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按照村庄的封闭性来说，看到外人都唯恐避之不及，这种情况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晚上，明天再行动。”祝芒声音温和，并没有受到这种诡异气氛的影响，从早上一直到晚上，夏无芊已经很疲惫了：“先找村长。”
“恐怕找不到村长了，这里的房屋普遍都是泥土瓦坯房，还有少数茅草房，看起来都差不多，这个地方……我有印象。”
夏无芊讶然：“你以前来过？”
“不记得了。”
重新变成人模样的秦玺面色也凝重起来，他们三个与这里完全格格不入，瞟了一眼祝芒后低声道：“这个地方有很浓的阴气，屋子里的活人长期和阴气待在一起，恐怕也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这句话的潜意思就是说这个村子应该是个死村才对……
氓，亡民。
现在这种情形有几种判断，一是他们有活下来的特殊方法，二是这里的鬼并不想杀他们，或无可奈何，第三种可能是因为鬼才活下来，当然还有其他的可能，但以上提出的几种已经不正常了。
“我能感受到这些人本应该是死人，但是却还活着，是有什么力量吗？”秦玺摸了摸下巴，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刚才在村子外面还能看见孤魂野鬼，一进村子连个鬼影都没看到，走吧，四处看看。”
就在这时——
“那里有个……是人还是鬼？”
祝芒眯了眯眼：“是人，但他身上有一股将死的气息。”
“是个人就行，我们先过去吧。”
说完过后，祝芒与夏无芊皆是一愣，眼神对视，里面全是凝重。
就在不久前，一模一样的对话曾经发生过，只字不差。
四周的景象仍旧模糊不清，手电和灯笼的光只能照射到一小片范围，今夜无月，更显阴森。
离这里二十米处有一个穿白衣的男人，那男人看到了她们，同样的动作，同样惊慌的表情，然后再次把门关上！
要是有镜子，夏无芊觉得能发现自己现在的脸色苍白得可怕，背后惊起一身冷汗。
这个地方太诡异了！
“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
“咔嚓——”
东西被折断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声音不大，但是在这安静的夜里尤其清晰，好像是后方传来。
一扭头……什么都没有。
夏无芊甚至觉得自己疯了，这个地方天生就会有一股让人深陷恐惧的能力，好似地下踩的都是累累白骨，顷刻间便会生出无数只鬼手将人拉入地狱。
等到再次回头的时候，才发现——
祝芒和秦玺全都不见了！
整条空荡的路上分明只有她一个人！
理智告诉她必须要冷静，尚且不知道自己处在什么样的情况当中，不敢妄自下结论。
而且……祝芒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也不知道。
手中的刀在黑夜里闪过寒芒，她不能在原地坐以待毙，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中招的情况之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真是大意了。
整条路上只有她一个人，红、白灯笼在风中飘荡，好像在祭奠什么亡灵一样，带血的衣服更是骇人。
朝着一个方向前进，试图寻找祝芒和秦玺。
当夏无芊再次回到这个熟悉的路段之时，她心中的危机感已经到达了一个很高的高度，这里就像一个圈……
不、不对！
一股窒息感扑面而来，整个人直接在原地僵住了，不仅说不出话，连身体也是突然之间就再也动不了。
总觉得有一股充满恶意的视线一直在盯着她。
在哪里！
看不到，什么都看不到。
“吱嘎——”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任何变动都等同于雪上加霜。
旁边的房门……开了。
一只骨瘦如柴的手贴着地伸了出来，完全是死人的青灰色皮肤，白得吓人，紧接着门越开越大，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朝外面蠕动。
这是一个女人，准确的说是一个死人，白色的衣服上粘了红色的血迹，还有泥土的脏污，身体与凹凸不平的泥土地面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绝对不是活人，毕竟没有一个活人能拖着肠子在地下爬这么远……
越来越近……
近了！
五米……
四米……
一米！
从夏无芊的方向能看到那东西朝她爬过来，就在即将触碰到她身体的那一刻，这东西抬头了！
这……！
眼眶里没有眼球，黑洞洞一片，不断在溢出鲜血，嘴角裂开，血肉外翻，脖子折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后脑勺……直接贴到了背上。
腐臭又难闻，恶心得令人作呕。
就这样看着她笑！
她看到了她自己！
没错，地上爬着的东西是她自己的脸！
……
祝芒从刚才一踏入村子就觉得哪里怪怪的，就像看不到的东西一直在注视这边一样，轻轻握住夏无芊的手。
好冰……和她不相上下。
她心生警惕，不动声色地开始观察着身边的人。
感觉夏无芊不太对劲，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此时的夏无芊正在试图控制自己的身体，身边已经没有那个和自己一样的“人”了，她又看到了自己……还有祝芒与秦玺。
“自己”和之前没有任何差别，还在继续往前走，寻找目的地。
但、 那根本不是她。
她多想开口，像要对祝芒和秦玺说……那不是我，那是鬼啊……
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钳制住，只能眼睁睁看向“夏无芊”和祝芒走在一起。
祝芒……
身体没有任何支配权，只能心急如焚地看着这一切而无能为力。
此时，祝芒心中怪异更甚，她目光移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那里只有一个纸人……貌似在看着这边。
奇怪，刚才有纸人吗？
不对！
被迷惑了……！
下一刻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里瞬间布满阴寒，充满了血色。
金色的发丝也染上了鲜血，一声尖锐的惨叫划破天际——
……
“无芊，无芊？快醒醒……”
快醒醒，我是祝芒……不要害怕，无芊……快醒来吧。”
这是……祝芒的声音。
夏无芊感觉自己的眼皮特别重，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身体上那一种下坠的感觉消失了很多，好像灵魂重新回到了□□。
该死，为什么动不了。
“这里的阴气对我们不利，迟早会再次出事，你也不会想看到这种事情再次发生，祝芒，适可而止吧。”
秦玺在说什么呢？
好迷茫……
“我一开始就不同意过来，你在这里横着走都没事儿，夏无芊不行，她是人，你一开始就没安好心，根本不配得到她的信任。”
“闭嘴。”
好像发生了争执……
“祝芒，你最好祈祷不要被她发现。”
谁？
谁发现……？
脑袋里面好像有一坨浆糊，这一切都好乱。
当夏无芊睁开眼的时候四周仍然一片漆黑，身后柔软，才发现自己躺在祝芒怀里被紧紧抱住。
这个姿势……好像怕什么把她抢走一样，护得死死的。
“祝……芒？”
“无芊，你终于醒了。”
祝芒欣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嘴唇就那样靠着她的耳朵，还有轻得自己没有察觉到的颤抖。
当夏无芊从身边消失的时候，她才觉得害怕，巨大的愤怒占据了理智，不仅杀死了假扮夏无芊的鬼，连周围无辜的鬼都遭了殃。
紧张、愤怒、懊悔、后怕……痛苦……
数不清的情绪扑面而来，习惯了，戴着面具去面对人和物之后，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剧烈起伏的情绪了。
手上抱得更紧，恨不得将她锁在身边，不要离开她的视线。
这是一间看起来很久没人居住的房间，不远处沾满灰的烂木头桌子上点着一支蜡烛，烛光不断摇曳，在墙上印下了斑驳的印记。
夏无芊有些勉强地抬起手，身体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导致腰部以下的位置没什么知觉，一天的疲惫传到身上，手无力垂下，最后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祝芒……松一点，太紧了……”
身后的身体一僵，缓缓松开了一些，却没有放开她，只听到模糊不清的声音传来：“我不想放开，还好你没事。”
夏无芊这个时候耳朵不太好使，也没听清：“抱歉，我没太听清……”
“……没什么，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休息。”
“好。”慢慢找回知觉过后，夏无芊也没有起身，而是继续靠在舒服的怀里，看了一眼昏暗四周，有些疑惑：“秦玺呢，他去哪里了，我怎么没有看到他？”
“他去看情况了。”
“这里这么危险，就他一个，要是出现了危险怎么办。”想到自己刚才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之下就遭到了鬼怪的迷惑，心中就觉得不安。
祝芒面色不太好看，藏在黑暗里的目光变得阴翳起来：“不用担心他，秦玺已经是半步红衣，这里大多数都是孤魂野鬼，实力一般，那些孤魂野鬼都怕他，不会有事。”
“那就好，等会儿就出去找他吧，我已经没事儿了，他虽然很强，就怕遇到意外。”
祝芒胸膛重重地起伏了一下，不想再继续伪装温柔，都这个时候了，还在为秦玺着想，只觉得脑海中一股怒气萦绕。
“我说了他不会有事！”
夏无芊愣住了，转过头望向祝芒，这个是她第一次见到祝芒生气，她的恋人向来温柔，连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现在居然生气了……
“祝芒……我……”嘴唇翕动，双手无意识抓紧了衣服。
她当然知道对方是因为担心她所以才生气，心中划过暖暖的感觉，不想再固执了，是她没有考虑祝芒的感受，反倒让她继续担心。
见夏无芊一直没有说话，祝芒心中不是滋味：“无芊，我只是……只是想让你多休息一下，我担心你的身体，不想你再遇到危险，如果当时我没有发现，根本就不能想象后果。”
她根本不知道她当时有多担心，恨不得将那鬼撕成碎片。
带有温度的手掌轻轻抓住没有任何温度的手指，那动作比世间万物都温柔。
“我知道，不要担心我，我没事儿，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谢谢你祝芒，如果不是你救了我，我可能已经死了，或者一辈子都困在那里。”
她心中很感动，内里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确实啊……如果当时没被救，自己肯定就会葬身在此地。
哥哥也找不到了，他会很难受吧。
祝芒声音很低，也很认真：“无芊，这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让那些鬼伤害你。”
这是承诺。
只是有些东西……总是被命运所捉弄，夏无芊也没有想到伤害自己最深的鬼，是自己最信任的……
在天要亮的时候，秦玺回来了，只是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夏无芊迷茫，也不好意思再躺着，挣扎着起来收拾好一切。
昨晚上没仔细看，现在才发现祝芒的头发发尾变成了血红色，和身上的衣服一个颜色，连瞳孔都有一丝血色。
祝芒面对她的疑惑，只是淡淡笑了笑：“昨晚上战斗了，很快就会恢复正常。”
夏无芊不疑有它。
这一个人和鬼的组合继续往村子的深处迈进。
在大白天里，挨家挨户都紧关着门，每一个房子面前都摆了用血染红的衣服和早就死了的牲畜，像是在进行的某种祭祀。
可谓是触目惊心。
最后——来到了一栋“噩”字结构的土屋前。
这个土屋前的空地同样洒满了鲜血，土地一片黑红，血液和泥土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十分恶臭，不断冲击着人的视觉和嗅觉感官。
“就是这了。”秦玺收起了平时的漫不经心，看起来比较严肃，而且……好像在防备祝芒。
祝芒自动略过那些鲜血，主动朝那扇散发着诡异气息的门走去，手刚好触碰到木制门板的时候，一股巨风袭来，浓烈的阴气从这里聚拢，如同实质一般，仿佛能在皮肤上刮出伤口。
与此同时，一批又一批的鬼朝这边靠拢，动作僵硬，行动迟缓，像是被什么所控制一样，明显是要攻击她们。
夏无芊也拿出了刀，做好战斗准备，这数量如此庞大，必然是一场恶战。
祝芒只是看了这些鬼一眼，不受影响一样直接推开了那扇门，说道：“秦玺，你先在外面挡一阵。”
秦玺面色也不好看：“数量太多，我恐怕应付不过来。”
“你现在离红衣只有半步之遥，如果将这些鬼都吞噬了，能够直接成为红衣。里面这家伙不是你能对付的，最好不要进来，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你会不会被吞噬。”
秦玺：“……”
虽然这话说的是事实，就是……听着真让人不满呢。
他的确不敢进去硬碰硬，里面传来的气息同样令他胆颤，相比于眼前的祝芒来说，阴煞之气丝毫不减，反而由于得天独厚的环境更加骇人。
“无芊，你和我一起进去。”
夏无芊心中有些焦急，深知自己留在这里的用处并不会很大，只犹豫了两秒便朝祝芒跑去。
她的爱人正伸出手在那里等着她……
两人进入了屋子。
这木制门的年代比较久远，直到现在都还有一层灰唰唰地往下掉，腐烂味扑面而来。
即使是白天，这个屋子也十分昏暗。
才一踏进门就看到地上沾了很多红纸，她们都踩在上面，而祝芒踩的地方……都变黑了。
整个屋子就摆了一样东西，正好朝向大门口。
夏无芊眯了眯眼，终于在昏暗而灰尘四散的黑暗空间里看清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这……
是一部棺材！
这部棺材通身血红，甚至能够看到粘稠的血液不断往下流淌，一看就是极凶之物！
还没靠近就能感受到一股极其浓烈的阴煞之气，鲜血的味道令人作呕。
汗毛不受控制地全部竖起，那是身体最直接最本能的反应，名为害怕的情绪！
绝望……
死亡……
夏无芊脑海里闪过了太多片段，就像……就像在松江中学进入的那扇门里的感觉一样，好多负面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