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中将帐内,六盘荤素相间的小菜摆上圆桌,一壶绍兴女贞亭亭玉立,黄黎台、姚园有说有笑地讨论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耳听一声总督到了,厚实的门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略微粗糙的手挑起,外面的光亮露出半个衣角,衬托这屋内冷光凛凛的刀锋。姚园一抬头,正好迎上大踏步进来的范玮琛。

  她黑了好多!姚园神思一晃,一年未见,这人变得沉稳了!

  范玮琛从姚园身上扫过,目光落在早已站起的黄黎台身上,笑道:“早闻黄神医之子丰神俊逸,医术不凡,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总督大人客气了!”

  范玮琛上前几步,在距黄黎台两米处站定,坚毅的脸上显出几分真诚:“还记得与令尊相遇那日,神医神骨清气,朗润和正,令人折服。转眼已是一年半了,那日,内人正闹小脾气,误闯了瘟疫地,恰巧幸遇神医相助才化险为夷,又得神医相授,荣为太一峡谷的弟子。这件件恩情数来,玮琛难以言酬。”

  黄黎台忙道:“总督大人太见外了。宜和是我的师妹,师兄照顾师妹是理所应当的。严格说来,太一峡谷的师兄妹们还要多谢宜和才是,自从宜和到了草庐,把快乐也带到了峡谷,师兄妹每天都活在愉悦之中,似乎有说不完的乐趣在等着我们。宜和勤奋和善,善于厨艺,自从她去了,我吃的也多了,今年堪堪胖了一圈。”

  范玮琛听罢,看向姚园,见她精神尚好,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溢出淡淡的喜悦,至此,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神医既是园园的师兄,便是玮琛的师兄,称呼在下玮琛便是。”

  黄黎台见此,也不再见外:“那黎台就虚承一声妹婿了!”

  “合该如此!”

  姚园不满地转着手中的茶,这两个大男人主义者,自始至终都没有问她一句便自作主张,实在太可恶了!

  一顿饭吃的皆大欢喜,黄黎台心系士兵,早早离席而去,帐内只留下神采奕奕的范玮琛和别扭的姚园。偏偏范玮琛越来越靠近姚园,温热的气息混着金属的厚重喷到脸上,平添了一分暧昧。姚园不自在地扭着身子,微愠:“挨这么近做什么?你那边又不是没地方?”

  范玮琛低低笑着,靠的更近了:“多日不见娘子,为夫想的紧啊!”

  姚园玉面粉红,颇为恼羞:“范玮琛,拜托你不要搞的这么暧昧好不好?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吗?我们之间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范玮琛有些失落,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语气生硬了许多:“本来不让你奔波的,只是我的身份特殊,打仗避免不了受伤,别人我不放心,所以才修书一封,求了黄神医,让你过来。”

  姚园杏目一瞪:“早就知道了。军营重地,我一个女子怎么能进来,天下的郎中多着呢。放心吧,我会好好帮你的。我说过了,学了医术就来帮你。”

  “嗯,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范玮琛点头,“五皇子姬元懋和七皇子姬元尧也在,没事别乱跑。”

  “我知道!”

  一时间,气氛僵硬起来,范玮琛愣了一会儿,有些失望,只好悻悻地离开了。

  望着那笔直的瘦削丽影,姚园心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酸意,除了太一峡谷,她也算这世间对我最好的人了。

  军营生活艰苦,鞑虏三番五次进攻,对方皆死伤无数,营内三四个郎中忙的焦头烂额,姚园虽然不用上手术台,来回配药也忙的不可开交。

  这日,新一轮的攻城刚刚击退,又有三十多名士兵被抬了进来,叫喊声,□□声不绝入耳,混杂着血腥味刺激这姚园的神经。手头上伤药又快速的用完了,却还有七八个士兵没有顾上。黄黎台和其他三位郎中正忙着给士兵包扎、接骨和缝伤口,伤药、消炎药和去热退烧的药只能姚园自己配置。无奈之下,姚园只能先用烈酒给士兵消毒,用纱布扎紧伤口,止了血,才匆忙赶到药房配药。幸好,熟能生巧,不消半个时辰,两份小剂量的白药就出炉了,粗粗为士兵上了药,姚园才着手制作其他大量剂的药物。

  姚园飞速地抓着药,脚不沾地地跑来跑去,顾得了这边,顾不了那边,恨不得多生出几双手来。正当她嫌自己手慢的时候,一双修长的手三两下布好了药剂,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姚园看去,惊诧在地,不敢动弹半分,这样冷漠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帮自己?

  看出了姚园的想法,高高瘦瘦的人冷冷地说:“范玮琛看你忙不过来,怕你误了士兵的治疗,请我帮帮你。”

  语气不快不慢,不带一丝感情。姚园手一抖,瓶里的盐水洒出了几滴,失措地点着头:“哦……这样啊……那好……那……劳烦你了……”

  一袭玄黑的姬元懋似是没听到一般,自顾手上的动作,理也没理慌乱的姚园。

  姚园撇撇嘴,这家伙真没礼貌,怪不得人缘这么不好。

  军中十万将士,三个月下来,只余下不足七万。所幸,鞑虏伤亡亦是惨重,十五万铁骑已经不足八万了,喘息之际,两方皆停战了数日。

  粮草是军中大事,姬元尧走了一趟汝州,又请扈家夯助了两百万饷银,十万石粮食,并由现任家主韩喆率大批侍卫护送而来。

  一听韩喆要来,姚园平静的心荡起层层细浪,虽不汹涌,却也磨人。

  对烛相思,洒了热泪,湿了衣襟。来回拨着煌煌的灯焾,红烛映着美人比那陈年的美酒还要醉人三分。

  长叹息,姚园丢下细细的银钗,该来的总会来的,难道要躲上一辈子吗?要躲也是韩喆躲她,自己怕什么?

  “园园,怎么还不睡?”不知何时,范玮琛立于门前。

  “睡不着!”

  范玮琛突然从背后抱住佳人,温声细语,那柔柔的声音如三月的春雨,润的心扉发颤。姚园仰起头,冷甲下的丽人,虽历尽战争沧桑,白玉般细腻的皮肤变得粗糙,那眉眼间的风情仍旧掩不住昔日的风华。军人的风姿,女子的柔情,天生的英气融为一体,塑造了一代女将军的绝世芳容。

  姚园心口处微微发烫,话不经大脑而出:“范玮琛,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范玮琛朗目化作三江春水,涓涓细流拂过心田,那难以忽视的爱恋缠绕着姚园慌乱的心,怎么也逃不开:“傻瓜,你是我娘子,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姚园撇开目光,尽量保持着理智:“可……我们……你之前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不是真心的。”

  “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之前,我是为了自己的身份拿你做挡箭牌,怕的是皇帝或者姬元尧为了拉拢我赐婚什么的,可是后来,我是真的喜欢你。”范玮琛也不做掩饰,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是吗?真有这么简单吗?”姚园那会轻易相信。

  范玮琛忙捂住姚园的唇:“在山上的时候,我就说了,你是我的妻子,现在我再说一遍,我们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真正的夫妻。等我完成心愿,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盖一座不大的庄园,种上柳树、海棠、桃树、梨树……冬日吟雪赏梅,夏日凉台观花,三月的春风拂来,岸上的杨柳飘动,送来桃花芬芳。你开一间小草堂,我开一间酒坊,日落而息,日出而作,过属于我们自己的日子。”

  温馨的话深深打动了姚园的心,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姚园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神仙般快活的日子。杏目微湿,到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五哥,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门外突兀的声音打破了满室温暖,惊得两人立刻放开了彼此。

  范玮琛拍着姚园的肩,示意不必在意。走出房门,笑意盎然的姬元尧和一脸冷淡的姬元懋月光下正在对视。

  姬元懋不欲多说,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正好路过’便走了。

  姬元尧好笑地摇摇头:“五哥就那个性子,玮琛不要多想。”

  “五皇子面冷心热,玮琛没有多想。”

  “那就好。”

  月色朦胧,德州城隐藏在肃穆的威严之中。范玮琛站在护城河边望着奔流不息的河水出神。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范玮琛转过身来,淡淡道:“主子急着找我来有什么事?”

  来人穿着黑斗篷,全身裹的严严实实的,低沉的声音冷冷的:“如今南番怎么样了?”

  “虎岭山的弟兄有三个分在了南番,虽然没有完全掌握军权,但是也有七分把我了。剩下的弟兄也都是老相爷和父王的旧部,他们全部分散到了全国各地,都一心想着为主子出力呢!现在的汝州都督是扈家的大舅子,扈家自从被韩喆接手后,属下一直盯着,也不是大问题。再说,扈海一家是老相爷一手扶持的,断不会背叛主子,将来主子继承大同,汝州都督就算不帮着主子,也不会干涉,请主子放心。现在只剩下西北个别军务,如果此次,我们赢了,西北大权便牢牢攥在手中,唯一的问题就是朝廷上那几个老匹夫了。”

  “嗯!朝廷上我已经安排了人,外祖父虽然灭族,但是旧部还有一些,他们先前被老东西贬谪,近年才调了上来,仔细算算,也有五分成算了,现在就等着那个老东西咽气了。”黑衣人愤恨地说。

  “不出意外,最多一年,我们就可以报仇了!”

  “用不了太久了,我忍了十几年了,一定要亲手取下那个老东西的贱命。”

  “我同主子的心是一样的。”

  “你我是自幼的情义,对你,我很放心!”

  “这几年,老东西盯得紧,主子此次贸然叫属下出来太大意了。以后还是小心些为好。”

  “我知道。此次出来还有一事问你。”黑衣人有些迟疑。

  “主子请说!”

  “你……你为何把她牵扯进来?”

  “谁?哦,她呀!属下是真心的,属下的身份也需要一名女子在身边作掩护,她很合适。”范玮琛回答的很坚定,没有半点犹豫。

  “是吗?”黑衣人声音低了下来。

  “属下说的句句真心,在虎岭山的时候,属下就存了这份心思,这些年属下虽然没有和她在一起,但心里的想法从来没有变过。”范玮琛盯着黑衣人,眼睛也不转一下,“属下这些年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求主子让属下为自己考虑一次,只这一次。”

  黑衣人沉默良久,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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