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眼前的齐昀嘴角裂开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眼眶睁得很大, 眼珠子更像是要掉出来一样，甚至能清晰看到那眼白上面显眼的血丝。
黑色的瞳孔明明没有神采，仍旧死盯着她。
身体没有转过来, 脖子几乎快扭曲到脑后了。
不仅如此……四周的景象全变了！
冰冷的感觉席卷全身，好像被人用枪抵住脑袋一样，充斥着最纯粹的恶意, 胆寒又令人颤栗。
纵使夏无芊不是第一次见到鬼，更不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诡异的景象，仍旧觉得手脚发凉, 毕竟她现在……
孤立无援——
假如有人想在这里杀了她，或者有鬼想杀了她，毫无疑问十分容易。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祝芒正从沉睡中惊醒, 眼睛里面开始弥漫血色，只剩下了冰与狠狠毒，瞬间消失在太平间。
她留在夏无芊身上的气息断了！
周围已经不是小区, 环顾四周才发现所处位置变成了一个十字路口, 每一条路通往的地方都不一样, 有黑红色的浓雾、阴森诡谲的森林、幽冷深邃的隧道、还有……一片墓地，根本看不清哪里是生门, 她和齐昀正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心。
还是说根本就没有生门！
她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如同跗骨之蛆，身体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正在判断往哪个方向跑。
此时往身后的森林方向跑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是不是还想问我为什么给你的感觉这么奇怪？”
齐昀阴冷的声音如同毒蛇紧贴着皮肤攀爬, 而且这声音里面还掺杂了其他的声音，诡异到极点。
嘴角已经快裂开到耳朵了，只剩下些许皮肉连接着，下半张脸全是鲜血喷涌，血腥味儿伴着腐臭味儿令人反胃。
掺杂着分不清男女的尖锐声音在身后不断响起——
夏无芊早在齐昀嘴角不对劲的时候就已经跑出去了，她丝毫不敢停顿，更不敢分散注意力，人类在这样恐惧的情况之下很容易误判，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错一步就直接面对死亡。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齐昀……不、他根本就不是齐昀了，后面的是鬼，或许称之为丑陋的怪物更加合适。
快速的奔跑不断消耗体力，后面的“齐昀”一直在紧追不舍，时不时发出阴桀桀的笑声，像锋利的锯子不断切割着神经和耳膜。
对方是要杀了自己……
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情况，杀掉自己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策划？
为什么偏偏是她夏无芊……
该死！怎么才能甩掉？
她早有做好面对死亡的准备，却也绝对不愿意以这样的方式死亡。
如果今天葬身在这里，夏无芊在现实里的结局可能是失踪，也可能是意外死亡。
想起为了自己付出那么多的哥哥，还有当初保护自己最后消失的阿佑，还有一直在欺骗自己的……祝芒。
对……还有祝芒。
太不甘心了。
她不想死在这里……
夏无芊速度比之前慢了些，额头上面因为剧烈跑动而冒出来的汗也来不及擦，目标明确往森林里跑去，要是能在这里甩开齐昀是最好的选择。
再快点……
快啊……
当她跑进森林里面的时候，这里起了浓雾，先不说后面追着自己的齐昀能不能很好甩掉，最绝望的情况是她也找不到路，也找不到尽头。
夏无芊捂着胸口，嘴里大口喘着出气，脸上更是一片红一片白，另一只手靠着树干，觉得心脏都要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一样。
彻骨的寒冷仍然尾随在身后。
最好的情况是——她貌似暂时甩掉齐昀了。
只不过也迷路了……
转了一个身让背部靠在树干上，身体无力的向下滑，最后只能靠在树根处喘/息。喉咙里全是血腥味，这双腿感觉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就像以跑八百米的速度跑了好几个八百米的感觉。
夏无芊两眼发花，看东西都觉得色彩都少了很多，心中更是一阵阵心凉，就她现在这个状态……任何一个普通人都能够轻轻松松把她给弄死。
过了好一会儿，周围都没有动静，齐昀就像半路真的跟丢了一样，四周安静得只能听到风吹过森林使得树叶簌簌作响的声音。
夏无芊的呼吸也由沉重变得缓和了下来，她知道剧烈跑动过后不能轻易坐下，否则容易猝死……
但刚才真的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力气恢复了很多，强撑着树站了起来，最后弯腰双手放在膝盖上还缓了好一会儿，腿还是酸软得可怕。
这个地方一看就没什么人，有的只能是鬼，她不敢大声吼叫，以免把好不容易才甩开的齐昀给招过来。
已经在这里走了好久……
无可厚非，她迷路了。
恐怖片当中最容易出现的事件也发生了，她在树干上做了标记，但最后还是走回了这里……
“是鬼打墙吗……？”
整片森林就像一只猛兽，不断紧盯着每个闯进来的猎物，只要找到时机就将其吞噬，一点点将人的心理防线给摧毁。
活着、活下去，便是唯一的执念。
“咔嚓……哗……咔嚓……”
突兀的响声一下子在空旷的森林里响起，一开始听着很远，慢慢的就清晰起来，由远及近。
可是夏无芊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勉强分辨声音来自自己的前方。
“咔嚓……咕噜……”
“是一个人吗？这是在朝这边走过来……”她没有丝毫犹豫，又开始逃亡，假如现在自己手中有武器，也不会这么被动。
呼啸的风声很清晰，她能感觉到声音比自己保持着一个几乎不变的距离，没有增大也没有减少，这是不是也代表着“对方”的目标的确是自己，而且紧追在自己的身后？
突然，夏无芊因为气短而涨红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不对，这根本就不是一个，起码有两个、不……三……五…………”
一味的跑根本不是解决办法，力气总有消耗殆尽的那一刻。
没有锻炼过的人类的□□根本无法保持这么高强度的运动量，她相信只要自己的精神一旦放松下来，很大程度上会直接陷入昏迷。
“我现在的速度已经很慢了，但后面那东西也仅仅是靠近了一些而已，在速度上我甚至能胜过他……还有齐昀……按道理来说，不可能那么轻松就被我甩掉。”
夏无芊脑子飞速旋转，不断建立起自己的推测又推翻：“这个地方虽然诡异，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生路。假如刚才追着我的是变成齐昀模样的鬼，现在追我的也是鬼……那他们是不是也会被限制被这里的某种东西限制，或者直接不能在这个地方行动自如？”
稍微停下了来，喘了两口气过后又继续跑，这次跑得更是没有什么方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无论怎样看起来都不像是完全死路，不……哪个地方被忽略了，这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为什么……
不仅如此，后面的声音好像分开了，几乎呈半圆将后方的路堵死，左右的雾浓得完全看不见，只有前方稍微能看清楚路。
夏无芊观察力异常敏锐，即使在快速逃跑的过程中也不忘记观察周围：“那……那是！”
原本四周都是浓雾，她注意到了前方有一棵树，看起来很诡异，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晃动。
等到最后完全看清的时候，整个人直接僵硬在了原地，迈不开腿了……
那是一棵很高大的树，准确来说是长满了人头的树！
脖子就像长在树干上一样，每个人头的表情都不一样，十分栩栩如生，还有一些已经腐烂，烂肉不断往下面掉，整个过程十分安静。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新有旧……
而夏无芊的到来……打破了这样的平静，那些人头原本紧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就像在冬眠中被打扰的熊，完全不怀好意。
她瞬间就被数不清的人头齐齐盯着！
整棵树都在蠕动，“他们”大张着嘴，迫不及待想要过来吃了她。
那些怪物能发出简单的声音，比如说惊叫，还有尖笑，那个样子就像在邀请别人加入那个团体。
前面是长满人头的树，后方是追着自己的鬼，旁边的雾厚得像一堵墙一样，往哪边都是死。
夏无芊在面对这种事情面前能够冷静分析，但她毕竟是一个普通人，还是在这种不可抗力的情况之下……
难道，今天真的会葬身在此处吗？
心中有恐惧，也有不甘，更多的是舍不得。
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才二十多岁……
这辈子为什么总和这些东西牵扯不清呢？
不再继续往前走，她转过身等待着后面的怪物追上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有轮廓了——
五个人影……瘦高又细长，而且四肢尖端处还很肿大。
这一路上，她的精神都是处于紧绷的状态，几乎快达到一个顶点，压力更是不用说。
但是在此刻却觉得……有很大的无力感。
随着那五个身影越走越近，夏无芊逐渐看清了它们的样子——
本来应该是头的地方长了一个巨大的肉瘤，外面包裹了一层薄膜，还在不断往外溢出粘液，透过这透明的薄膜还能看到里面的构造，和人类大脑很像，整个肉瘤上面只长了一张嘴，那张嘴里面全是锋利的牙齿，恶心到了极点。
身体细长……但上面起码有100只眼睛，每个眼睛都能够转动，四肢尾端同样长着肉瘤，从肉瘤上倒插出来了尖锐的指甲，怎么看都是一个怪物。
夏无芊以前从来不相信自己会面对这样的东西，也不相信会存在这样的东西。
而现在……它们就在眼前！
而且还在走近。
没有任何胜算……
身体已经没有力气了，她现在只能保持着自己勉强站着，连迈开腿的力气都没有，不倒下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从主观上来说是齐昀要自己的命，当然不能排除当时他已经被调换的情况，假如当时还在洛微薇家里的时候的那一个是本人，那么现在的一切也绝对与他逃不了关系。
或者说……如果齐昀本身不是鬼，那么一定在与鬼做交易！
交易……
脑子里面一阵亮光闪过——
假如从四角游戏开始，之后的一切都是局呢？
假如齐昀一直在说谎呢？
洛微薇当时的话不就是指的是四角游戏很古怪吗？
齐昀很有可能与鬼怪做了某种交易，而且事情还发生在游戏之前。
夏无芊苦笑，心里涌上了一股苍凉，要是承受能力弱的人可能已经完全崩溃，甚至痛苦哀嚎了。
她并没有这样，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静静等待着死亡的那一刻……
“咚——”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反而是腐臭气息和血腥气息同时涌入鼻腔和肺当中，重物落地的声音也尤为响亮。
夏无芊瞬间睁开眼，眼前一片血雾，那怪物的头颅落在了地上，身体摇摇欲坠朝前方倒下。
除了剩下的四个怪物以外，还有……祝芒！
原本漂亮到极点的金发有些暗淡，脸色冰冷得不含一丝感情，那浓郁的血煞之气直接盖过了这里的怪物。
夏无芊还看到她的右手长出了尖锐的红色指甲，此刻正不断地向下流淌着鲜血，而手的主人刚才直接斩杀了一头怪物。
剩下的怪物感受到了恐惧，竟想着马上逃跑，甚至没有敢于祝芒战斗的勇气，因为面前的红衣厉鬼太强了，它们感受到精神上压制的恐惧。
即使速度那么快，想要逃却仍然没有逃过祝芒的斩杀速度，那身影快得根本就看不见，只能看见一个又一个肉瘤掉落在地上，空中全是血腥味，连旁边的树干都染上了鲜血，白雾带上了一丝红。
夏无芊僵硬没有呆滞地看着这一切，内心当真是五味杂陈，她以为自己今天会死掉……
眼睛有些酸涩，心脏更是像被什么东西撕扯一样，身上所有的身上所有的疼痛都比不过此刻节后一生的庆幸。
没错，她很庆幸……祝芒来了。
还好是祝芒……
看到她过后，仿佛什么都不怕了。
身体慢慢地，然后又无力地倒下，在半空中掉入了一个柔软在怀抱当中。
玫瑰花的味道缓缓钻入鼻腔，掩盖了一地的血腥气息和腐臭味，真是……令人安心。
“无芊，对不起，我来晚了……”
夏无芊软软地倒在怀中，巨大的疲惫像海啸一样席卷而来，瞬间摧城踏池，一点也不想动了，甚至连说话都不想了……
努力抬起不断想要合起的眼皮，想要好好看祝芒一眼，那张脸苍白的甚至能看到血管，有些了无生气。
为什么……为什么到最后还是祝芒？
这辈子当真是要纠缠不清了……
不……她挥散脑中各式各样的思绪，只想狠狠自嘲——那是多么复杂又难以言明的感情。
本来已经下定决心彻底放下，但有些东西就是冥冥之中天注定，一样又接着一样，到最后真的能够放下吗？
吃力的移动着手指，手指因为之前的过度紧张导致现在还在颤抖，想要去触碰她，最后还没有接触到……手就无力垂下，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祝芒看到她细微的动作，脸色变了，以为对方又要推开自己，固执地抱得更紧：“不要推开我，这里太危险了，你不能再离开我的视线。”
夏无芊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嘴唇微动，最后什么也没有说，任由对方就这样抱着，实在支撑不下去，眼前一黑，直接陷入了昏迷。
祝芒小心地抱着她，就那样深情又认真的看着夏无芊，眼里的血色半天没有褪去，整个人看起来像才从修罗战场回来的妖精鬼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