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留意到夏许淮的心不在焉,夏墨时笑得越发灿烂,谁能想到,素日里稳如泰山的摄政王,居然也会因为自己而忐忑不安,他何德何能居然让夏许淮受自己这么大的影响。

  夏墨时嘴角勾起一抹圆滑流利的弧度,饶有兴味地欣赏着夏许淮强装镇定的模样,炽热的视线投射在他身上,来回打量。

  夏墨时的眼神太过锋利,不断给他施加压力,在沙场见过大阵仗的摄政王都有些承受不住,在夏墨时将手指间捏着的小瓶子从右手换到左手,又从左手换回到右手之后,他终于打起了退堂鼓。

  今天不是个适合私底下见面的日子。

  夏墨时似乎早已洞察他的心思,他刚抬其袖子,一个揖手礼还没做全,夏墨时就先声夺人地说:“天色已晚,许淮不如留在宫里歇息。”

  说话间,夏墨时已经将夏许淮拱起来的双手压了下去,又顺势攥住了他的腕子,话音一落,就顺势将人拽到了自己跟前,不给对方一丝逃离的机会。

  “既然来都来了,走那么快做什么。”

  夏墨时攥在他腕间的手指微微移动,探了探他的脉息,比想象中要好很多,看来控制得不错。

  虽然夏墨时做得很漫不经心,夏许淮也不知道夏墨时有一身用毒的本事,还有半吊子的医术,但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依然叫夏许淮变得警惕起来,甚至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夏墨时明显感觉得到,夏许淮的身体瞬间就变得僵硬,这大概是夏许淮常年习武,又不喜他人近身的缘故。

  见他这副拉满弓弦浑身紧绷的样子,跟只如临大敌的刺猬似的,夏墨时的心情终于好上一些了,遂越发放得开了,直接上手在夏许淮的脖颈出摸了摸。

  “这么紧张作甚,我又不会吃了你。”夏墨时在他颈侧轻轻摩挲,满脸都写着认真二字,看上去仿佛是要好生研究,如何给夏许淮来个致命一击。

  原以为夏许淮会表现得更加紧张,结果他却出乎意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晦暗不明,也乱了呼吸,而后猛地拍开夏墨时作乱的手,后退了一大步。

  “陛下,请自重!”活像一个被恶霸调戏的良家小媳妇,不过这个小媳妇并不温良,而是个烈脾性又胆大直言的。

  夏墨时心头的怒气又消解了一半,拖着长音反驳:“自重,摄政王不是向来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么,自重,你未免也太高估我的定性了。毕竟美色当前,一时没能把持得住,也是人之常情。”

  夏许淮气结,嘴唇抖了抖,憋了好一会儿也没凑出一句完整的话。

  夏墨时抬起自己被他挥落的左手,右手在手背上揉搓了几下,做出一副痛极了的表情,将“罪证”呈现在夏许淮面前,说:“你看,朕的手都被你给打红了,以下犯上,摄政王你可以啊,还真不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

  方才紊乱了的呼吸,被他这么一恶人先告状,顿时就恢复了,毕竟他早就应该要对夏墨时这般不要脸的行径司空见惯才对。

  遂老老实实认错:“臣有罪。”

  夏墨时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大度说:“你我之间,何必如此生份。”

  夏许淮知道,这一准又是哪根筋搭错了,于是,无论夏墨时说什么,他都从善如流地答了个是。

  夏墨时只好继续唱着独角戏,但唱得并不是很欢快,然后,就干脆化身言语和行动上的双重流氓,简单粗暴地将他按倒在宣明殿内室,以供休憩的床榻之上,而后自己也覆了上去,重重地亲了上去。

  这个吻不像夏许淮想的那般充满戾气,也算不上温柔小意,是那种介于凶狠和柔情蜜意之间的亲近,这个路数,夏许淮并不陌生,但对于刚受了刺激且情绪失控了好一阵的夏墨时来说,能够收敛到如此地步,已经可以说是实属难得了。

  时至今日,夏墨时已经分不清楚,自己对夏许淮,到底是戏弄更多一点,还是真心更多两分,也不愿再去细细深思,这一切,到底是从何时开始有所不同的。

  他只是又加深了这个亲密的接触,就像他之前所不齿的那样,与夏许淮一同沉沦忘我。

  次日,夏许淮率先睁开眼睛,扫了夏墨时一眼,就轻手轻脚地抱着自己的衣服去屏风后头,换好之后悄悄出了宣明殿。

  听到外间传来关门的声音,夏墨时方才起身,将昨晚搁置在一旁的瓶子收了起来,他低头,看着手心,无声地自我嘲讽。

  早朝,当夏许淮将那封陈述江南水患的折子摔出来,拿到大殿上讲的时候,那些曾经极力反对过兴修水利的大臣们都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脸皮薄的,一个个都恨不得把头埋起来,羞于见人,脸皮厚的,就马后炮地对夏许淮与夏墨时恭维起来,大赞摄政王当初的远见卓识,才使得如今幸免于难,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对于这种字字句句都不重样的夸奖,夏许淮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脸上的表情自然是要多冷就有多冷。

  此刻,他们又将这位青年与当初杀人抄家不眨眼的冷血摄政王对上了号,想起那段腥风血雨的岁月,有些人的脸色顿时就不大美妙了,一时噤若寒蝉。

  可坐在龙椅之上的夏墨时,却仍是笑得自在,撑在下颌角的右手放下,慵懒且随意地搭在龙椅的扶手上,好整以暇地服侍着底下站着的众人,明摆着一副洗耳恭听的笑面虎的模样。

  夏墨时朝掌事大太监候公公点点头,候风将手中卷轴缓缓展开,以尖细的声音吟唱了出来,这卷圣旨里的话,概括起来,大概就是这么一段话。

  “江南忧患,朕与摄政王闻之,寝食难安,幸而江南工事已近尾声,可部分投入使用,同时进行善后工作,为彰显圣意,特派前户部尚书也是今日的礼部侍郎姚明何前往,处理赈灾及后续事宜,曹国公之子曹闵也一同南下历练。”

  二人领命,众臣忙称陛下与摄政王圣明,实乃我大祁之福,同时心下暗自担忧,祈祷这一祸事赶紧过去,因为发怒的摄政王实在是太可怕了,他们再也不想再见识一次。

  转眼,就到了这一年的年底,随着一天天时间过去,离除夕越来越近,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江南出乎寻常的冬季水患已然告一段落,而位于北方的上京,也终于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迎来了姗姗来迟的初雪。

  腊月三十,大年除夕,亦是夏许淮的二十五岁生辰。

  多年以前,已逝的祁安皇帝还在世的时候,喜欢在这日大摆宫宴,做出一副与百官同乐的模样,但自夏墨时上位以来,他从不走什么亲民路线,更因为自己生母的原因,十分不愿意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还分心神去应酬他们。

  所以每年的除夕,他都选择自己一个人度过。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一想到,如果不出意外,这大概率是自己能过的最后一个除夕了,突然,他就想再陪夏许淮,好好过一个生辰。

  夏墨时出现在摄政王府的时候,府中侍卫都差点要怀疑自己眼睛出问题了,夏许淮也颇觉意外。

  “陛下今日莅临寒舍,可是有何贵干?”

  在来的路上,夏墨时已经想好了说辞,遂答道:“一个月前,你说要给我一份惊喜送给我当生辰之礼,可时至今日,也不见任何惊喜,这不,我就亲自上门讨要了。”

  夏许淮心底微微失落,表面仍不动声色地说:“肃清江南的那趟浑水,把那些尸位素餐的蛀虫扒拉下来,正是臣给陛下准备的礼物。”

  夏墨时早就料到他差不多会是个怎样的反应,就继续顺着这条路接下去:“哦?原来我们的摄政王如此为国为民,看来是我狭隘了。”

  他沉吟片刻,说:“你说是礼,我却没觉着如此,哪有一个人送给另一个人的礼物是这样的。不过,我到是不介意带你去过个快乐的生辰礼,让你知道,吃喝玩乐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人间美事。”

  说完,就跟变戏法似的,夏墨时从身后拎出来大包小包的东西,又将袖子敞开抖了抖,将他们一股脑地全部倒了出来,零星铺满了整个桌面。

  当天,夏许淮无奈陪着夏墨时又打发了一天的时光,时不时还互相占几把便宜,夏墨时笑得前所未有的真诚,当中又带着几分真挚的悲凉。

  夏许淮不是没觉得反常,可每当他想问什么的时候,都被夏墨时状似无意地转移了话题,渐渐的,他也就不问了,只专心品着厨房新近捣鼓出的大菜。

  俩人都是如此,夹一筷子菜,饮一口清茶,再听几耳朵废话,打发时光。就这样,很快就过了掌灯时分。

  直到夏墨时起身告辞,对夏许淮轻声说了句生辰快乐,他才反应过来,所谓的上门讨要礼物,带他消磨时间,原来都是借口。

  他只不过,是想同他一起,抛开所有杂念,一起过个简简单单的生辰罢了。

  望着他的背影,夏许淮心想,这小白眼狼,终归是有良心了一回。

  鹅毛飞雪纷纷扬扬地飘了一个白天,地上已经积了足有半尺高的雪,月亮的光芒依旧清亮,将洁白无暇的大地照得清晰。

  月夜下,一道单薄的身影缓步前行,出了摄政王府半旧的大门,独自往皇宫的方向走去,头也不回地冲着空无一人的身后,挥了挥衣袖,低声呢喃道:“最后一年了。”

  回到自己的寝宫,夏墨时就僵直着身子,裹了件厚实的大氅,在窗前立了一晚,睁着眼实打实地守了个岁,一直熬到天边曙光乍现,方才添了些许睡意,于是便回到被窝,在睡梦中度过了新年的第一天。

第七十四章

-/-

上一章 下一章

更多好书

陛下他腰疼脑热最新列表+番外章节

正文卷

陛下他腰疼脑热最新列表+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