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郑军凯旋之日, 新郑城门大开,百姓夹道欢呼。

  姜诱自然坐不住,装扮得朴素了些掩了身形躲在人群中, 看郑军长队经过。

  看来看去, 只看到队伍前头有个黑面汉子威风凛凛, 他是此次出征的另一副将瑕叔盈,除了他外, 既没看到颍考叔, 也没有看到姬阏。

  人群中不时发出唏嘘声, 姜诱因为这场面, 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随着人流簇拥着郑军逐渐到了王宫外, 只见郑庄公早已是盛装华服,身边有诸位大臣们陪伴, 瑕叔盈下马后,先是跪了下去,刚朝郑庄公行完礼,没来得及等他回应, 直接伏地痛哭出声。

  “君上,此番攻许只耗时三日,本应是与天同庆的事,只是……只是我方主将颍考叔, 于这场战役功不可没之人,他在最后关头,由于一时不慎, 正站在敌方墙头挥舞战旗之际,被一枚不知从何而出的暗箭射中,当场……当场便亡故了……”

  霎时,所有听闻的人面色俱是一变,不过顷刻,除了瑕叔盈的嚎啕大哭,还响起了铺天盖地的呜咽,战捷的喜悦氛围被悲伤所替代,也不过就那么一秒的事。

  姜诱只觉得手脚冰凉,她听到郑庄公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公孙子都人呢,他现在在何处?”

  瑕叔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君上,颍考叔身上所中暗箭,正是公孙子都之箭……”

  霎时,响应他呜咽的停止了,人群中响起了铺天盖地的骂声,不约而同都在骂瑕叔盈,一声比一声骂得要难听。

  即便前几日的事他们还没忘怀,可对于他们来说,公孙子都仍是不可被冒犯之人,他们心怀不满便也罢了,可一旦另有人栽赃陷害,自然要站出来为公孙子都讨公道。

  姜诱的眼珠只顾望着前方,连转都不会转了。

  她明明有告诉过姬阏,明明有的……

  大概是骂他的人多了,瑕叔盈哭得更伤心了。

  陪伴着郑庄公的其他大臣,以及郑庄公面上都不敢置信,正要再仔细盘问经过时,可谁知瑕叔盈扯着嗓子一抽气,将落了半截的话嚎了出来。

  “公孙子都……呜呜呜,箭确实是公孙子都的箭,可他是被陷害,敌方在我军安插了奸细,偷走子都的箭射杀考叔,想要借此引起内乱,可没想到……可没想到被子都识破,因此一怒之下,又将子都射杀……呜呜呜呜……”

  瑕叔盈这半截话出来,骂声停了,人人都顾不得去思考问题,嘴巴一张,嚎啕大哭从嘴里倾泻出来,甚至有人一头栽倒在了地上,边使劲吹着地边痛哭……

  姜诱按道理是应该哭的,可她嘴巴一张,竟一时想不起该怎么哭,更要命的是——

  在她嘴巴张开的同时,两只耳朵一紧,似被紧紧堵住,紧接着有双唇贴在她被捂住的耳朵上,从足以能够撼动天地的嚎啕大哭声中,传来了句微弱而又清晰的声音:“你哭什么?”

  姜诱张了张嘴,麻木转过头去,只见有个身形高挑纤瘦的人,他只一身普通棉麻衣裳,却穿出了锦衣华服的气度。

  他的双手正放在她耳朵边,为她堵住了铺天盖地的嚎啕声,脸上带着个诡异又丑陋的面具,只露出双清澈不染尘世的眸子。

  姜诱下意识想要上前抱他,可这人捧着她的脸颊往把她往后推,声音再度压低:“不行,这里人多。”

  姜诱愕然望了望四周,又对上那双清澈的眸,伸出手不耐烦把他双手一拨,再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他跑出了人群中。

  姜诱不知道哪生出来的力气,大概是想要逃离那片哭声,她拉着身后人没命的跑。

  等跑到了条略微眼熟的小巷子,察觉到已四下无人,将手一松,趁身后人垂眸看她,来不及喘上一口气,踮着脚把他面具一揭,不由分说狠亲了上去。

  他因为她的举动有些错愕,不过转瞬之间,伸手回抱住她,不去想被她抵在墙上的窘迫姿势,比她的热情更要热情,侧头一遍遍回应她。

  唇齿交缠,亲密依偎,喘息声激红了肌肤,明明要喘不过来气,姜诱还是不舍得放,仍然死死环抱着他。

  “啧……”

  直到不远处这道声音传来,姜诱才恍然从梦中惊醒,本来就酡红成了一片的脸,此时更是发烫到要爆炸了。

  忽然出现在巷口的人,见到本来紧密相拥的两人分开,丝毫没因为打扰他们不好意思,而是望向地上被扔到一边的面具,微微一笑:“你真可怜,用完便被抛弃。”

  姜诱望向姬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姬阏将唇抿成一线,从地上拾起面具,重新戴在了脸上。

  姬忽眼里笑意更深,又有略微嘲讽之意,“掩耳盗铃?”

  姜诱脑子嗡的一下,更炸了。

  姬阏的唇,被她吻得泛红水光潋潋,吹弹可破的如玉肌肤上,四处都透着粉,难怪姬忽见了,禁不住要好奇多看几眼。

  姬阏牵着她走向姬忽,走到跟前,将面具摘下时,不忘道上一句:“多谢。”

  “不谢。”姬忽唇勾了勾,目光转向姜诱,“不知叔母可知,叔父他为了……”

  话没说完,姬忽身子一栽,软软倒了下去。

  姜诱眼睛微睁,看着从他脖子上收回手的姬阏,“你把他砍——”

  “不能让他知道行踪。”姬阏一脸理所当然,将姬忽扶到墙上靠着后,拉着姜诱走向巷外,最后看了他一眼道,“手下得轻,不过半炷香便会醒,须得抓紧。”

  随着巷外驱赶马车的声音响起,原本靠在墙沿上早已昏迷的人,此刻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看着马车绝尘而去的身影,唇角轻轻勾了一勾,“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欠他的债,终于还了。

  *

  直到马车出了新郑城外,姜诱终于忍不住钻出车外,看着有模有样赶着马车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坐到他身边,靠在他肩头问:“现在,可以说了?”

  姬阏一手挥着马鞭,一手将她揽进怀里,“颍考叔心中为季颍鸣不平,这些时日一直尾随于我。”

  姜诱眨了眨眼,“你发现了?”

  姬阏等同默认,“首次出征当晚,我发现箭筒为人所动,当时未曾张扬,经过暗中调查后,才发现……”

  姜诱微睁着眼,“发现什么?”

  姬阏侧过头垂眸望她,“倘若我说,颍考叔命他亲信来偷我的箭矢,只为在关键时刻陷害于我,你会信吗?”

  姜诱毫不犹豫:“信!”

  姬阏眸中划过一丝错愕,“当真信?”

  “信!”姜诱奋力点头,“只要是阏阏说的话,我通通都信。”

  姬阏忽的笑了一下,眼里璀璨得不像话,“你就不怕我骗你么?”

  想到这里,姜诱又止不住来气,“你说死后把家产都给我,可你家产呢?家产……”

  姬阏忽然凑近,在她唇上碰了一下,发现姜诱怔住,不由得笑了笑,“都转移了。”

  姜诱更怔,只见姬阏看也没看,从她袖中摸出玉战车,问她:“这是谁人送的,你可知道?”

  姜诱下意识猜:“你爹?”

  姬阏微微摇头,姜诱双眼睁大,“如果不是你爹,莫非是你……”

  没等她猜想完,姬阏就接上了,“是她。”

  他口中未说出那个字,姜诱也不好明着直问,只是垂眸看着战车,“我以为只有你爹,才会送战车这种……”

  姬阏将她搂紧,沉默了良久后,又望向了战车,“我尚不懂战车为何物时,她便已经将它送给了我。”

  蓦然,姜诱的心惊了一下。

  所以姬阏才会那么爱好战车,才会把玉战车看得那么重要?

  听管家说,姬阏的娘,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们都快忘了她的模样,再去细想,竟发现她的存在很模糊,或许是时间太久远了吧。

  姬阏望着战车继续道:“她离开的时候,我看着她,没有任何预兆,直接闭上了眼,最开始,我以为她在同我玩闹……”

  姜诱察觉到,姬阏搂着她肩的手莫名一紧,像是在恐惧什么未知的东西。

  她伸出两只手,环抱住了他腰,再温柔不过道:“你怕什么?别……”

  怕字还没说出,她的话语止住。

  只不过稍微一扬起头,她就发现姬阏的眼眶,跟她第二次倒下时一样,跟他们闹别扭那夜一样,泛红得紧。

  而他显然还未察觉,声音仍在努力平静,问她:“你不会跟她一样,对吗?”

  姜诱从没觉得她的脑子这么好用,只不过电光火石的一霎那间,就猜到了所有来龙去脉。

  感情姬阏他娘,也是穿来的阿!

  所以他娘才会知道姬阏的后来,所以他娘才未卜先知送了战车,所以……

  她先不去想了,目前最重要的,是——

  姜诱环着姬阏腰的手,毫不留情,隔着那层粗布衣裳,狠狠掐了几下。

  再抬起头来时,看到姬阏略微愕然的眼神,没好气道:“我都说了我不是没心没肺的人,你怎么就是不信呢?我都那么相信你了,结果你一个大男人还拧巴来拧巴去,有话又不会好好说,罢了罢了,这样的郎君不要也……”

  姬阏蓦然一收缰绳,在她吐出最后一字前,沉下眸盯着她,一眼望上去眼里情绪恐怖得很,可惜的是——

  兔子一样的眼睛出卖了他。

  “你敢?”他冷声问。

  “凶巴巴的。”姜诱蹙了蹙眉,看着马车停下了,做样子要跳下去,可谁知姬阏比她动作更快,一把抓着她,把她扔进车里柔软地毯上,紧接着进来,在姜诱匪夷所思的眼神下——

  他从腰侧掏出段软绸,不徐不疾将她绑上,绑到动弹不得,跟个礼物一样。

  然后姬阏探出头看了看天色,将马车帘放下,回来躺她身边,摸着她脸蛋道:“天色已不早了,又是山林,四下无人,今夜就这么过。”

  姜诱:“???”

  姬阏还有隐藏的病娇属性?

  为什么系统从来没告诉她?

  躺在她旁边的人不管不顾,把她抱在怀里,眼睛将要闭上,还真困了似的。

  姜诱用脑袋拱了拱他身前,见到他睁开眼懒洋洋望她,才讨好又求饶道:“我错了……”

  姬阏有一下没一下拨着她的头发,话语漫不经心,“错哪儿?”

  现在这副神情,就跟先前红了眼眶的人不是他一样。

  姜诱又讨好蹭了蹭他胸膛,不管一头秀发蹭得毛躁躁,眨巴着眼睛语气黏乎乎道:“郎君,我这辈……不不不,不止这一辈子,包括下一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只有阏阏一个郎君,有了阏阏,我哪里还会要其他人?我最爱阏阏了,我只爱阏……”

  “够了。”姬阏额穴猛地一跳,实在听不下去,将她的嘴堵住。

  过了一会,方才松开,只见眼前人眨着无辜的眼,继续黏糊着道:“我真心的,阏阏……”

  姬阏手一僵,左右瞟了两眼,确认四下无人,静得只有林间的风儿和鸟儿的叽叽喳喳声,停留在她腰侧准备解开软绸的手掀了衣摆往上,感受到她呼吸猛的一滞,他的吻同时落了下去。

  姜诱被撩拨得不能自已,微睁着眼看身前的人,不住地扭动着身子,趁他一时不注意偏头,喘着气道:“放开我,放开……”

  她才不要被动。

  “不放。”姬阏嗓音低低沉沉,说着,吻又落在了她脖间,许久许久,直到她跟着情难自已,才有空亲了亲她脸颊道,“诱诱……”

  平时都是姜诱调戏得他多,猛一听姬阏这么喊她,姜诱跟着浑身打了个颤,耳内全然被他清冽含着沙哑的嗓音充斥,顿时晕眩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姬阏紧紧抱住了她,唇落在了她耳畔上,“你想要孩子吗?”

  姜诱一愣,侧过头去,见到姬阏认真又隐隐含着一丝渴求的眸子,对望良久,唇上绽出一笑:“想。”

  眼见着姬阏的那丝渴求转换成了喜悦,姜诱艰难把头凑过去亲了亲他鼻子,亲完后道:“不过就算没有孩子,我也会留在你身边。”

  看着姬阏怔住,姜诱又笑了笑,“在你身边,哪都不去。”

  先前陡然升上来的情.欲不知不觉消退,姬阏终于舍得慢条斯理解开了她的束缚,坐在地上把她整个人搂进怀里,对她接二连三提出的问题进行耐心解答。

  姜诱窝在他怀里问:“所以就算没有我告诉你,你也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姬阏道:“是。”

  姜诱又问:“那你爹知道吗?”

  姬阏看她一眼,垂眸似是回忆,沉寂良久后道:“那封信,是他交给我的。”

  姜诱一愣,“她只留了,那么一封信吗?”

  姬阏他娘在选择离开这个世界后,竟然没有给公子吕留下任何念想,唯一留下的两件东西,一件是给儿子的玉战车,一件便是预知未来的信。

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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