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转眼,秋风萧瑟,四宜书院在不复往日热闹,冷冷清清的房间里格外悲凉。

  姚园点燃一根蜡烛,世人多登高踩低,自从禁足后,连阿猫阿狗也不再登门了,更不要说送一些时鲜的摆设和上用的蜡烛。拿出未绣完的衾衣,这是蜀州刚进贡的极品绸缎,本来打算给姬元懋做一件衾衣,也许现在不用了吧。

  这两天,她用心想了许多。虽然惊异,但她可以肯定孩子就是姬元懋的。她把身子给姬元懋的时候还是完璧之身,期间除了石崇从未与任何男子接触。就算是石崇也是一帮人跟着,从未独处过。至于□□,就更无从说起了,不管是昭明宫还是四宜书院,从来被保护的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更不要说陌生男子。就算是宫中侍卫疏于职守,身边还有刘四娘等一批侍卫,不可能人人都疏于防守吧?再说,自己本身就是大夫,身体有丁点异样,立刻会有所察觉,不可能不会发现。所以,情况只有一种,姬元懋虽为女子,确有让女子怀孕的能力。若她猜的不错,这种异象,应该拜那位丹石仙人所赐。曾听姬元懋说,丹石仙人给了她一味药,在药浴中浸泡了三年才绝了女儿心,但药有个独特的副作用,那丹石仙人是方外之人断不会随意伤害别人的性命,想必那独特的副作用便指的是这个吧。

  挑挑灯芯,让房间更亮一些,姚园放下银针,对窗而叹。几天前,她还和姬元懋何当共剪西窗烛,转眼间,物是人非,只留她一个人对月而眠。

  殿门被轻轻推开,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姚园想笑,谁回来呢?不是风吹,便是来看笑话的吧?

  “把食盒放下,出去吧!”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姚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出现幻觉了吧,那天,她说出了那样的话,怎么还会来呢?

  “怎么?皇后不敢面对朕吗?”冷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是她,是她来了。难道她想通了?相信自己了?姚园惊喜地转过头,带着希翼。

  几日不见,不曾想姚园憔悴了这么多,下巴尖尖的,小脸瘦了一圈儿。姬元懋压下心中的疼惜,冷着脸说:“这几天,朕细想了想,或许你是一时糊涂,被人骗了。只要你说出那个男人是谁,这儿有一碗堕胎药,你喝了,朕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们还会……会像以前一样。”

  一头冷水泼下,姚园的心变得冰冷,原来这就是她几日来思考的结果。说到底还是不信任而已。冷冷一笑,姚园淡淡地说:“没有什么男人,堕胎药我也不会喝,令皇上失望了。”

  “你……”姬元懋气极,三两步走上去,掐住姚园的脖子,“你当真对那男人如此情深,宁愿独守冷宫也要维护他。”

  姚园凄然一笑:“如果皇上是这么认为的,便是如此。”

  姬元懋转过头,带着最后一丝期盼,又问了一遍:“你是选择朕还是选择孩子?朕保证,只要你打掉孩子,说出那个男人是谁,我既往不咎。你依然是高贵的皇后。”

  “如果我说这个孩子是你的,你信吗?”姚园见她口气软了些,心内又升起一丝希望。

  “事到如今你还想糊弄朕?”姬元懋硬下了心肠,“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打掉孩子,朕待你依旧。若你保留孩子,朕此生与你不复相见。”

  姚园下意识的抚摸小腹,有些迟疑,难道真的要打掉孩子吗?如果这个孩子是姬元懋唯一的孩子呢?我怎么能扼杀她的孩子?可是,不打掉就要和她恩断义绝,当真要这样逼迫我吗?姚园想了又想,依然决定保留孩子。她已经和自己生了二心,即便打了孩子,关系也不复以往,若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裂缝已经有了,崩溃是早晚的事,还不如忍了当下,保住孩子。

  “孩子我不会打的,你走吧。”姚园闭上眼睛,等待最后的判决。

  “哈哈……好……”姬元懋猛然松开了她,红了双眼,“你玩弄朕,朕也不让你好过。既然你如此绝情,朕也不用再隐瞒了。你以为朕爱上你了吗?朕不过是拿你当个靶子而已。有你在,才没有人怀疑朕的身份,范玮琛才肯效忠于朕,韩喆才会为朕出钱出力。”

  姚园冷笑:“我不信。如你所说,你大可以找一个更容易掌控的人。而且你也不会让我知道女子的身份。”

  姬元懋像看一个傻瓜一样看着姚园,嘲笑道:“你可真是天真。女子的身份于朕而言根本没什么大碍。朕本就绝了女儿身,就算是太医把脉也未必看的出来。重要的是范玮琛的兵和韩喆的钱。”

  “你何必自欺欺人。你就不怕我说出去吗?”姚园根本不把姬元懋的话当真。

  姬元懋轻蔑地说:“朕怕什么?第一,你根本传不出去;第二,就算传出去了也没有人相信;第三,你不会传出去。你别忘了,朕已经稳坐龙椅。范玮琛的兵权早已被朕剥夺,空留着镇国将军的名号。韩喆更是一个小小的商人,连说话的地儿也没有。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替她们的安危着想。若朕出了事,她们的下场只会更惨,别忘了,她们也是女儿身,且有家室。”

  “你以为我会信吗?”姚园别过头,看也不看姬元懋,直视这前方。

  “你可真傻。你也不想想,你哪点好,有什么值得朕喜欢的地方。论相貌,比你美的人大有人在,论才华,朕的暗卫里面比比皆是。”姬元懋盯着姚园的眼睛,字字锥心。

  姚园的心好似被剜走了一块,生疼生疼的:“你为何,为何这样刺我的心?这样做你自己快乐吗?”

  姬元懋转过身,冷冷地说:“朕很快乐,朕喜欢看着别人痛苦。”

  姚园似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颓然倒地,失了魂般,呆呆地一动也不动……

  姬元懋瞥了她一眼,转身离开,边走边说:“皇后姚氏不敬君上,不守宫规,着冷宫安置,朕此生与尔不复相见。”

  ……

  圣旨下达当日,范玮琛疯了般的闯进皇宫,跪在崇德殿外请求见圣,可惜,圣上严令,范玮琛不得面圣。

  崇武门前有一面大鼓,是前朝开国皇帝设立的,为的是当江山有变时,忠臣良将可击鼓上朝,召集文武百官劝谏圣上。只是数百年来,朝代更替,无人敢敲响此鼓。敲响它不但会触怒天颜,甚至会连累满门,因为它涉及了皇帝颜面和帝王权威。

  范玮琛磕的头破血流一直被拒在门外,不顾众人劝告鼓起勇气敲响了震天鼓。

  姬元懋龙颜大怒,凛冽的目光射向跪在殿内的范玮琛:“范玮琛,你好大的胆子,当朕是昏君吗?”

  范玮琛伏在地上,哀求道:“皇上息怒,臣闻听皇后被打入冷宫,情急之下才敲响了震天鼓。”

  “你是因为此事来指责朕的?”

  “臣不敢。敢问皇上,皇后身犯何罪,为何打入冷宫?”范玮琛头挨着地,卑微地问。

  姬元懋冷哼一声,凉凉地说:“皇后有碍妇德,不睦宫闱,藐视宫规。”

  “臣虽然不曾踏入后宫,也常听宫人说,皇后为人谦和温厚,对各宫太妃处处礼让有加,从不敢有一丝怠慢,对皇上更是勤勉侍奉,怎能说有碍妇德,不睦宫闱呢?”

  姬元懋眼神一沉:“难道朕的家事也要一一向将军回报吗?”

  范玮琛将头埋得深深的:“臣不敢。只是皇后身为一国之母,国母不安,则天下不安,请皇上三思啊!”

  “什么也不用说了,朕心已决!”

  范玮琛抬起头,不甘心地说:“皇上,皇后乃千古少见的好女子,请皇上务必三思。若皇上是在不喜欢皇后了,便放她一条生路吧。臣身为皇后的哥哥,不忍心妹妹惨死冷宫,望皇上看在臣末尾功劳的份儿上,恩准微臣接皇后出宫,从此成为庶人,永不踏入皇宫半步。”

  “放肆!”姬元懋大怒,“天子驾下,岂容你如此妄言。朕看你是居功自傲,目无皇权。来人,拉出去重则八十!”

  稍时,禁卫军将范玮琛压制在地,上绳欲走。范玮琛忽然笑了,念道:“层林尽染,万里江山,愿与贤弟携手共勉,天上人间,得一个自在!”

  姬元懋脸色一变,这句话是当初她救出范玮琛的时候,与她在孝王的墓碑前,歃血为誓,结成生死兄弟,共谋大业时说的话。姬元懋心一软,怒气消了三分,她揉揉发疼的太阳穴,疲惫地说:“朕念你功在社稷,不忍加罪,回去闭门思过三个月。”

  “皇上……”范玮琛还想说什么,只见名言公主发髻散乱地闯上殿,哭倒在范玮琛身边:“琛哥哥,你一意孤行,当真不念半分夫妻之情了吗?”

  “明言,我……”范玮琛迟疑。

  明言双眼含泪:“琛哥哥若心中还有一丝明言,便随我回家。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皇上不会委屈娘娘的。若琛哥哥当真不念半分夫妻情分,明言便血溅当场,免得日后受尽分离之苦。”

  “我……”范玮琛左右为难。

  姬元懋挥挥手,不耐烦地说:“明言用情至深,范玮琛该珍惜才是。退下吧!”

  范玮琛深深磕了一个头:“臣只有最后一句话。皇后娘娘对皇上之心,微臣看在眼里,她对皇上的情义不比皇上对她的少,望皇上用心去体会,莫要伤了娘娘的心。”

  范玮琛的肺腑之言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姚园仍然在冷宫过着下人不如的日子,生活上没有半点改变。

  崇德殿内,姬元懋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政务中去,依此来排去心中的痛苦。

  张从化小心翼翼地说:“皇上,刘四娘长跪殿前,请求面圣。”

  “不见,让她回去吧!只要和皇后有联系的人,朕一律不见。把伺候过皇后的人全部大发到朕看不见的地方去!”

  “可,刘侍卫说,她只和皇上说一句话。”

  姬元懋的手顿了顿,重重的叹息了一声:“传吧!”

  “是”

  片刻,刘四娘一身男装打扮,样子像极了在暗卫时的装束。

  姬元懋道:“你已经脱离了暗卫,为何还如此装扮?”

  “奴婢虽然不是暗卫了,但奴婢不敢忘了出身。”

  “你这是在暗示朕不念旧恩吗?”姬元懋眼神一冷,斥问。

  刘四娘低着头说:“奴婢不敢。奴婢只求皇上一件事。”

  “说!”

  “奴婢想去冷宫照顾皇后娘娘!”

  “为何?这么对她念念不忘,你似乎忘了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

  “奴婢没有忘。奴婢这样做有两个原因。”

  “说说看!”

  “第一,为了皇上。”

  “为朕?你是为了皇后吧?”

  “日久见人心。时间会证明,皇后娘娘对皇上的情意没有半点瑕疵。冷宫阴寒,奴婢怕娘娘身体吃不消,若那日皇上想通了,娘娘却不在了,岂非后悔莫及。”

  姬元懋想起幼时和母亲在冷宫的生活,心头浮现一丝担忧疼惜之情。

  “奴婢二为报答娘娘的恩情。奴婢自五岁开始记事,爹爹嗜赌成性,常常殴打娘亲和奴婢,在那个贫穷的家里得不到一丝的温暖。十岁的时候,穷凶极恶的爹想要把奴婢卖到那肮脏的地方,是皇上怜悯,救了奴婢。在暗卫营,每日刻苦训练,没有半点空闲,没有一丝属于自己的时间。奴婢只知道胜王败寇,从不知人间还有温暖,还有尊重。自从遇到了皇后娘娘,奴婢才知道,原来天下还有人这样尊重奴婢,关心奴婢,让奴婢尝到了天下的温情。”刘四娘一一述说着,似在回忆最美妙的事情,眼神柔和而明亮。

  姬元懋低头冥思良久,方道:“随你去吧!照顾好她!”

  “是,奴婢定会照顾好娘娘的一丝一毫!”

  刘四娘拜了三拜,起了身,转身之际,犹豫再三,说:“奴婢多嘴再说一句,请皇上冷静下来用心想想娘娘的一言一行,莫要伤透了娘娘的心。若真的伤透了,便再也不能挽回了。”

  姬元懋白天刚经受了范玮琛的一出喧闹,那里还听的进去刘四娘的啰嗦,冷声呵退了刘四娘,瘫坐在龙椅上,留下了两行热泪……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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