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当天到中午的时候,童春江给童谣打了通电话,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自家女儿是跟隔壁小陆在一块。

  跟童春江通电话时,童谣语气平静,“嗯……怎么碰到他的……走着走着就碰到了。”

  陆知行,“……”

  电话里童春江只愣了一秒,很快又道:“这么说还挺巧的。”

  “嗯,”童谣一手拿着手机,轻描淡写:“是很巧。”

  心细如沈月明都能放心的人,心大如童春江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于是童春江嘱咐,“那你跟小陆好好待在一起,谣谣。”

  童谣言简意赅地应,“嗯。”

  来自老父亲的嘱咐其实没有太大的意义。

  毕竟他有没有这么说,她都要这么做。

  三言两语撂了电话,童谣若无其事地转头,亦对上男人眼角微微上勾,他瞥她,用似笑非笑的眸,唇一掀悠然地道:“——是很巧,谣谣。”

  童谣看他一眼:“你也在看《微微一笑很倾城》?”

  陆知行,“……”

  顿了顿,她补充:“方葭霜最近也在看。”

  当然有严父严母盯着,方葭霜只敢偷偷地看;偷偷地看过之后,再在童谣耳朵边絮絮叨叨宛如要絮叨出茧。

  比如:

  “好巧啊,肖师兄。”

  “不巧,我在等你。”

  ……

  在童谣面前,类似的对白方葭霜能自导自演上无数遍。

  白天展馆固然是热热闹闹,然而在官方安排里,校庆的重头戏其实是晚间的典礼。

  但除了校领导,那多是年轻导员带着低年级的学生点个卯。

  于是结束了一天工作后,傍晚五点多六点不到,童春江来接女儿,顺其自然又自然而然地,便正好碰上了跟自家女儿并肩站在一起的,且正收拾好了展馆的隔壁小陆,童春江便更出言自然地问:“小陆吃过了没?”

  陆知行薄唇微动,童谣,“没。”

  陆知行,“……”

  童春江哦了一声,“那正好,我们一块吃。”

  陆知行刚要说话,童谣,“好。”

  陆知行,“……”

  偏开视线,陆知行不温不火地瞟了眼站在身侧的女孩,见她低眉,脸色平和淡然,并无任何不好意思的自觉——稳如自说自话的拍板决定。

  唇微微掀了掀,陆知行清淡地开腔,“童叔叔,我院里还有点事情要我做,我就不过去了。”

  “是吗,”童春江一边应,一边从公文包里拿出手机:“我给你们主任打电话说一声,我要跟小陆吃饭,让他把事情给别人做。”

  陆知行,“……”

  薄唇微勾扯,他没有再言拒绝,只是挑了挑眉。

  ……倒是知道她这自说自话拍板决定的性格是从何而来了。

  校庆日也是鹿大人流量巅峰,校门外从路边小摊到私房菜餐厅几乎全都是饱满。好在童春江任职鹿大数年,亦有相熟的餐厅老板,如是才单独开了间包厢。

  上桌,而后不多时上菜,童春江半是自言自语,“还要再上瓶酒吧?”

  念及童春江醉后酒品,童谣难得生出几分紧张。

  童春江平时为人热情爽朗,只是酒品非常差,喝多了酒和平时是判若两人。

  最典型是三年多前的2010年世界杯,童春江夫妻带着童谣去清吧看世界杯决赛,德国4-0决胜阿根廷。酒吧里有人欢呼有人激动有人叹息甚至还有人喝酒喝上头了在哭泣。

  有人叹气,“哎,梅西,你怎么能没戏。”

  有人开始李涛,“这支德国队明明这么年轻,实战经验也不足,怎么就能踢了个4比0……”

  还有人在角落嚎啕大哭,“阿根廷!阿根廷!”

  有同是阿根廷的球迷跑过去安慰,“好啦哥们足球场就是有输有赢,你看荷兰队踢了那么多年不还是无冕之王吗,放宽心吧,四年后还能再见的。”

  那人喝多了酒,闻言,“呕。”

  劝他的人,“……”

  干呕了半天,对方却又开始嚎啕大哭,“阿根廷……你还我的一万块!”

  劝他的人,“……”

  这时候喝多了醉醺醺的童春江从一旁路过,走着走着,忽然嚎了一嗓子,“你为什么又输了!国足!”

  众人,“……”

  有好心人提醒,“哥,国足今晚没参赛啊。”

  “谁,”童春江瞧对方一眼,手指指:“谁说的,今晚跟阿,阿根廷,踢的,不是国足吗。”

  那人哭笑不得,“今晚跟阿根廷踢的是德国队,而且是德国队赢了,拿了大力神杯。”

  “什么,”童春江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国足竟然输给了德国队?”

  “……”

  如果两者倒置一下,倒是可以有这个反应。

  于是那人很有耐心地道:“哥,国足都没出线呢,怎么参赛啊。”

  “是啊,多少年都没出线了……”

  有人苦笑,“我们都想着2002年是开始……没想到其实是结束。”

  一时齐刷刷沉默。

  而后唉声叹气,“唉……国足太难了。”

  带着童谣买东西回来的沈月明,“……”

  今晚不是阿根廷和德国踢吗,怎么就扯到国足身上去了。

  ……

  总之,那一晚的清吧最后活生生被带跑偏成了国足的感伤茶话会。

  如此种种,童春江酒品差,喝多了易闹笑话的例子不一而足。矛盾的是他一方面酒品极差,另一方面又好酒,所以沈月明对酒精饮品的管束便格外严苛。

  童谣对此也有些戒备。

  特别是——

  她分出余光,偷偷瞥了身侧坐姿挺拔而如玉的男人一眼。

  ……特别是,他在这里。

  于是而后童春江又偏首,征询陆知行意见,“小陆喝不喝酒?”

  童谣,“不。”

  童春江继续问,“真不喝?”

  童谣,“嗯。”

  陆知行,“……”

  童春江难得严肃了脸,对着童谣道:“谣谣,不许代小陆发言。”

  陆知行,“……”

  眼光悠然自身侧转过,她眉梢眼角星点恼意亦被无遗漏地捕捉了去。薄唇边微勾扯,敛了敛眉目,他启唇,若无意般淡淡地应,“嗯,真不喝。”

  他说不喝,童春江也没有劝。只是一个人喝酒左右无趣,自己便也没喝了。

  而后便是断续的聊天,童春江边聊边去转圆桌,童谣的筷子才刚停在桂花年糕上不过半秒——转眼玻璃圆桌动,童春江又转了菜过去。

  童谣,“……”

  她低头,筷子挑起碗里一根青菜,尝了尝,继而皱眉。

  苦苦的。

  她抬眸,想要去拿手边的水,却见圆桌在同时转动——而后停下,那盘桂花年糕已经稳稳地转到了面前。

  刚要动筷,想起什么,她又偏眸。

  果然见陆知行敛着眸,神态极清淡又若不经心地,只是长指按住了圆桌边沿。

  他原本就面对着她方向,适逢她转首,目光便不偏不倚地迎上。

  对上她视线,他只挑了挑眉,眼色示意而无声息。

  唇微抿,童谣扶起筷子,夹下一块桂花年糕。

  软糯黏腻的质感,雪白年糕通体裹着浮蜜,洒落层细碎桂花在其上,扑面是清香。

  咬一口,她嚼了嚼。

  ……甜。

  -

  元旦后不久是期末考,最后一场考试结束,交卷铃响,而冬雪悠扬从铅灰天空降落。透过覆满细腻薄雾的玻璃窗往外望,雪花如绒花飘扬,一望而无边际,满满是森冷的严冬气象。

  毕竟是初三,也是九年义务教育的最后一年,中考虽不如高考那么至关紧要,但无疑问也是人生重要的分岔口。又大抵是雪落安静氛围寒冷,考生成群从考场鱼贯而出,相对却多是沉默,唯有拿或背书包时才发出窸窣声音。

  从考场走出,童谣在楼道转角碰到了同时自楼下考场出来的方葭霜。二人很自然地走到了一块,方葭霜托腮,“英语作文好奇怪啊,谣谣。为什么李明到我家做客,我还要向他表示谢意?难道我对他有意思?”

  童谣,“……”

  童谣,“是客人向主人致谢。”

  方葭霜转头看童谣一眼,片刻,脸上是难以置信,“那我是……”

  “客人。”

  “……”

  短暂诧异过后,方葭霜恍然大悟,“……我说呢。”默了下,她有点尴尬,“我弄错了意思,为了剧情符合逻辑,我还写了个前情提要。”

  “……什么前情提要。”

  方葭霜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就是我写了,我骑自行车的时候车胎破了,路边人来人往别人都视而不见,李明看见了却很主动地把我的车扛走到修车铺……然后我为了表达谢意就请他到我家吃饭。”

  童谣,“……”

  好长的前情提要。

  边说着,方葭霜边耸耸肩:“哪有无缘无故请人吃饭的,总该有个名目吧。”

  “出题人没想那么多。”童谣说。

  方葭霜道:“出题人情商太低。”

  童谣亦认同点头。

  吐槽完了英语作文,方葭霜话题一转,“谣谣,你这个寒假在哪里过?”

  “就在这里。”童谣道:“今年我外公外婆来鹿门。”

  主要是战云夫妻要回国,而战云和沈月白现今工作安稳,从今年起大抵每年都能回来两三次,童谣外祖难免格外高兴些。兼之今年年后就是初三下学期,本着兼顾外孙女学业的心思,二老便坚持不让童春江夫妻回去,只道是一家人在鹿门齐活聚一聚也便罢了。

  既是一家人在一起,形式也不必分外的拘泥。时间地点选在哪里在其次,最重要的还是互相间心意。

  方葭霜闻言便有些高兴,“那我过年还可以找你玩。”

  童谣看她一眼,蓦然,“你寒假请了几个家教。”

  “……”方葭霜忿忿:“你是魔鬼吗。”

  -

  农历二十八,战云跟沈月白带着战克回国。

  童谣的外祖父外祖母小年时便被童春江夫妻先行地接过来了,一时大人又是热络又是客套,场面非常热闹。

  年三十零点要下楼放鞭炮,童谣先回卧室群发祝福。群发不过是一键的工夫,而后点开其他的分组,还是熟悉的简单的带标点符号的九个字,她的指腹却在发送的绿色键上停了停,始终没有落下去。

  九个字,一句话。

  ……好少。

  对着他,她还想说些别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千字,又一章。

  ……好短。

  (╯▽╰)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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