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五十二】悬剑

  舒蒙的手紧了紧, 接着低低笑了一声。

  林濮没有再说话,手在他的手心里团成了一团。

  ……

  林濮和舒蒙驱车去超市, 外面下着雪, 超市里果然热热闹闹的,大家似乎都准备吃一顿火锅来抵抗寒冷。舒蒙还是推着个推车慢慢往前走,林濮跟在他的旁边,回想起两个人上一次一起逛超市好像已经很久远了。

  舒蒙当时说,我们俩即便在一起, 也是挺无聊的一对。

  但现在想想, 两个人无所事事抛下负担逛一会超市, 反而觉得相当奢侈。

  “最近不忙了吧。”舒蒙说, “后天开庭, 这案子就算尘埃落定了。”

  “嗯……”林濮点点头, “案子本身不难,这次算快了。”

  舒蒙低头在挑选火锅料, 林濮在他旁边道:“所以这次是不是可以知道那种毒素是什么了?”

  “不一定。”舒蒙说, “单靠我一个人还是有点困难,之后可能还会寻求些帮助。不过, 至少这次警方应该不是站在我的对立面, 会轻松很多了。”

  “需要帮忙尽管开口。”林濮一本正经道。

  舒蒙看了他一眼:“林律师准备帮我抽提称取还是过滤提取啊?”

  “……”林濮背过身不想理他,往篮子里丢了一包食物。

  舒蒙撑着手肘慢慢推车:“生气啦?”

  “没有……我就是想帮帮你。”林濮抱着四罐啤酒丢进车里, “你总是习惯性把别人拒之门外的举动能不能改改?至少对我别这样。”

  “……”舒蒙推着车挪动。

  “我不是特别的吗?”林濮低声问。

  “是特别的,所以不想让你牵扯进来。”舒蒙说,“换位思考一下,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你这不是换位思考,是偷换概念,不要跟我说这些。”林濮拍了拍把手以示不满,“你明明现在都知道我的心思了。”

  “知道什么?”舒蒙莫名道。

  林濮气得踹了他一脚:“滚去买肉。”

  两个人似乎卯足了劲儿一定要好好吃上一顿,回到家洗洗弄弄就能开动了。舒蒙把锅特地放到了茶几上,两人拿了俩垫子盘腿坐在地上,外面雪愈发大了一些,从窗户向外看,都能看见滚滚而来的成片白絮,在黑暗里在路灯下洋洋洒洒而下。

  屋内有暖气,有热气腾腾的火锅,有五花八门的食材铺满了一桌子,还有桌上两罐啤酒。

  林濮换了居家衣服,像只白色毛茸茸的兔子抱着膝盖坐着,转眼看着窗外。

  舒蒙边给他涮了两片肉夹到碗里,边抬眼看着林濮:“嚷嚷着要吃的是你,现在欣赏什么风景啊,快点吃。”

  “……哦。”林濮转眼拿起筷子。

  “案子结束了,去不去看看你妹妹?”舒蒙问。

  “嗯,去。”林濮咬了一口肉, “你陪我去吗?”

  “快期末考了,太忙了。”舒蒙拿着筷子遥遥指着,“我在海潭给她买了两件衣服和一个包,她又瘦又小不知道穿不穿得下,但我看好看就买了。”

  舒蒙喝了口酒:“我也没有妹妹,但我特别喜欢妹妹。养小姑娘应该特别开心吧,尤其是这种乖的,追着你哥哥哥哥叫的,我弟小时候只会和我打架吵架,烦人精。他唯一的好处就是能捡我衣服穿。”

  林濮愣了一下:“……谢谢,但下次不要买了,怪破费的。”

  “我当她是自己妹妹啊,哥哥给妹妹买东西有什么不对的。”舒蒙撇撇嘴,“林律师好薄情,刚还说不要把自己划分在界限外呢。”

  “你不当律师可惜了。”林濮说,“又记仇又满嘴歪理。”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舒蒙说。

  “案子结束两天吧。”林濮说。

  “好。”舒蒙点点头,撩起袖子,“我再烤点小点心,你带去给她尝尝。”

  林濮喝完罐子里最后一点,手撑着头在蒸汽后面看他,等舒蒙给他一片片地涮完肉放碗里。

  “看着我干什么?”舒蒙说,“看完雪看我,你到底吃不吃?”

  “你柜子里的鱼线是干什么的?”林濮看着他问。

  “给你串手链的。”舒蒙把肉夹进他的碗里,用下巴指了指他的手腕,“那串不是寺里求来的?我想给你串一串。”

  舒蒙看着他手腕:“你不会不接受吧?……本来想给你惊喜来着。”

  “手串?”林濮顿了顿,似乎在思考他这句话的真实性,“你送我?”

  真是不假思索的回答……

  “不要么?”舒蒙转了转眼珠子,“我同事说,送别人礼物手工的更有诚意啊。”

  “好好的送我什么礼物。”林濮动了动手腕,“有这个不就行了?”

  “嗯……想送就送了。佛和我一起保佑你,不好吗?”舒蒙把下巴垫在手臂上,一手摆弄着易拉罐,一边搭下眼眉像小狗似的看他,“你不会不接受吧?嗯?”

  换作从前,林濮此刻已经被这老狐狸的几句甜言蜜语弄得放弃思考,但如今的林濮完全免疫,再不是被他三言两语套路的傻白甜。

  回答不假思索的快、又对他开始撒娇卖萌,看起来就是心虚。

  林濮不动声色结束了话题,单手开了第二罐啤酒,拿起啤酒罐和他碰了碰杯。

  两人酒足饭饱,瘫在沙发前的地毯上谁都不想动弹。林濮看着桌上锅子和盘子里的残羹,一片狼籍的桌面,知道等会必然得是自己去洗碗刷锅的。

  就当饭后锻炼了。

  林濮想着站了起来,舒蒙一把拉住他手腕,林濮一个没站稳直接向后跌坐到了对方怀里,一屁股坐到了他ku//裆上。

  “……!”舒蒙发出了一声闷哼,听起来非常痛。

  “拽我 干什么!”林濮吓了一跳,转身道。

  “你去哪儿?”舒蒙委委屈屈问,“你坐我身上还凶我有没有王法了?!”

  “……”林濮就着这个动作想站起来,结果蹭了两下愣是没找到支点站起来,林濮有点尴尬,第三次起身的时候,舒蒙把他抱了下来,抱在了怀里。

  他把脸埋在林濮的后颈处,手箍着他的腰。

  林濮的腰很细,双手一抱就圈在里面。穿着居家服的外套,后领口有点香气的柔软。舒蒙蹭了两下,就能感觉到林濮和兔子似的颤抖。

  “你……”林濮耳尖通红,回头看他,“……你怎么回事?”

  “你刚刚没站起来蹭的,怪我?”舒蒙说。

  “……”林濮被他抱了一会,没有人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

  半晌,舒蒙道:“……你又是怎么回事。”

  “正常反应。”林濮说,“又不是只有你一个是男人?”

  “我想亲亲你。”舒蒙低声说。

  他话音未落,林濮就挣开他站起来,接着面对着他坐了下去。舒蒙没反应过来,林濮就把他脸上的眼镜摘了扔到沙发上,捧着他的脸亲吻上了他的嘴唇。

  “学弟,我上次以为你是因为喝多了。”舒蒙笑道,“没想到你真的那么辣啊?”

  窗外还在下雪,林濮身上的短毛绒睡衣摸起来暖意十足,舒蒙却还穿着布料粗糙的西装裤,那些炙热的感觉,在粗糙和柔软间都化作了如雪般轻柔的东西。

  ……

  林濮把裤子丢进脏衣篓,洗了个澡出来发现顺利逃避了洗碗。

  舒蒙把碗洗完,看见林濮吹干了头发进了屋子。他靠在门上,脸上神色温柔地看了一会他,继而垂下了眼。

  “你……不睡吗?”林濮从卧室探了个头出来。

  “期末了学弟。”舒蒙从走到卧室里,“又要陪你吃火锅,又要和你干点别的,请了三天假学校也不知道我在为社会做贡献抓捕杀人魔,最后人民教师的期末卷还没出完呢。”

  林濮无法反驳,坐到了床上,他确实困得不行:“……那我先睡了。”

  “晚安。”舒蒙倾身亲亲他的额头,“我一会就来。”

  舒蒙回到自己的卧室,打开了他衣柜里上锁的抽屉。

  他把里面的笔记本电脑搬出来,还有一些照片。几张是他家里人的照片,爸爸妈妈的,还有他和弟弟小时候的合照,他考上省医科大时,父母穿着白色的大褂和他站在一起,弟弟已经快长到他的肩膀高度,他们一家四口人对着镜头拍了一张全家福,也是他们最后的一张四人合影了。

  另外还有一些是他上大学时候的照片,有一张当年他们实验室所有人的合影。

  舒蒙看着坐在最中间的罗仁,把照片翻了过来。

  后面是一张写满计算公式的照片,画着直角和下降箭头的剑。

  舒蒙拿着照片,在自己脸上拍了拍。

  他回到林濮的房间门口,林濮已经沉沉睡过去,舒蒙知道现在怎么拍他都不会醒,他想了想,又捏着林濮的手举起来看。

  用手真是不甘心啊……舒蒙想着,把他的手塞入了被子里,撩开他垂在眼前的头发,才退出了房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自从林濮强势进入他的生活之后,他几次有过因为他放弃这个念头的打算。但每每翻开这些照片,父母和弟弟的样子如影随形,仿佛嵌入他灵魂的深刻。

  他怀疑过罗仁,但又不想过于怀疑他。他知道或许李远的那番话是濒死之前的一面之词,但这几天细细把所有的证据都理了一遍,就知道这些他曾经觉得想不通、不合理的地方,都是因为他逃避了关于罗仁的一切,一切又合理了起来。

  为什么当年罗仁执意不让他报警,不帮他找寻父母的死因,用这些所谓为他好的话来搪塞。制造一种合成毒素,除了有丰富的储备之外,最重要的还有能弄到原材料的途径和能提炼制造的地方。没有人比罗仁更合适了。

  让舒蒙第一次起这种念头的,倒不是因为对罗仁的怀疑。

  罗仁自从中风之后,因为妻子很早离世,都是儿子出钱请了阿姨照顾,舒蒙还给他汇过几次钱。他就住在金耀路,那是舒蒙去市局的必经之路。

  虽然不至于每天遇见,但舒蒙但凡在早晨就去市局,会有那么几次看见阿姨推着轮椅,带着罗仁出门的情景。他们总在特地的时候出门晒太阳,风雨无阻,也正因为如此,舒蒙总是不爱选择这个时间出门和他们遇见。

  垂垂老矣的罗仁歪着头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地被推着走动——舒蒙非常害怕看见这个情景。

  金耀路从两个月前开始修路,是因为要在路口造一个大型商场。舒蒙开车经过的时候,能看见上方在造的大型网吧上,因为要吸引路过的游客,挂了一个半人高的装置模型对外展示。

  一把剑,是最近最流行的网络游戏《天谴之剑》的宣传模型——达摩克利斯之剑。

  舒蒙在车上盯着还尚且破败的三楼上那把做成达摩克利斯之剑的模型看着,那天的早晨,舒蒙去往市局,路过的时候恰好看见阿姨推着罗仁路过那把高悬的剑,在他头顶呈现的一个尖锐直角。

  如果他有相机,或是会画画,一定要把这个在心中的讽刺画面呈现为图。

  达摩克利斯之剑——获得越多的权利和野心,就越要做好失去的准备和安宁之下的危险。

  和罗仁多般配啊。

  之后舒蒙鬼使神差地查了一些资料,甚至经过时还通过关系去实地看了一下。这柄剑非常之重,现在只是因为吸引游客,和周围也没有进行完全的固定焊接,而只是用支 架搭着,只要花一点心思把支架撤离,踢一脚就能因为螺帽松动而坠落。高度也不算太高,如果下方还有重物,当头砸下非死也重伤。

  此时此刻,这种情景,当所有的巧合凝聚在一起,简直就是老天给予的天谴和惩罚,就等那临门一脚。

  想到那柄利剑挣脱束缚,从头顶向下刺入,舒蒙胸口就有难以言说的涌动,难受和挣扎大于喜悦,这就是他近期所有痛苦的根源。

  直到那天,李远在他耳边说了那些话。

  舒蒙仿佛被点醒了一般,知道自己究竟在挣扎些什么了。

  比起束缚,他心里涌动的野兽更想让他解开高悬的裁决之剑,刺落到该死之人的心脏之中。

  “如果是意外,就能逃离法律之外了。”

  舒蒙用手指慢慢摩挲过父母和弟弟照片上的脸,还有站在中间的自己。

  凌晨三点,雪夜之后的天明,他忽然想把一切都了断。

  作者有话要说:完整部分其实也不影响阅读,也没有什么别的词,但被锁怕了所以丢在了围脖一点。没尾气,真的没有。

第52章 【五十二】悬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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