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当今太后七十多岁,天庭饱和,保养得非常好,看上去不过五十出头。

  太后下位坐着一位明黄色贵妃服饰的美艳女子,三十多岁,极为端庄。皇贵妃身边坐着灵动的明言公主。右下位是本朝长公主紫阳,小字佳欣,许配冲州节度使之子许德业。不过,那许德业英年早逝,膝下只有一女,太后怜惜,一道懿旨到达冲州,接了长公主和翁主回了曲平,并赐公主府居住。

  范玮琛和姚园早已在宫门站了两个时辰,天寒地冻,两人的脸都冻青了。直到明言公主忍不住提醒了三次后,太后才后知后觉地说:“瞧我这记性,范爱卿还在外面等着呢!”

  皇贵妃笑道:“太后事忙,一时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太后道:“让他们进来!”

  姚园嘴唇冻得发紫,余光见范玮琛深沉而坚定的目光,心里大定了好多。虽然身上很冷,但是她的心却是暖的。有一个人静静地陪着,再大的苦也不算什么。

  接收到身旁人的目光,范玮琛回以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出来传旨的刘公公看到这感人的一幕,轻轻一叹,相爱有什么用,王权之下,身不由己啊:“两位,太后有请!”

  姚园看向范玮琛,双方相视一笑,握紧彼此的手步入大殿。三拜之后,太后稳稳地端坐在凤椅上:“抬起头来!”

  姚园慢慢抬起头,垂下眼帘,波澜不惊。太后仔细地打量她,青螺眉黛长,弃了珠花流苏,三千青丝仅用一支雕工细致的梅花簪绾着,淡漠铅华。眉黛楷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通身自有一股巫山云雾般的灵气。太后赞赏地点点头,虽然颇有姿色,但于皇家的雍容华贵不太相称:“确实是个不错的好孩子!”

  “皇祖母!”明言公主不满地摇着皇太后的手。

  太后慈爱地打趣:“哀家的小公主不高兴了!”

  长公主紫阳道:“灵玉天不怕地不怕的,我还想着谁能将这小妮子拿下,谁知道今天这个人就来了。”

  “皇姐就会取笑我。”

  明言公主更不依了,摇着皇贵妃的胳膊,撒着骄:“母妃,您看看?”

  皇贵妃也跟着取笑:“还不好意思啦!”

  姚园冷眼看着后宫权利最大的三个人你说我笑,心底升起寒意,果然人生百态,世态炎凉。

  几人笑够了,太后才下了恩旨:“天儿怪冷的,细皮嫩肉的,别跪着了。”

  范玮琛闻言忙扶姚园起来,姚园揉着跪的僵硬的腿慢慢站起来。慈安宫的宫人见此笑出了声,一个个露出轻蔑的语气。范玮琛缩在长袍内的铁拳紧握着,满眼恨意却不敢表露出来。

  见时机差不多了,太后才露出真意:“哀家深居后宫,竟不知范将军有个娇妻。”

  范玮琛道:“微臣未仕前,蒙好友说媒,与姚氏定下了亲事。”

  “哦,如此说,还未下聘?”

  “虽然没有下聘,但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唉,范将军父母皆已不在,何来父母之命?”太后一口否定。

  “太一峡谷的黄神医乃家妻的师父,我们的婚事是神医亲口许诺的。”

  “哦?”太后诧异,没想到一个民间女子竟然是黄神医的弟子?黄神医虽然是一介布艺,但是上至亲王,下至黎民,那一个不让上三分,他在民间的声望颇高,若是委屈了他的徒弟,恐怕有损皇室威严。况且黄神医医术颇高,那个王公贵族不卖他三分薄面,以备不时之需,毕竟谁也不敢保证那一天生命垂危之际需要黄神医尽力襄助。若是委屈了他的徒弟恐怕不妥。不过黄神医尽管是当世华佗,可与皇室比起来还是稍逊凤姿,只要在青年才俊中给姚园选上一位相貌出众,家世不俗的,想必神医也不会说什么。思虑片刻,太后道:“既无婚书,神医宽怀,相信是可以理解的。以哀家看,新上任的礼部侍郎就是个不错的孩子,姚氏颇通医术,举止也算有礼,哀家做主让其在宫中做个女官,到时候再选个好日子许配给礼部侍郎。”

  范玮琛强压着怒气:“谢谢太后厚爱。但姚园是臣的妻子,怎可再嫁?俗话说,糟糠之妻不下堂,贫贱之交不可忘,望太后怜惜,成全我们吧。”

  一腔话说的太后红了脸:“放肆,小小三品将军也敢在哀家面前雌黄。明言公主性柔表嘉,且与你相处了半月,孤男寡女,难道将军不应该给哀家的公主一个交代吗?”

  “臣与公主清清白白的!”

  “还敢否认。”太后愤怒,“明言,把你们的事说给他听。”

  明言有些慌乱,小心翼翼地看着范玮琛,又看看沉默的姚园,有些愧疚,最终,私心占了上风,呀咬牙,说:“在汝州时,范将军与我曾多次肌肤相亲,虽然不曾越了雷池,但于我女子来说,已然没了清白。”

  “你……”范玮琛怒视明言,岂有此理,明明是她多次欺身而上,如今倒反咬一口。

  “范玮琛,公主说的可是实情?”太后的话毋庸置疑。

  “这……”范玮琛又急又气,可她们的确是身体接触过,不可否认,“这?当时情况……紧急,臣?”

  “你只说是不是?”

  范玮琛看看一直沉默不言的姚园,沉重地点点头。

  太后松了一口气:“那还狡辩什么?难道非要等公主清白尽失,你才肯承认。既如此,哀家看你到也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哀家做主,就把公主许配给你。”

  “不!”范玮琛再也不管君臣大礼,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太后怒极,连说了三声‘好’:“范玮琛如此冥顽不灵,枉费哀家一番好意,既然冒犯了公主,按律当斩,念你为国尽忠,便赐你毒酒一杯吧。”

  姚园看着上位的老人,不可置信,她们竟然如此对待忠臣良将?

  范玮琛紧紧地望着太后,少许,哈哈一笑,拉起姚园的手,柔声问:“园园,你可愿意与我共赴阴曹,做一对阴间夫妻?”

  姚园回握范玮琛的手:“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请太后赐酒!”

  “不!”明言哭了出来,泪哗哗地往下流,“我不嫁给你了,我不嫁了……”

  太后也动了真气,任谁劝也不听:“赐酒!”

  “慢着!”皇贵妃看了好大一会儿,突然出声说,“太后息怒,可否容臣妾和姚姑娘说句话?”

  “去吧!”太后摆摆手。

  皇贵妃走下凤椅,来到姚园面前,摸摸她的头发,拉起姚园的手,温柔地问:“姚姑娘可曾读过《列女传》?”

  姚园自然知道皇贵妃打的什么主意,范玮琛不妥协,便从自己身上入手:“姚园不曾读过?”

  皇贵妃笑道:“《贤明传》中言,身为贤妻自当为夫君谋福祉,时时予以劝导,为夫君解忧才是贤妻该有的气度。如你真的深爱范将军,事事为他考虑,怎么会不替他考虑周全呢?明言虽然年幼,可是刚才为了维护范将军,宁愿名誉受损,牺牲自己,也要保全范玮琛。姚姑娘怎么就做不到呢?”

  姚园看着温柔的皇贵妃,暗叹这一招真是高明,既趁机劝了自己,抬高了明言公主,又挑拨了她与范玮琛的关系,让范玮琛以为自己自私,不爱她,不能为她牺牲。

  姚园笑了笑:“皇贵妃娘娘说的是。姚园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却也知道不能一味的为自己考虑。女戒上有云,女子当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姚园虽然称不上贤惠,也知道在外面要听夫君的,一切但凭将军做主。”

  皇贵妃暗赞,这女子聪明的紧,居然三言两语就破除了危机,还倒打了她一钯:“姚姑娘说的虽然有理,可是为人妻子,也要适时而定,为了夫君的安全和前途,纵然落个不尊丈夫的名声也要力劝才是,就算现在范将军不认为姚姑娘是对的,但是时间长了,他就会明白了。不然,就算现在在一起了,过了时候,等范将军回过味儿来,也是要埋怨姑娘的。”

  姚园俯身一拜:“娘娘说的有理。我自然应该为玮琛考虑,可是玮琛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不会为了前途抛弃结发之妻的,不然,这样的人,公主也不会喜欢的。”

  范玮琛暗喜姚园的聪慧:“玮琛绝不会做那种忘恩负义,背妻弃子的负心之辈。”

  太后冷冷一笑:“好!好!范爱卿果然是忠义之人!既然范将军不能迎娶公主,哀家也不勉强,只是冒犯公主是死罪,为了公主的清白考虑,哀家不得不杀你。范将军是忠臣,当知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范将军,喝了这杯酒,就成全了你的一片痴心了。”

  “好,臣领旨谢恩!”

  “禀太后,五皇子求见!”一个小太监跑过来道。

  “他来做什么,快打发了他!”太后似乎甚为厌恶姬元懋,一听到是他,眉眼里尽是嫌弃。

  “这……”小太监有些为难。

  太后盛怒:“怎么?哀家的话听不懂吗?”

  小太监吓得直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只是五皇子说,事关范将军,所以奴才才来打扰太后。”

  “他个下贱胚子能有什么事,让他走。”太后依然不为所动。

  皇贵妃突然劝道:“母后,不如让他进来吧,也许尧儿真有什么事呢?”

  “好了,让他进来吧!”太后忽然改变了主意,“哀家倒要看看,他见哀家做什么。”

  “是!”

  稍时,姬元懋低着头诚惶诚恐地走进大殿,扫了一眼两人,提襟跪拜:“元懋请太后安,请皇贵妃安。”

  太后斜了她一眼,不耐烦地问:“你不好好的待在府里,陪你那千娇百媚的侧王妃,到哀家这儿来做什么?”

  姬元懋跪直了身子,毕恭毕敬地说:“回太后的话,腾佑王闻听范将军宫中赐婚,很是高兴,特命近侍侍卫传话与我,务必请范将军大礼拜谢太后的盛恩。”

  闻言,范玮琛一脸的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看着姬元懋。姚园惊讶,杏目微沉,她们果然是一丘之貉,早已算计好了。太后大喜过望,即可恢复了慈眉善目的和蔼模样:“还是元尧懂得哀家的心思,既如此,婚事就这么定下了。以哀家看,下月十六就是好日子,大婚就定在那日吧。”

  范玮琛那会任人摆布,长袖一甩,双目通红,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坚定地说:“臣虽然出身微贱,但也知道遵守诺言。腾佑王对微臣有知遇之恩,是玮琛的再造父母,臣心里一直记得,也曾发誓要一生效忠皇上,效忠腾佑王。然而,婚姻之事,是臣的家事,臣不能遵旨,只好拂了王爷的好意了。”

  “看来,你果然是不怕死的。”太后不怒反笑,自从做了太后,还从未有人敢这样顶撞自己,范玮琛也算是有胆色的人了,“哀家好言相劝,黄口小儿意气用事,竟不知天高地厚,令哀家失望。”

  姬元懋见太后露出阴狠的目光,心中大骇,这女人二八年华进宫,手段非常,多少能人志士,深宫后妃皆死于她手,眼下范玮琛如果不答应只怕不能善终了。

  “哀家听闻西北边陲小县有三千驻军,生活极其艰苦,不如姚姑娘前去支援一二,也是为国尽忠了。”太后淡淡地笑着,说出的话好如三九寒冰,让人冷的发颤。

  姚园心寒,这样的皇家,为他们卖命真是瞎了眼,既然事情已经闹到了这种地步,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民女身为大元臣民,自该为国效力,太后真是时刻牵挂着大元的将士啊!”

  “知道就好!”

  范玮琛怒发冲冠,真是欺人太甚。姚园眼疾手快地按下她说:“民女长在乡野,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却也知道一些小道理。商纣王偏爱妲已,杀害忠良,最终致使武王伐纣,灭了商朝。太后是一国之母,天下所有的人都是您的孩子,既然太后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那么民女无话可说。”

  姚园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加大了太后的怒火:“小小妇人,口出狂言,竟有谋逆之心拉出去,凌迟处死。”

  “太后息怒!”姬元懋大惊,忙出声相劝。

  “哀家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姬元懋忙低下头说:“元懋不济,不该在太后面前多话,只是腾佑王交代了元懋,如果做不好,恐怕令腾佑王失望。请太后容我与范将军说上句话。”

  太后也不想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见势就下:“说吧!”

  姬元懋走到范玮琛面前,蹲下身子轻声说:“范将军如此英雄气概儿女情长,不知泉下二老得知,灵魂可安否?”

  范玮琛心大痛,眼圈立刻红了。她定定地跪在大殿中央,脊背笔直笔直的。大殿噤若寒蝉,静的连落叶的声音都能听见。众所周知,范玮琛一家死于鞑虏之手,临终之相,极为惨烈,这等深仇大恨,谁人不恨。

  范玮琛彻底绝望了,匍匐在地:“谢太后赐婚!”

  一时大殿充满了喜悦之情,大家的脸也绽开了笑容,只有姚园怔怔地站着。姬元懋见事情转圜,躬身退下,临走前看了一眼姚园。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里不得不说一句,范玮琛之所以如此难以接受名言公主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时因为大元的风俗。大元对女子的束缚相当苛刻,即便是身为公主,被夫家休弃或者休弃了夫家对自己的名声也是极大的损坏,所以以范玮琛的性格如果真的娶了名言公主是断不会舍弃的,那么她和姚园只能断了。第二个原因是因为她女子的身份。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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