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颂雪把人揪出来扔到地上殴打的动作很大, 声响也不小, 邵星束耳朵里一边听着悠扬热烈的曲调，一边听着与颂雪互搏然后被摁在地上摩擦的人此起彼伏的惨叫。

　　不由……深受启发。

　　邵星束不像颂雪一样感官敏锐, 可以分辨出这块区域香气、声音、甚至人类呼吸的轻重浓淡，但他发现那个那个人形被抓出来的时候，他身上空气的流动是真实, 他周围居然有微风在吹拂，那里就失去了金色宫殿中令人窒息的浓烈暖香。

　　大约是隐藏失败后, 影响了部分幻觉体验。

　　艳丽的舞娘在邵星束周围舞动着裙摆, 嘴里哼唱着古老的歌谣。赞颂海洋之神赋予人类肉/身, 令他们从海底走向陆地。赞颂风神带来粮食的种子, 让他们不会忍饥挨饿。赞颂爱与美之神，让他们学会音乐与舞蹈, 在这馥郁芬芳的丽色中寻找爱人，或……隐藏杀机。

　　在又一队舞娘在邵星束身边经过时, 邵星束像是过于紧张, 手中的长剑从掌心脱落坠落于地, 金属武器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当啷声，随后站在邵星束身后的一名舞娘突然回身朝邵星束后心刺去！

　　邵星束当然及时反应，但他手中已经没有武器。

　　他抬起手, 掌心向上格挡对方的匕首, 掌心与匕首交接的一瞬，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噌然响起！那名舞娘有些诧异般瞪大眼，便看到邵星束的手里也握着一把匕首。

　　那是刚从他袖口里滑出来的。

　　“要是敌人藏起来, 那就卖个破绽让他们进攻，进攻的一瞬间，就能抓到他们，”邵星束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我原来也不会，先祖教的。”

　　是的，进攻的瞬间就能抓到对手。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超能力者比百样神兵的继承人更懂得武器的攻击方式。他们拥有这些神兵的信任，武器前主的记忆，白天黑夜昼夜不息的修习，还有生死之间的交战感悟。

　　当然，邵星束和千锤百炼的强者相比还有些差距，但灵活运用各种兵器与战术的能力，已经不差了。

　　在邵星束假意把长剑落在地面时，就将早前用过的【徐夫人匕首】藏于袖中。这把匕首原本的用途就是暗杀，善于隐匿。

　　因此邵星束在亮出匕首时，偷袭的舞娘就只能被他刺于剑下。

　　朱红的血迹如雨幕般溅上半空，舞娘的手臂被划出一道又深又长的伤痕，她再也无法握住匕首，只能发出痛叫半跪于地。

　　但邵星束没有因为眼前一胜而停下动作，他再次举起匕首，不是为了给那舞娘最后一击，而是朝左侧转身，双手格挡，挡住了一名乐师的重拳！

　　少年线条流利的手臂骤然冒起青筋，这名乐师的力气非常大，就像单独顶住了一头发怒中的犀牛。

　　“但是没关系，”邵星束咬牙，脚下骤然发力，“我收拾得了你！”

　　乐师的拳头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他正觉不好，正要撤力，却已经来不及了！一股大力自手臂前端传来，和乐师相比身形瘦小的少年双手紧紧扣住乐师的手臂，就像举起一只体型巨大的动物一般，将乐师当场狠掼于地，来了个重重的侧身摔！

　　地面发出轰然巨响，邵星束在看到乐师落地的瞬间，那厚重的丝绒地毯有一瞬间消失，露出了原本坚实的地面，就知道只要把隐藏在幻境中的对手全数打到丧失意识就可以离开这里。

　　“起来吧，我知道你们没那么快结束，”邵星束举起手中尖利的匕首，“正好，就当做决赛的第一场热身赛。”

　　“缇香，赞亚。”

　　邵星束喊出了那两人的名字，他眼角的余光正好能看到腕表上的画面。

　　【缇香　赞亚

　　HP：5000→2500　HP：3500→1500

　　MP：2500→1500（仍在锐减）　MP：2500→1500（仍在锐减）】

　　东照站在不远处，看着邵星束和颂雪的状态不错，满意地点点头。

　　“我说……这位读书人，”邵桐朝东照挤眉弄眼，“现在不是给别人发小红花的时候吧？”

　　邵桐的四肢不知什么时候居然被两幅镣铐铐住，他虽然叫出了锋利的兵器试图割开桎梏，可每当他有所动作，对面就会飞来隐藏的鞭子。那鞭子生满倒刺，顶端还有烧红的烙铁，被那东西打到可不是开玩笑的。

　　可惜邵桐一直没看到那使用鞭子和镣铐的超能力者到底隐藏在哪里，不然他一定要大声嘲笑……

　　“你的超能力也太低俗了！喜欢玩S/M吗！”

　　邵桐一张口就说出了真心话，可惜就算被他这么嘲讽，那隐于暗处的人也一直没有出现。

　　“啧，藏头藏尾的鼠辈。”

　　邵桐嘟囔着，却见那鞭子的动作越来越快，几乎四面八方都是它的残影，饶是邵桐也没有发现那鞭子的来源到底在哪。

　　“你就是因为这样，才容易成为攻击目标。”

　　东照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的四肢也同样被镣铐所控制，但他只轻轻扭动了一下手腕关节，手上的镣铐就当啷掉落在地，他脚下的镣铐也同样这么松脱了。

　　邵桐逃的狗爬兔子喘，他瞪着眼看着东照那一派潇洒自如的模样，一时难以接受。

　　“你特么是魔术师吗？！为什么！”

　　东照也不抬头看邵桐一眼，而是站在原地解开自己的衣服袖口，像在做什么精细活一样，一点一点地把袖口卷起，露出结实的手臂。

　　东照再把自己的眼镜取下，放下自己衬衫上衣的口袋处，这样，他的预备动作就完成了。

　　“看来你也是个中好手。”

　　东照对着暗处的敌人轻笑，随后在他身后瞬间出现了一扇大门。这扇门高约五米，宽约两米，用厚重的黄铜筑造，门把也是黄铜的。

　　东照摁下门把，轻巧地打开了这扇大门。

　　“我更喜欢柔软一点的，你的刑具品味过于低下。”

　　大门随着东照的话彻底打开，露出里边足有二十平米宽的暗室。昏黄的灯光照亮了这间房间，三面墙上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刀枪棍棒鞭子一类的器具，在暗室的正中央还放着一把生满了剑山的椅子，还有一具铁处/女。

　　只是邵桐看得出来，那些器具的用途并不是武器。

　　其上满是斑驳的血痕和可怖的肉碎，任谁都能一眼看出，那是刑具。

　　【东照

　　超能力：处刑大师

　　超能力等级：A+

　　作用：能力者将按照自己的心意建造一座处刑室，处刑室内的所有刑具都有能力者自己打造。用得越多，熟练度越高，能力就越强。刑具的强大不在于锋利，而在于使用者。任何被这些刑具刑罚过的人，都会吐露真相，或者向能力者跪地求饶，发誓献上一世的忠诚。

　　但能力者对于忠诚没什么兴趣，他已经将自己的忠诚给了最重要的人，而经过他调/教的人，就成为能够派上用场，愿意听话的应声虫就够了。

　　被能力者盯上的刑罚对象，必将进入这座处刑室，接受新一轮的人生教育。】

　　“我一开始对你的印象果然没错。”

　　邵桐轻咳一声，像是要掩盖自己有些后怕的情绪。

　　“你这个抖S。”

　　“想知道我对你的初印象吗？”东照从处刑室里同样拿出一条长鞭，不过是皮质的，像是上好的小羊皮。

　　“我想……把你那头蓬松的不规矩卷发剃掉，等你的头发重新长出来后，就梳成三七分，贴头皮的那种。”

　　“……请让我一个人静静，谢谢。”

　　邵桐憋住了喉咙里就要溢出的怒吼“你这个不时髦的乡巴佬”，乖巧地往后退了一步。

　　看来对方的能力属性与东照相似，接下来就是抖S与抖S的对决吗？

　　姜小牙已经有些累了，不过他的队友们都很给力，而且韩空若也一直在他身边，因此就算一进森林就遇到这样激烈的战斗，他也还能稳住。

　　没问题。姜小牙放缓呼吸，他觉得状态前所未有的好。只要继续下去，其他人大约在十分钟内就能结束比赛。

　　啊……他终于也能帮上一点忙了。

　　站在前方的韩空若突然转过头来，他脸上的神情万年处变不惊，这一刻不知为什么他突然皱起了眉。

　　姜小牙想问“怎么了”，可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一双冰冷的蜜色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扣了他的咽喉，少年的脖颈细幼，只要轻轻一用力就会如折断一支鲜花一样断掉。

　　“想救他？”

　　站在姜小牙身后的人轻笑一声，在下一刻就这么拖着姜小牙离开了这座金色的宫殿。

　　韩空若追了上去，不仅因为姜小牙现在是他的队友，还因为……这少年是邵星束承诺过要保护的人。

　　事情发生在短短三秒内，东照还在和人战斗，颂雪好像老早就跑到金色宫殿外边去了。

　　邵星束先行把两个对手的HP打到只剩下个位数，爬都爬不起来，正下意识转头看向后方时，就看到三道身影在他眼前急速闪过。

　　邵星束连擦汗的动作都没有，就立刻调头跟了上去。

　　接着，姜小牙被人扔了出去，韩空若去接。

　　韩空若顺利地接住了姜小牙，但是他的双脚……却踏空了。他熟悉这样的触感与湿度，那是深可见底的水。

　　韩空若下意识地把姜小牙抛了出去，随后因为体重，加速度，没有着力点等原因，韩空若直直地落到了河里。

　　河有多深，韩空若不知道，他在如水的那一刻，就丧失了行动能力，朝水底沉去。他看着水面上波光粼粼，全身被水压覆盖，喉咙鼻尖满是冰冷的水气，那深深浅浅的水色就像……又把他带回了过去。

　　十年前，韩家大宅，地下三十层，培育室。

　　【12号培育体发育完毕】

　　【青少年体型发育完美】

　　【开始植入超能核】

　　【适应性测试开始】

　　【10%，30%，50%，70%……100%】

　　【唯一一个完成品】

　　……

　　韩空若，不，十年前他的名字是12号培育体。

　　韩家也和其他历史悠久的家族一样，传承的时间越长，能继承超能力的人越少。侥幸继承了那强大超能力的人，又都早死。

　　长年累月的消耗里，韩家开始了完美继承者的培育计划。

　　培育出完美的□□，培育出能够承受超能力的□□，无论那能力多么强悍，都能运用自如的强韧神经。

　　虽然失败了很多次，但现在不也成功了吗？

　　和别的培育体不同，12号培育体一直都是清醒的。他耳中一直能听到所谓科学家与家族元老在这地下实验室的对话，他们的野望，愤怒，贪婪，嫉妒，还有怜悯。

　　【就算做出来，也活不了多久吧？】

　　【毕竟这超能力过于强大……是三十年前死亡的前任家主的能力……】

　　【但是这些培育体也都是家主的精子和卵子结合生成的，都是他的血脉呀？】

　　【嘘，别说了，没人护着，也就是……培育体……】

　　……

　　12号培育体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使命和责任，科学家有时有空，还会在他的培养仓前念书，社会学，人类学，语言学，但他并不想听。

　　【这孩子不会智力发育有问题吧？】

　　【脑电波像行将木就的老人一样……】

　　【嘿！谁的宠物！这几只迷你兔幼崽是哪来的！扔出去……哦，不，等等……】

　　【他睁开眼睛了？】

　　……

　　12号培育体自那天起睁开了眼睛，会与科研人员互动，但更多的，他的视线都落在那些小兔幼崽身上。

　　这些兔子还穿着纸尿布，嘴里叼着奶嘴，但手里都拿着厚厚的书和画册，像是来和12号培育体一起分享知识的伙伴。

　　12号培育体就在培养仓里和这些兔子一起慢慢长大，兔子们脱掉了尿布，吐掉奶嘴，穿上儿童T恤和短裤，爪子轻拍着培养仓。

　　“你什么时候才长大啊？你长大就可以出来啦……”

　　12号培育体也不知道，他已经快要被这些培养仓的液体逼疯了，哪个有意识的人类能够在这狭小的，连转动身体都困难，还满是液体的培养仓中一呆就是数年？

　　他敲击过舱壁，他试图说话，但全都被科研人员无视。

　　【他的骨骼发育还没有特别好。】

　　【是不是动得太多？】

　　【再给他一剂麻醉吧。】

　　……

　　于是12号培育体不再动弹，他就像一具浮尸一样，就这么静静地悬浮在培养仓里，无论兔兔们在他面前分享画册还是唱歌跳舞，他都不再有任何回应。

　　最后还是科研人员发现12号也许精神出了一些问题，才提早把培养仓关掉，抽掉液体，打开舱门，韩空若便自己爬了出来。

　　“呼，呼，呼，呼……”

　　12号培育体大口呼吸着空气，他觉得真奇怪，他以前迫切想要出来，可是真的出来以后，闻到这刺鼻的消毒水和发臭的营养液还有人类体表微酸的气味，他却觉得也许一直待在培养仓里是不是会更好？

　　外边，不管是地面，还是房顶，亦或是人……除了与他一起长大，从未伤害过他的兔兔，其他的一切都有种挥之不去的脏污。

　　“按照族谱，这一辈是‘空’字辈，你就叫韩空若吧。”

　　韩空若抬头看向大门，那里站着一个脊背歪地快要和地面呈平行状态的老者，他似乎想朝韩空若笑一笑，但又觉得眼前的人不过是制造出来的东西，与他过多交谈实在有些不雅。在说完名字后，那人就离开了，只留下一句“收拾干净，就送上地面开始学习”。

　　韩空若就这么度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兔兔们也一直陪伴在韩空若身边。韩空若自离开地下后，越来越爱干净，最后发展成了洁癖。

　　兔兔和与韩空若亲近的人，诸如东照，颂雪，才知道这病症源于他的过去。

　　因此没有人想纠正他，如果这生下来就背负着苦难的年轻人能过得开心一点，洁癖也没什么。

　　只是在培养仓中的经历，还是让韩空若落下了后遗症。

　　只要他落入足以灭顶的水里，他就动弹不得，就像又回到了那个培养仓，被人为导入麻醉剂，他永远，永远……都没有自由。

　　这个秘密唯有兔兔们偶然得知，韩空若明令禁止它们告诉任何人。

　　在韩家，他除了要做得好，还要不停地扩张势力，严防其他韩家人进一步的控制，以换得自己的自由。

　　直到韩空若遇到邵星束后，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落在海底，依然受困于这个诅咒动弹不得，他在海底静静等待自己的死亡，想着就让那些韩家的老古董再造一个新的“家主”吧。

　　这时却有人分水而来，如同深海中的美人鱼，朝韩空若伸出手，那温暖的手一个用力就将他拉出海面。

　　那一次他不仅呼吸到第一口新鲜的空气，眼里还映入了那少年如春日枝头，初初绽放的花朵般，柔软的笑颜。

　　而这一次……韩空若听到“噗通”一声，那名少年再次出现，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作者有话要说：　　好哒！到这里，韩空若的伏笔交待完毕！

　　之前韩空若第一次出场的时候，兔兔们说，它们是和韩空若一起长大的。

　　但其实兔兔们的年纪也不大，所以韩空若实际出来社会做人的年纪也不大~

　　参加比赛，是为了……续命……

　　韩空若一直以来都表现得比较不同感情，是真的不通，因为没学到。

　　邵星束拉了他一把，他那时候就觉得，原来也还是会有人在困境中朝他伸出援手的。

　　所以心上就开了一个洞，住进了一个邵星束。

　　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记住一个人，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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