公子可是喝醉了?”

  “要不我叫两声蛤。蟆叫给你听吧?”

  隔壁的林尚只恨自己堵不住双耳,这般疯言疯语,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当真是不思进取,转身便离开了“香满”,倒也不是因为苏成之矿工,林尚非得跟李经告状,而是李经下了死命令,这阵子就跟着苏成之,有什么异常要及时禀报。

  林尚虽不清楚缘由,但他甚少多嘴,自然也没去过问。他不明白,早几日还日日打着鸡血去仓部干活的苏成之,怎么突然一下完全变了个人。林尚是个传统的男人,他实在无法接受上青楼寻乐子这等低俗癖好,因此,他心下对苏成之是鄙夷的。

  “殿下,那小儿又在青楼里喝醉了!”林尚告状,哦不,是禀报的语气不自觉的带上几分不屑。

  事不过三,三日醉三次,可真是有苏成之的,非得要他亲自跑一趟。

  李经知道他出去一趟会有很多的风险,可若是苏成之非要通过这种方式证明些什么,他想,他愿意的。

  只是等李经找到那人时,她似是早已不胜酒力,一人趴在檀木桌上,絮絮叨叨,身旁的少女似是有意想将她扶至床上,李经的脸色克制不住沉了下来。

  林尚用银钱支开那少女,少女似是不放心般,离开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

  见状,李经的脸色更沉了。

  呵。当真好魅力,勾得佳人频频回首!

  阿离刚要将门轻轻合上,林尚就伸手拦了一下,一个闪身,自己也出了雅间,只将那两人留在里头,然后颇有震慑力的看了阿离一眼,用眼神示意她赶紧离开。

  阿离只觉得这两个自称苏成之兄长的人简直不要太凶,她鼓起勇气对林尚说了句:“公子她,未曾轻薄我,仅是吃酒而已,盼两位公子不要动手打她……”

  林尚脑海中划过三条黑线,这苏成之对女人的魅力当真有那么大?

  李经易了容颜,但丝毫没有减损他的威仪之感。他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已经迷迷糊糊的趴在檀木桌上的苏成之。

  突然一下,她就像诈尸般睁开眼睛,望着眼前人,口中振振有词:“一人我饮酒醉,七八个李经陪我睡。”

  李经向来是冷静自持,含蓄内敛的人,听到这番赤裸裸的“求爱”,他只觉得一股血气直愣愣地往上冲。

  他深深地呼吸了几下,又觉得周围空气太闷,忍来忍去,还是忍无可忍:“休得胡说!”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室友突然问了我一句李经是男主还是男二……我说男二嘛……她说那她准备在评论里嚎了:(

  我给自己找了一个特别好的借口:我只是把李经从苏成之那里抢过来还给大家!

第35章 醉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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