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回来

  十分钟后, 车停在华林路的花市入口。

  黄昏时刻,花市依旧亮如白昼,人群喧嚷, 香气漫天。

  符我栀裹着厚厚的睡衣不情不愿地被危玩带下车, 左顾右盼周围人衣冠楚楚, 再低头瞅瞅自己的衣装不整,内心悲痛。

  她扯了扯衣角, 嘟囔:“不是去喝酒蹦迪吗?你带我来花市干什么?”

  华林路的花市开了十几年了, 长长的石板路泛着淡淡的青灰色, 昨天刚下过雨, 路上干干净净铺着零零碎碎的彩色花瓣。

  “买些好看的回去养着。”危玩用手指捻起旁边的一枚翠色的叶子。

  圣诞节人多, 小情侣更多,几乎每走几步就能和一对陌生小情侣面对面, 符我栀更不自在了,别人是情侣逛街,他们倒好,前任情侣逛街。

  危玩正在看一盆大丽花, 这盆花开得格外美,大丽花花瓣层层叠叠地开着,花蕊金黄,花瓣边缘染着线性的水粉色, 使的这盆大丽花远远瞧着倒像开在陆上的水莲花。

  “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符我栀吐槽,余光瞥见他正在看花,憋了憋, 没忍住,提醒道,“那是大丽花,大丽花花期不长,这两天开完就得败了。”

  危玩回头看她一眼。

  符我栀凑过去研究了一会儿,肯定道:“不过它长得有点特别,好看,值得买,你买不买?你不买的话我等会儿就买了?”

  危玩无声地笑。

  符我栀又瞧了几盆其他的:“还有这个,这个兰花也好看,那边的月季,奶白色的,这个好看,这个这个——哎,这多肉长得好玩,看着跟葡萄似的,这要买回去,搞不好半夜起来饿了就把它当葡萄吃了……”

  明明是他要来买花,结果她却看入了迷,一路不停歇地逛到头,大多数花的种类她居然都能叫的出名字。

  她往前走,危玩安静地跟在她身后,她说哪种好,他就付款让人先包下来,等会儿有人过来拿。

  符我栀看累了,突然想起来这次是他要买花,抱着一盆粉色多肉转头:“等等,不是你要买花吗?你怎么没什么想法?”

  危玩点了下头:“买回去也是养着留给你看,你喜欢就行。”

  符我栀:“?”怎么就给她看了呢?

  危玩勾了下嘴角:“刚在H市买了套房子,院子里需要添点东西。”

  符我栀手一滑,险些扔了手里的多肉盆子:“你?买了房?在这儿?”

  他点头。

  “在这儿定居?”符我栀问。

  他再次点头。

  符我栀一脸菜色:“可是秦姐不是说你月底就要出国吗?你这只是出省,不是出国,还是说我对出国的定义有什么误解?”

  她刚搬进小公馆时秦吾就说过,二楼那位租户月底出国,后来偶然间她听见危玩和秦吾的对话,他确实打算出国没错,否则她怎么会那么嚣张地搬进去和危玩整天怼来怼去呢?

  他拿掉她怀里抱着的多肉盆子,又抽了纸巾给她擦手。

  “不是已经出过一次了?”他说,“英国那次。”

  符我栀发出一个“你他妈在搞笑吧”的单音节。

  她抽了下手,没抽掉,脸色发黑,明智地选择换个话题:“大冬天用湿纸巾擦手很冷的你知道吗?”

  湿纸巾上的水盖在皮肤表层,吸热,冷。

  危玩把湿纸巾扔进垃圾桶,顺手握住她两只白里透红的手,撩着眼皮瞅她,笑得有些意味深长:“那你现在整个人冷不冷?”

  符我栀抽了手,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清脆一声响,没好气骂道:“滚蛋。”

  转过身,手指却忍不住蜷缩了起来,轻轻碰了碰出了汗的手心。

  逛完花市又逛起其他的,天色很快黑下来,危玩把她带去了酒市。

  明面儿上说是酒市,实际上就是酒香美食巷子,吕如临今天刚回国,在酒香烧烤店等他们大半天了。

  瞧见符我栀进门,她乐了。

  “ME你怎么穿这身就出来了?我以为你好歹会涂个口红什么的。”

  她和符我栀之间更习惯互称网络名,都叫习惯了。

  符我栀呵呵两声,她倒是想涂个口红换身衣服再出门,那也要危玩愿意放她回去才行啊。

  “我穿什么不重要,”符我栀揪着吕如临两边的脸颊,恶狠狠地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告诉这家伙都不告诉我?”

  “这不是有原因的嘛?”吕如临吸着气狡辩,“老板在上,老板说什么,社畜员工敢不听吗?”

  符我栀手一停:“什么意思?”

  危玩拎着壶酒撩开门帘,瞧着她俩互掐,倚着门笑。

  吕如临说:“意思就是,我不再是自由人了,我现在在给那边那位看戏的帅哥打工。”

  符我栀回头,看看若无其事的危玩,又看看唉声叹气的吕如临:“打工?你们?什么情况?”

  情况很简单,危玩现在是个社会人士,他在英国看中了吕如临的计算机能力,算计着把她挖角到自家公司办事儿。

  “腾盛?腾盛不是在S市吗?”符我栀搞明白了基本情况,仍旧想不通。

  “不算是腾盛,但也算是腾盛吧。”吕如临倒了杯果酒,润润嗓子,解释,“声如朝,这边有家特别低调的公司叫声如朝,主做电子行业,声如朝算是腾盛的分公司之一吧。”

  大公司全国各地都会开设分公司,挺正常,不过。

  “声如朝是腾盛那边的?我从来没听说过,我哥也没说过这件事。”符我栀皱眉。

  聂西旬有今天,说到底,有一半得亏了腾盛当初对他的羞辱。

  聂西旬大学毕业,最初选择的就是去腾盛,当时面试的是危家的一位大爷,那位大爷揪着他年轻资历浅这一点明里暗里地羞辱了他一顿,后来聂西旬愤而离开,从此就和腾盛结了极大的仇怨。

  依他那睚眦必报的性格,假使他晓得自个儿的地盘上活着一间腾盛的分公司,还活了这么多年,绝对不择手段也要连根把那公司给端了。

  “我只知道这点啊。”吕如临摊手,“你不如问问我们总裁,是吧,危总?玩总?算了,还是叫少爷比较顺口。”

  确实少爷顺口些。

  符我栀瞅危玩。

  危玩拎着茶壶给她洗杯子,洗完杯子又倒了杯酒,粉蓝色的透明酒液,干净得像泡在海水里的粉珍珠末,闻着味道也挺甜。

  “声如朝严格说来不算是腾盛的产业,”他把酒杯推到符我栀手边,容色淡淡,“声如朝属于私人产业,独立于腾盛,不受腾盛管辖。”

  但却直接受危家老夫人的管辖,也就是他奶奶,这家公司是老夫人很久以前就给自己留下的基本筹码,现在声如朝属于他。

  “声如朝?”符我栀喃喃了两遍,试探性瞄着危玩。

  这个朝,是不是危远朝的那个朝?

  危玩还不知道她已经晓得危愿情先前说漏嘴把他真名暴露的事儿,这会儿只觉得她表情怪怪的,倒是看不出来其他意思。

  他只是示意她喝酒:“尝尝,这条街最出名的酒。”

  符我栀拿着酒杯,不知该作何感想:“我从小在H市长大。”

  这附近有什么出名的东西,她怎么会不知道?她以前可经常背着爸妈偷偷跑这儿品酒,有些老店的老板还认得她,每次见她来了都会好笑地用筷子点点酒让她解解馋。

  嘀咕着喝了两口才知道,原来还真有她不知道的。

  “……”符我栀眼睛亮了起来,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嘴唇,“还,还挺好喝?”

  危玩用酒杯压着唇,隐去一丝笑,内敛地看着她,音色慵懒:“好喝就多喝点,酒精度数不高。”

  吕如临还得倒时差,一顿饭并未吃太久,危玩开的车,送她到酒店门口,符我栀精神奕奕地趴在窗户上冲她挥手:“早点睡,等你倒完时差,我带你去蹦迪!”

  危玩伸手把她脑袋摁回来,撩眸瞧着哭笑不得的吕如临:“她开玩笑,别理她。”

  符我栀挣扎着继续伸头:“我没开玩笑,H市我老家,好玩的地方我可太了解了,蹦迪不算什么,蹦极跑酷我都知道,你要想看赛车我也可以带你去看热闹,我有VIP卡,赛车场帅哥可多了——危玩,你怎么把窗户给我关上了?”

  危玩冲吕如临抬了下手,意思是再见。

  符我栀看起来和清醒的时候没有两样,吕如临压根没怀疑她可能喝醉了,吃饭的过程中,她也观察了他们俩的相处,细节有点甜,她有点受不了,于是这才没过问危玩送符我栀回家的事儿。

  她进了门,危玩将车开到附近,安静点的地方,停下。

  “符我栀。”他喊她。

  符我栀坐在后座,闻言只是懒洋洋“嗯”了声,随后补充:“干嘛?”

  危玩说:“醉了吗?”

  符我栀嗤道:“我又没喝多少,果酒度数也不高,哪会那么容易醉?”

  危玩观察着她的脸色,笑了声:“普通的果酒度数确实不高,不过我给你倒的酒可不是。”

  符我栀迷茫地看他。

  他冲她勾了下手指:“你小脑袋伸过来,我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

  符我栀思索了一下,不怎么情愿地倾身向前。

  猝不及防的,他抬手按住她后颈,将她再向前兜了兜,凑在她耳边,低声说:“我特地问老板要了后劲最大的果酒,全给你喝了。”

  符我栀感觉耳朵有点痒,揉了揉,指节碰到他温热的嘴唇,停顿,迟缓地偏过头,对上他浓郁的黑色眼睛。

  “为什么?”她像是真的不懂,眨了眨眼,鼻尖离他嘴唇很近,心里头泛起些微的痒。

  她忍不住抓了下座椅。

  “因为想把你灌醉。”他敛着发烫的眸光,落到她湿润的唇上。

  “搞笑!我才没醉!”符我栀大笑,一手呼到他脸上,把他往后推,“大胆采花贼,不要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愿意让你采了,我才没那么肤浅呢!”

  危玩低声笑,胸腔微震,呼吸洒在她五指之间:“那怎么样你才愿意让我采?”

  符我栀收回手,手心往衣服上用力蹭了蹭,被他呼吸染到的地方莫名烫人,擦不掉。

  她想了想,认认真真地说:“要长得好看。”

  危玩笑出声。

  “你别笑,我非常认真的。”符我栀一手指戳他脸上,而后捏住他下颌,左左右右仔细瞅了瞅,勉为其难道,“你这样的就算过关了,不过光长得好看也不行。”

  “那还要怎么样?”

  符我栀掰着手指数:“要会打架,会打牌,会做数学题,会做饭,要用我的照片做手机壁纸,只能有我一个娘子,不可以三妻四妾……”

  危玩听着,想起她上次喝醉的各种诡异反应,实在想笑。

  一喝醉就做古装梦,也挺有意思。

  然而,接下来,他听着听着便无法笑出来了。

  符我栀垂着乌黑的眼睫,回忆着,声音带着醉意朦胧:“这个人得生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就像漫山遍野的桃花开了,那样才好看。手腕上也得有一颗小痣,特别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还要有起床气,喜欢喝红茶,但不能常喝。对了,必须要特别招小动物喜欢,尤其是猫咪……”

  他眼底的情绪转变了好几轮,下颚绷起,按在座椅上的手指慢慢收紧。

  “对了,怕火,”符我栀表情突然凝重起来,“打火机那种小火不算,要怕大火……我想想还有什么……”

  她想不出太多了,因为危玩沉默着把她抱到了驾驶座上的他怀里,强硬地捏起她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你喝醉从来不断片,明天起来还记得这些对不对?”

  他衔住她下唇,上次就是这里,她擦破了皮,他以为她真的很讨厌他的触碰。

  符我栀被他突然的亲吻弄得呼吸紊乱,等他稍微离开,她才吸着气,颇为自豪地说:“对啊。”

  危玩蹭蹭她滚烫的脸颊,嗓音有点哑:“那你记住我说的。”

  脸上痒痒的,她抗拒地推搡着他的脸,手心被他细细亲吻着。

  “栀栀,危玩真的知错了,你怎么样才愿意原谅他?”

  符我栀使劲摇头:“不能原谅。”

  “为什么?”

  她用力拍他肩膀:“因为我们身份不一样!门不当户不对,不能在一起的!”

  危玩:“……”

  符我栀又说:“你也不要和我说私奔,我才不要,私奔好辛苦的,我可是豌豆公主,细皮嫩肉,受不了那种苦。”

  危玩:“……”

  她这戏有点太多了。

  他咬了咬舌尖,气,但瞧着她鼓起的脸,那点可以忽略不计的气顿时烟消云散,低头咬了下她嘴唇。

  “知道我为什么要灌醉你吗?”他捉住她不老实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捏了又捏。

  “为什么?”她说,“你松开我手,你手好烫,我难受。”

  他没松,亲吻着她滚烫的鼻尖,低叹着说:“就为了这会儿能轻松点占你便宜啊。”

  她嘴里残存的果酒味道被他弄了个干净,车里气温越来越高,果酒的香味也越来越浓,熏得她眼眶疼。

  他稍稍离开她,弄干净她唇角,额头抵着她的,轻轻喘气。

  “明天你起床,想起我这么占你便宜,会不会气到跑来杀了我?”

  大概会吧。

  他无奈地笑了,声音低得她听不见:“不过你可能得等一段时间才能来杀我了,如果我那时候还能睁开眼的话。”

  因为知道有些事太危险,所以必须赶在去做那件事之前先完成一直以来最大的心愿。

  “我上次和你说,不会让你和其他任何人结婚,那句话是真的。”他抚摸着她后脑勺上的栗色头发,柔顺光滑,“想和你重新在一起,想和你一起坐在沙发上喝着红茶看电影,想和你逛街看电影陪你喝奶茶,想和你接完吻就上/床。”

  说到最后两个字,他停顿片刻,随后温柔地笑起来,抓着她手指,眷恋地亲亲她指尖。

  “都是真的。”

  ……

  送符我栀到家时快九点,聂西旬等他很久了,符我栀困得睡着了,衣裳整齐干净。

  但聂西旬依然看出些许端倪,脸色不善地盯着危玩。

  冯叔关了大门,将危玩隔在门外。

  几分钟后,危玩倚着车门,拿出手机给远在意大利的赵尔风打了个电话。

  赵尔风十分诧异问他怎么突然给他打电话。

  危玩平淡地说:“没什么大事,喊你回来帮我收个尸。”

  赵尔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收什么?”

  “收尸。”危玩说,“这礼拜能不能赶回来?”

  “不是,你发什么疯?”赵尔风自己想发疯,“收什么尸你给我说清楚?好端端的怎么就收尸了?”

  危玩挺无所谓的:“拿命和人开了场赌局,输了不就没命了么?”

  “……”赵尔风,“我靠,你怎么不现在就去死一死?我还收尸!收你妈的尸!”

  “收不收?”危玩拉开车门,坐进去,“回H市,这里有人能帮你瞒着男人的身份。”

  “收收收!收你大爷啊!你到时候最好给我解释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赵尔风骂骂咧咧地,假发都拽掉了,“明天我就回去掐死你算了!”

  危玩说:“这件事别告诉其他人,等我赢了再说吧。”

  说着,他偏头,透过车窗望了眼门窗紧闭的符家别墅,思量着说:“不过,赢了或许也得丢掉半条命。”

  赵尔风又开始破口大骂起来,危玩漫不经心听了会儿,末了,懒散地打断他。

  “我刚想了想,如果我真的死了,你再帮我一个忙。”他说,“帮我盯着符我栀,不要让她嫁给别人,我要她记得我一辈子。”

  赵尔风只想顺着电波爬过来掐死他。

  危玩莫名其妙地笑起来,自我嘲解:“我太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心疼少爷了,不行,下章再心疼也不迟

  上次说要少爷拿命追是真的要拿命追的,嗯,换个角度就是,快追到了啊!

第37章 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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