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大元朝的都城——曲平。曲平是先贤圣人的诞生地,经过一千多年的发展,早已繁茂昌盛,成为了经济、政治和文化中心。历朝开国皇帝为了稳固帝业,沾上圣人的气息,毋庸置疑地建都在此。

  曲平权贵集中,富商聚集,这里高楼林立,交通四通八达,街道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潮水般攒动,大呼小叫恣意叫卖的小贩林立两旁,很是热闹。

  姚园很是诧异,元朝已历经十代皇帝,早已残灯末梢。第十代皇帝姬厚柏为君荒诞不堪,生性多疑,贪图美色,三年一大选,一年一小选,若是听说了有姿色的女子总是想法设法纳入宫中,于是各地的女子纷纷向外传言自己相貌丑陋,不堪入目,以此来逃过此劫。连一向忠贤的孝王也容不下,忠臣良将更是纷纷辞官归隐,一时朝堂上下奸臣当道,人人自危,怎么曲平和传言中的不一样呢?难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殿下,曲平人丁兴旺,商铺鳞次栉比,看来,当今皇帝治国有方啊!”姚园那里敢直接问出疑点,只能反面测试。

  “嗯!”

  ……

  姚园泄了气,遇到个榆木疙瘩,也是一件极为煎熬的事啊!

  狂妄的马嘶鸣叫冲击着耳膜,姚园掀开车帘,想看看是谁在大街上策马狂奔。入眼,是三匹高头大马,三个衣饰华丽的中年男子高高地坐着,马鞭甩得山响,一路跑去,尘土飞扬,摊贩掀倒,人群四处惊跑。

  “让开……让开……”

  马车被冲到边上剧烈摇晃起来,一阵昏天暗地后,才稍稍稳定下来。

  “该死的狗东西,不长眼呐!”一个相貌平平的男人怒目斥骂。

  姚园气恼,他们横行街头,撞了人,不但不悔过,还理直气壮的骂别人,这都是什么人啊,看来这都城也并非是看起来风平浪静啊!

  “军官策马街头,一路狂奔,弄得人仰马翻,怎么倒怨起来别人了?”姬元懋压低草帽,低沉的声音字字铿锵,透着一股怒气。

  “他妈的,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敢顶罪,看老子不打死你。”男人扬起马鞭就打。

  姬元懋单手一接,略一用力,将男子拉下了马,另两人见此恼羞成怒,叫骂着冲过来。然,姬元懋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两人打爬在地。

  “臭小子,有种留下姓名。”三人一边□□一边叫喊。

  姬元懋那里理会他们,驾起马车,扬长而去。

  经由这件事,姚园对曲平的好感下降了不少,天子脚下,就罔顾人命,看来这满街的繁华不过是一副披着兴盛的皮囊而已。

  姬元懋将姚园送到了七皇子姬元尧处,为了撇清关系,便走了。姚园明白,如今已贵为腾佑王的姬元尧早已今非昔比,即使是同为兄弟的姬元懋在主人不在时也不好长时逗留。幸好,腾佑王早已命人接待,不消片刻,姚园便舒舒服服地躺在清雅的院子里睡大觉了。

  这时,黄黎台与李林也到达曲平,两人按照姬元尧的指示来到腾佑王府,拜见了姬元尧,说明来意,三人合计之下,先查找证据,再设计救人。然而找证据谈何容易,转眼,七天过去了,几人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

  清晨,轻轻推开窗户,冷风鱼贯而入,迫不及待地钻入衣襟,姚园下意识拢紧胸襟。外面,白茫茫一片,雪花纷纷扬扬,大地银装素裹,连日的苦闷被莹白的玉色蝴蝶带去不少,姚园突然生起到外面走走的想法。

  披上斗篷,蹬上暖和的羊绒靴子,三步并作两步奔了出去。王府恢宏豪奢,宫殿盘郁,楼宇飞惊,图写鸟禽,画彩仙灵。姚园不禁感叹王府的奢华,看来老皇帝的的确确宠爱腾佑王。其实姚园并不喜欢太过气势磅礴的建筑,相比楹柱吊角的琼宇,她更欣赏农家庄园的恬静,错综复杂的蜿蜒石子小路穿山引水,像调皮的孩子在捉迷藏,别有一番风味。

  王府后院种着各色梅花,一到寒冬腊月凌霜而开,分外迷人。姚园一路小跑,惊得丫头小子们错愕不已,但是他们谁也不敢阻拦,大家心知肚明,来王府做客的,那一个不是贵人,且管家再三声称,姚姑娘是王府的贵客,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伺候。虽然不是王府的正经主子,但是谁也不敢,不然得罪了人,活活打死都是小事。

  姚园可顾不得别人的想法,她一心飞到梅园,势必要沾上一缕梅香。

  冬天是四季中最苍白的季节,而为严寒增添了几分绿色的松柏此时也被皑皑的白雪盖上了厚厚的棉被,往日争奇斗艳的花儿更不再有娇嫩的神色,他们只剩下矮小的枝干,在雪被下累的直喘气。一片荒凉中,几树傲梅挺立在寒风中,凌寒独开。

  闻道梅花坼晓风,雪堆遍满四山中。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梅花的高洁与芬芳,在一场接一场的飘雪中,尤为傲骨和风采。

  姚园触手冰凉,玉肌生香。其实,她不太欣赏梅花,众芳摇落独暄妍的滋味太过孤冷,不如夏花灿烂,可不得不说,在满园衰败中,它高标逸韵的气节最是坚贞。但这一份嵯峨就足以振发人的心志。

  半个月晃眼而过,关于范玮琛没有丝毫消息,姚园的心也一天天焦躁起来,若不是断定腾佑王会力保范玮琛,恐怕早就急疯了她。

  “王妃,您来看。”

  欢快的童音吹散凌乱的雪花,让园子活泼起来。循声望去,一位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丫头兴奋地蹦来蹦去,甚是可爱。小丫头的身旁是一位身着紫红色斗篷的丽人,在冰雪中尤为娇艳,楚楚动人。

  姚园讶然,没想到风雪之际还有人与她一样,踏雪寻梅。

  招来不远处扫雪的奴妇,姚园好奇地问:“那个人是谁?”

  奴妇卑微地弓着身子,说:“那是王爷最宠爱的丹妃娘娘。”

  “丹妃?是正王妃?”

  “不是,丹妃娘娘是侧王妃,她生的美貌,跳的舞好看,王爷很喜欢她,风头快要盖过正王妃了。若是来年再生个一男半女,这正王妃的位子怕要……”奴妇说到这里立刻闸住了嘴,不安地看了看周围,“奴婢多嘴,还请姑娘可怜奴婢,不要说出去。”

  姚园也为奴妇也感到危险,在王府中最重要的是谨言慎行,看来这位老人家还没有学会生存之道哇:“你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谢谢你告诉我!你去忙吧!”

  “是,多谢姑娘。”

  感受到不一样的目光,丹妃嫣然一笑,竟比那一树梅花还艳。不知她对着小丫头说了什么,那女童神神气气地走了过来:“丹妃娘娘请姑娘过去。”

  姚园暗笑,这女童的模样好比一只高跷着尾巴的公鸡,甚是逗人。

  倒也不惧她什么,难得有人说说话,找个乐子吧。

  稳稳地走过去,近看,丹妃姿容更胜远观:“丹妃娘娘安好。”

  “难得姚姑娘也有闲情雅致踏雪寻梅?”丹妃眉眼弯弯,婉柔的容颜带着独属幸福女人的笑意。

  “一场大雪,除了满园红梅,再也找不到其他更美的风景了,姚园也不能免俗。”姚园对上丹妃的眼睛,回答的很坦然。

  丹妃轻轻抚摸红梅,凉凉的冰凌在指尖滑过,极为清寒。她轻嗅一下,赞道:“多好的红梅,在这冰天雪地中独展风采,所有人的目光都将集中在它身上,胜过了万紫千红。”

  姚园微微一叹:“这样就好吗?还不如做一支平常花,虽不瞩目,却顺其而生,顺其而灭,不用担心游人纷纷折去,也不用担心独承风霜。”

  “姑娘似乎不太喜欢梅花?”丹妃闻言惊讶,多少仁人志士以梅自喻,这姑娘倒是特别。

  姚园也学着丹妃轻轻嗅嗅红梅,虽然觉得有些东施效颦,但这个中感觉确实好,就像画中的人一样,什么都是美化了的:“不是不喜欢,我什么花都喜欢。只是任谁在寒冬腊月,众芳摇落时看到白茫茫一片中一树红梅叱咤在园子里都会心驰神往。我只是感叹红梅过傲,易折易碎,再过独立坚韧,终究是一冬而残。”丹妃惊喜地望着姚园,眼内涌现些许激动,她情不自禁地拉住姚园的手:“原以为世人多赞梅而贬牡丹,没想到还能遇到姑娘这样的人。我也一直觉得红梅太过耀眼,今日终于遇到了同道中人。”

  “娘娘慧智异人,能与娘娘畅谈一二是姚园的幸运。”姚园三分客气七分真诚感慨道,“可惜寒风料峭,也只有红梅能欺霜傲雪,怎能奢望见到其他的花呢?”

  丹妃笑道:“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是少了一缕花香。”

  “哦?据姚园所知,除了雪莲、竹、菊,极少有室外凌霜而开的花。但这些花基本上都长在隐蔽的地方,极难见到,难道娘娘知道那里可以看到奇花异草?”姚园诧异。

  丹妃抿嘴一笑,有些顽皮:“我深居王府,那里有幸见到。我说的是绢花。前几日王爷惜爱,请善金局的匠人们在金树上用上好的绢做了几株牡丹,艳丽绚烂,与真花不差分毫,再用绿绫配上几片嫩叶,真是一盆牡丹花了。”

  “绢花?”

  丹妃耐心地解释道:“绢花也叫都花,是盛行在都城一代的工艺品,主要原料是真丝织物,制作过程繁杂,功夫仔细,极其珍贵。那盆紫重楼是人称花儿金的金玉林的手笔,他是都城有名的匠人。紫重楼并不是最佳的作品,曾经他的‘十丈珠帘’菊花享誉大元,连皇上都连赞三声好呢!”

  姚园疑惑:“居然可以做的这么逼真?”

  丹妃怕她不信,认真地回答:“当然。上好的匠人做出的花儿姹紫嫣红,千姿百态,看上一眼就好像闻到了花香一样。都城的贵妇人们冬日都爱戴绢花,那颜色和形态和真花没有什么区别。”

  “有这么巧的手?”姚园惊叹匠人们的手艺高超,“以前只是道听途说,有人可以把窗花剪得和真人一模一样,原来真的可以做到。”

  丹妃笑道:“傻姑娘,假的就是假的难能一点儿区别也没有呢?细看之下,那触感,那味道都是比不上真花的。”

  “假的就是假的?”姚园脑子里闪过一丝线,快的抓不住,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凸显出来。

  “对啊!”丹妃奇怪姚园的反应,这姑娘怎么突然呆呆的,“你想啊,真花香气四溢,绢花就算是在花浴中浸泡多日,那味道也不如真花鲜嫩、清新。最多是观赏品,以假乱真,哄着人高兴罢了。”

  “轰”脑子乱成一团,姚园细细回想那句以假乱真,霎时,一条条线清晰起来,怪不得,原来如此……姚园顾不得道别,转身飞奔而去,留下不知所以然的丹妃……

  作者有话要说:

  金玉林有其真人,他是清朝闻名京城的匠人,其中的紫重楼和十丈珠帘也确实是他的作品,本人只是借鉴一下,写的不好之处,敬请见谅。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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