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这男人

  凌晨一点, 符我栀在床上翻了个身,屋子里空调温度有点高,她伸出右脚压在被子上, 浑身上下都是热乎乎的。

  十点多那会儿她就试图入睡了, 睡了两个多小时也没睡着, 潜意识反而更精神。

  她摸出手机,翻着微信里冷冰冰的联系人姓名, 从头翻到尾也没有找到能够聊天的人。

  符我栀叹了口气, 重新老老实实地躺进被窝里, 大半夜的睁着一双杏眼精神奕奕地望着天花板。

  她产生了一种冲动, 突然想和人说说初三那年的事情。

  姚落是她高中才认识的, 白露雪是大学认识的朋友,她的初中, 几乎都是在嘲笑与打压中度过的,唯一能让人高兴起来的,也只有初三尾巴时在网上认识的那位不着边际的师父了。

  师父的网名像是随手往键盘上摁出来的——ajshgf——算了,这明显是乱按键盘搞出来的网名。

  那段时间, 在她豁出脸皮去的死缠烂打之下,ajshgf终于同意了她的好友请求,她当时的网名现在听来依然很有逼格,就叫“mine”, 以至于ajshgf给她发的第一条消息就是:you。

  后来熟了之后,符我栀偶然得知师父给自己的备注就是“you”。

  【mine:师父,你可以给我换个可爱的备注, 比如说徒儿,乖徒儿什么的。】

  【ajshgf:你对自己究竟有什么误解?】

  【mine :我对自己的认知非常精准的,师父说一不二,师父说往东我绝不往西,师父说打狗我绝不吃鸡。】

  【ajshgf:晚上吃的什么?】

  【mine :炸鸡!】

  【ajshgf:好,今晚打狗。】

  【mine:……】

  师父说的打狗绝对就是物理意义上的打狗,不过打的不是现实世界的狗,而是类似于打地鼠那种游戏里的狗。

  普普通通的小游戏,符我栀被ajshgf血虐,但这已经比最初时好太多了,最初她压根就是被师父一根手指按在地上摩擦,现在,师父起码需要伸出两只手才能把她摁住了。

  打玩游戏,师父发来一份文件。

  【ajshgf:小朋友,今晚把题目做完,明天继续带你玩。】

  文件是一套有点奇怪的数学题,题干与数字都是按照游戏里的术语来的,但符我栀这段时间游戏玩多了,对这些十分敏感。

  【mine :对了,师父,明天我生日,我哥要带我出去玩儿,晚上估计很晚才能回来。】

  【ajshgf:生日快乐。】

  【ajshgf:生日礼物我会给你准备好的。】

  【mine :不用啦,师父能教我我很开心了,礼物什么的根本不需要!】

  【ajshgf:不用推辞,你一定会很喜欢这份礼物。】

  【mine :师父,真的不用啦。】

  但师父没听,凌晨十二点刚过没多久,就给符我栀发来了一份装满了三十套数学练习题的文件夹。

  隔天。

  【mine:师父!!!您可真是我亲师父!!!】

  三分钟后,没人回应。

  符我栀又弱弱发了一条。

  【mine:我可以只做二十套吗?】

  依然没有人回应。

  符我栀以为师父只是暂时不在线,她这位师父神出鬼没得很,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深夜,因此,她并没有在意。

  可是,之后一整晚,师父也没有上线。

  三天里,师父的头像一次都没有亮起来过。

  符我栀把那三十套数学练习题做完,师父依旧没有给予她半分回应。

  师父像是人间蒸发了,无论是哪里的账号,全都变成了无人登录的灰色。

  中考之后,符我栀的数学成绩跌破众人眼镜,聂西旬不信她打游戏能打出一百三十多分的成绩,符我栀只好向他坦白。

  “哥,其实我网恋了……”

  她话没说完,聂西旬抄起鸡毛掸子就要冲到楼上来打人。

  符我栀赶紧把自己关进房间里,露出一个脑袋,小心翼翼补充完:“但是我又失恋了,不,应该说,这段网恋还没开始,我可怜的暗恋就结束了,我因为悲伤过度,所以奋发刻苦,成绩就这么突飞猛进了。”

  十三四岁的少女,本来心思就十分敏感,每天都和网上的师父各种扯犊子,还一起打游戏,说没有产生好感,她自己都不相信。

  但也仅仅只是普通的好感而已,一颗藏在土里的小嫩芽还没来得及出来见见阳光,就被园丁一把掐死在生长期。

  符我栀上了高中后没多久,就因沉迷电脑而忘了那段有点微妙的暗恋经历。

  时隔多年,身在异国他乡并且失眠极度严重的符我栀,突然又想起了那一茬。

  原来她的初恋不是危玩,而是网上认识的一个小哥哥。

  也或许是一位大叔叔?

  小姐姐也不是不可能?

  符我栀想着想着,慢慢拉起被角遮住半张脸,眨了眨眼,莫名其妙地笑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史密斯院,外国语竞赛正式开始。

  符我栀来之前还和迟芒讨论过,外国语的竞赛形式是什么样的。

  迟芒:“或许是演讲?”

  符我栀:“模拟联合国那种?”

  迟芒:“也有可能是各国语言混合,发挥自身优势什么的。”

  符我栀:“万一有人用一种比较冷门的语言来演讲,老师和裁判都听不懂,那到最后应该算谁赢?”

  迟芒和她面面相觑。

  之后比赛开始,她们才发现各自的猜测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外国语今天的比赛主题是:辩论。

  普通的辩论当然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外国语今日的辩论题目很有些不同凡响,几乎引燃全体参赛者想冲上去亲自参赛的强烈欲望。

  “论N、S两校究竟谁更胜一筹”

  如果单看这个辩论题目,其实不难辩论,S大学生的答案自然是S大更胜一筹,N大亦然。

  可出题目的老师就是故意为难两校学生。

  正方为N大选手,辩论观点为:“S大更胜一筹。”

  反方为S大选手,辩论观点为:“N大更胜一筹。”

  也就是说,参赛选手必须在比赛过程中绞尽脑汁夸赞竞争对手的学校,并且昧着良心强迫自己挖出该校数不胜数的优点辅以佐证。

  这对本校学生来说,可谓是非人的折磨,要是未来传了出去,指不定还会被人指着鼻子骂叛徒。

  “……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符我栀听完题目之后,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不知道算是夸奖还是贬低的话来。

  岂止是叹为观止,简直就是“狠毒”啊,姜还是老的辣,小的打不过打不过。

  符我栀远远望着前面正和其他两位参赛选手说话的危玩,心中莫名升腾起一丝丝几不可查的怜悯。

  话虽如此,她还是十分期待这一场辩论赛的结果。

  辩论正式开始,由正方率先阐述观点。

  最先发言的是项烟俞,她今天穿着白色高领毛衣,长发散着,眉眼清冽,满身都是高傲不可侵的女神之气。

  危玩坐在她正对面,脸上带着点儿漫不经心,桃花眼微微垂着,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东西。

  他长得好看,和女神气十足的项烟俞正好形成鲜明的对比,郎才女貌正适合他们,就连主持人刚上场时都没忍住调侃了那么一句。

  只是普通的调侃而已,没人真的在意。

  符我栀随意听了一耳朵,多瞧了危玩一眼。

  S大的一位校友起身发言反驳项烟俞的观点。

  具体怎么说的符我栀没有太在意,因为很快,郁却就起身发言了。

  史密斯院开了中央空调,屋子里暖和得很,危玩上台之前就脱了外套,外套搁在原先的位子上,就在符我栀旁边,她稍微挪挪腿便能压到他外套一角。

  他里面穿着低领薄毛衣,衬着件黑色衬衫,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他穿这套衣服。

  符我栀想不起来了。

  危玩单手按着褐色的桌面,微微朝前倾身,同样用的英文,嗓音大概受到空调温度的渲染,懒洋洋的。

  “正方辩手说的很对,我校历史悠久,硕果累累,并且人才济济,不过你们说的太过片面化,既然夸都夸了,不如再夸得详细点?”

  他咬了咬字,低低笑了声,笑声通过话筒漫如潮水般扫荡开来,扫得人耳朵痒痒的。

  “我想了想,正方毕竟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让各位仔细夸我校也算是强人所难,因此我这个不学无术的打算替各位夸夸。我也不夸S大历史悠久,或者科研方面硕果累累,这要夸起来三天三夜都夸不完,我就随便夸夸学校的济济人才吧。当然,我校人才太多,真要一个个夸起来,一年也夸不完。”

  项烟俞坐在他对面,拧着长长细细的眉盯着他,完全搞不懂他要干什么。

  如果他真如他所说,出口便夸S大,岂不是把无数优势亲自递到她手里?他们还想不想赢了?

  不只是她,赛场上包括S大其他两位选手都有些愕然,主持人以及几位老师也茫然了一瞬。

  符我栀听见迟芒幽幽说:“不愧是大萝卜,就喜欢做一些捣乱的事。”

  符我栀对此深表赞同,偏头,勉为其难多看了危玩几眼,孰料,恰好对上他望过来的柔和目光。

  她微微一怔。

  他看她做什么?

  符我栀后颈的汗毛诡异地立起,有种不祥的预感。

  危玩收回目光,含着笑,垂眼,一边轻松地挽起毛衣袖子,一边旁若无人地低沉陈述道:“讲得太广泛容易显得我这是夸夸其谈,为了证明其真实性,我就从在场的人才中随便选一位好了……符我栀。”

  宛如一瞬间回到小学课堂,课上跑神被老师当面点名起来回答问题,符我栀后背冒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好好的点她名干什么!

  万人瞩目什么的她没有兴趣啊!

  符我栀浑身僵硬,顶着一众疑惑地望向自己的好奇目光,在心里狠狠把危玩骂了个狗血淋头。

  危玩根本听不见,犹自面带笑意地继续陈述:“我校符我栀同学,对,就是上面那个穿米色带星星毛衣的美女。”

  符我栀:“……”

  心情复杂。

  她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从危玩那家伙嘴里听见他叫自己美女。

  有点恶心怎么办?尤其当他用英语那么说时。

  危玩敲了敲桌子,示意正方辩手赶紧把注意力转回来:“三,二,一,来,把视线转过来,你们再这么盯着她看,我可就不高兴了。”

  符我栀脑门青筋一跳。

  他凭什么不高兴?明明就是他搞的这些事。

  “符我栀同学在学校的追求者多到可以从校门口排到寝室门口,入学以来成绩一向优秀,理论与实践课程均在上等,拿过数次国际大奖,发表过几篇学术论文,曾被圈内前辈点名夸赞。”危玩平淡地说,“符我栀同学在学术方面的造诣,这只是我知道冰山一角而已,论相貌,论能力,符我栀同学均是当属一等,论人品与性格……”

  他停顿一下,若有所思地抬眸,同符我栀燃烧着熊熊火焰地双眼对上。

  符我栀眼里传达的意思——你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说我一句坏话你试试?

  危玩定定看她片刻,抬手掩住半边脸,突兀地笑了。

  史密斯院里安安静静的,都在等他还能如何不着边际地胡扯下去,S大学生都急得脑门冒汗了,心说玩少这是为了追媳妇儿故意要输了本校的面子吗?

  危玩毫不在意,笑着望向符我栀,漆黑的眸底荡漾着一层浅淡的眷恋。

  “明明猫毛过敏,却还是喜欢偷偷溜出去去投喂流浪小野猫,真不知道该说你傻还是可爱。”危玩偏过头,一本正经地说,“符我栀同学的优点数不胜数,这里时间有限,我便不多做阐述了,请问正方,有没有需要提问的地方?”

  项烟俞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冷漠地看着危玩自顾自撒狗粮,内心不仅没有一丝波动,反而很想笑。

  顿了顿,她掀唇,讥讽笑道:“不,我并没有什么想说的,反倒要谢谢反方辩手为我方提供的观点资料。”

  “不客气,如果你们想要,我可以提供更多。”危玩毫不在意自己人快要崩溃的表情,其游刃有余的模样和S大观众席上的乌云罩顶形成赤/裸/裸的对比。

  二辩悄悄拽拽他的袖子,拽到一颗凉凉的衬衫袖扣,他没在意,小声说:“玩少,求您别捣乱了!”

  危玩低了低眸子,对上他绝望的眼神,勾唇一笑:“放心,不会输。”

  他稍抬头,忽然想起来般,用一种略显恍然大悟的语气说:“对了,我忘了向正方辩手说明我们这次的辩题。”

  项烟俞轻蔑地笑了声:“辩题还需要阐述吗?”

  “当然需要。因为我从刚才开始就在思考一个奇怪的问题,本次的辩题只讲述N大和S大究竟谁更胜一筹,却没有说明具体在哪一方面更胜一筹。”

  危玩松了松领口,锋利喉结从他修长的指缝间隐约露出。

  他笑得露出一颗锐利的齿尖,唇角的弧度缓缓捧起一湾好战的腥戾,扬眉一笑。

  “也就是说,这个辩题,我可以有无数种选择,比如说N大在人才片面化方面比S大更胜一筹,再比如说N大在学生不听话方面比S大更胜一筹——诸如此类,应该都是可以的,是吧?”

  全场寂静,所有人僵硬了一瞬间,面面相觑。

  谁都没想到还可以这样挖掘辩题的陷阱。

  须臾后,出题的那位老师率先站起身,鼓掌,毫不吝啬地赞赏道:“你说得对,你发现了今天真正的辩题,按照我和其他几位老师的约定,接下来最终的辩题应该由你决定,不过需要在现辩题的基础上出题。”

  这次的辩题并非一成不变的,正反两方只要发现了其中深藏的陷阱,都可以自己为自己创造一个有利的辩题,完全不用拘束于夸赞对方而贬低己方这一条件。

  辩题组老师们出完题之后就约定过,谁先发现辩题中的陷阱,最终辩题便交于谁决定,这完完全全就是把胜利的机会推给了这个人。

  听起来并不公平,但其实从最初,结局就已经定了下来,谁先发现的陷阱,谁就是胜者,这本就是此人实力的证明。

  因为在现实中,有些人即便发现其中的陷阱也不一定敢说出来,敢于说出来的并质疑答案之人,才是真正的Victor。

  项烟俞死死盯着危玩,牙龈都要咬出血了,眼眶发红,看起来真的快被气哭。

  危玩无动于衷地朝她一摊手,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语气轻快地说:“那接下来就好办了,我的辩题很简单,论,在赞扬符我栀同学这一方面,S大与N大,谁更胜一筹,——这题目是不是特别简单?”

  所有人:“……”

  这他妈可真是太简单了。

  这男人想撒狗粮就算了,还非得逼着一群人吃他的狗粮,太无耻了。

  太他妈无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千多字,勉强算是把昨晚的补上吧……

  早就想写少爷的这个骚操作了

  写的比较急,最近也比较忙,没时间修文捉虫,过两天闲下来一次性解决

第28章 这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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