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冷宫尽管改善了许多,与其他宫殿比起来,仍然差了许多,处处透着萧索之气。

  抚摸着一块破损的宫墙,姬元懋泛起酸水,她的园园本该在昭明宫等她一起守岁,一起送上黎明的祝福,在新年的第一声晨钟中喂给对方甜美的酒,天意弄人,只因她一时糊涂,才导致两人各有芥蒂,恩爱夫妻成为陌路人。

  避开刘四娘,偷偷潜入姚园的寝室,青纱中影影绰绰,在烛光中若隐若现。确认人在熟睡,姬元懋才敢轻轻挑起纱帐。榻上的人睡的并不安慰,秀眉笼着一丝解不开的忧愁,眼下一片青黑,脸色也不若先前红润。姬元懋暗暗自责,明明承诺过要保护她,不让她受一丝伤害,没想到伤她最深的人却是自己。蓦然瞧见枕头下有一方锦帕,姬元懋慢慢抽出来,摊开,锦帕上绣了一只可爱的小老虎。看来是给婴儿做虎头帽用的。小老虎下面不起眼的地方绣了几个字,很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姬元懋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勉强看出来——平安。

  姬元懋心一颤,鼻子一酸,泪光摇摇。她从不知道姚园竟这般将她放在心上。在她的认知里,从来都是她主动,园园被动地接受,何时,园园竟然将她放在心里?都是她愚蠢才没有看出来,园园本就内敛,一向寡于表达爱意,除非情到浓时才不自禁。可是,这并不代表园园心里没有她,为何她现在才明白?其实她何尝不知,园园是个独立的女子,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各方面都有着不输于男儿的志气,甚至比男子多了一分宽和和骨气。这样一个女子为了她甘愿深居后宫,做一名三从四德的妇人。园园,等我,等我回来一定向你请罪,我会处理好一切,只要你肯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大年初一,宫廷还残余着昨夜欢庆的气息,建元帝姬元懋率领文武大臣在礼炮中向天坛而去。

  “这个时辰,皇上的銮驾已经走了吧?”姚园扶着门框,眺望远方。

  “祭天是一年之中的大事,须得辰时开拔,午时前到达天坛。到达后还要沐浴更衣,斋戒三天,才能举行。举行期间帝臣不得随意饮食饮食,一天只能用一块小饼子充饥。从辰时到酉时,不得动摇丝毫,否则便是对上天不敬。若是出了纰漏,上天降罪,便会天下不安。所以历代帝王对祭天非常重视。”刘四娘一一说来。

  姚园抹开一丝笑意:“无非是帝王之术而已。我记得,去年祭天是我和她一起去的,那个时候,她怕我饿着,偷偷在袖口里藏了两块玫瑰核仁酥,趁大臣不备,塞到我的嘴里,差点噎着我。”

  刘四娘实话实说:“那时,皇上待娘娘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是啊!”姚园迷茫地看着前方,东方一轮圆日从宫殿上冉冉升起,血一样的颜色,壮丽惨烈。她从不知日出可以演绎成悲壮的山岳,那抵向天空的力量足以震撼一个人的心灵。她苦涩地笑了,此时的她多么渺小,辉煌壮丽的大元皇宫,那里看得见微不足道的她。帝王恩泽天下,施惠于民,就像这初阳一样,照亮大地,为人们所共有,我所享受到的不过是太阳的一丝金线而已,她注定是高高在上的太阳,让世人敬仰。

  “娘娘……”四娘想叉开话题。

  “四娘,是我太贪心了!天家富贵与夫妻比翼安能两全,安能两全呀!”

  “娘娘!”

  “四娘,我饿了,用饭吧!”姚园转过身,落寞地回了房间。

  三天转眼而过,宫里很安静,大家各司其职,互不干扰。

  姚园用过午膳,见外头阳光甚好,心想着到院子里透透气也好。

  “四娘?四娘?……”姚园奇了,四娘向来不离她身的,就算是睡觉两人也是一帘之隔,今儿怎么了,连个人影也不见?

  “吱吱呀呀”寝宫的大门被用力推开,宫女太监鱼贯而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年逾四十的大太监。他趾高气扬地走到姚园面前,尖锐的嗓子带着轻蔑,怨恨的语气,阴阳怪气地说:“皇后娘娘,别来无恙啊!”

  姚园一看阵势,便知来者不善,心里惶惶不安,她镇定了情绪,淡淡地说:“福公公,你来做什么?”

  那太监冷哼一声:“杂家自然是来送皇后娘娘一程啊!当初,皇后娘娘何等荣耀,向来不把咱们这些阉人放在眼里,临了了,还是阉人来看你呀!”

  姚园大惊失色,难道?

  那太监得意一笑:“娘娘,皇上有旨,皇后姚氏秽乱后宫,其罪当诛,念在有功于朝廷,免于身首异处,赐匕首、毒酒和白绫,娘娘请吧。”

  姚园后退两步,厉声道:“你敢假传圣旨?”

  那太监哈哈大笑:“娘娘,您还在做梦呢?皇上早有惜妃娘娘在身边伺候了,早就厌恶了你。你以为皇上还会容得下你和你肚子里的野种吗?皇上临走前,特意交代奴才好生送走娘娘。”

  姚园那里会信,眼下之势,定是有人趁皇上不在,欲除她而后快,只是四娘不在,她身边连个通风报信的人也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四娘,你去哪儿了?

  “娘娘,莫做无谓的挣扎,您就是把眼望穿了,皇上也不会来的。”那太监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线,里面折射出嘲笑和狠毒,“皇后娘娘,您当初处罚奴才,将石崇从奴才手里救走的时候,可有想到今日啊?”

  姚园按住心中的恐慌,眼下之计,唯有尽力拖住福公公,争取时间,等四娘来救他。姚园冷冷一笑:“福公公,你是宫里的老人,当知假传圣旨,会有什么下场?”

  那太监不屑地笑道:“娘娘,奴才说了,这是皇上的旨意。奴才就是有一百个胆也不敢假传圣旨啊!那可是诛九族的死罪!惜妃娘娘奉了圣意,只是不忍看着娘娘死去,才特意召了奴才来。惜妃娘娘是皇上心肝上的人,她的话能有错吗?”

  姚园心寒不已,原来是禄南珍。可笑她当初还一心一意为禄南珍安排,原来别人视她如骨在喉,每时每刻想着除之后快。

  姚园好笑,嘲讽地说:“福公公,可怜你为别人做了嫁衣裳而不自知,本宫真替你喊冤呐!”

  那太监脸色一变,声音拔高:“你什么意思?”

  姚园不慌不忙地说:“福公公,你是个聪明人,在宫里十几年了,该知道什么叫做借刀杀人,丢车保帅。”

  那太监似乎相信了两分,不过,他不想这么快就败下阵来,仍然高昂着头争辩道:“你想蒙杂家,挑拨杂家和惜妃娘娘。那你可错了,自从皇后您把咱们发配到劳务房,是惜妃娘娘发了恩,杂家才能出来。就算惜妃娘娘让杂家的手染上了血,杂家也是心甘情愿。”

  姚园暗笑,明明已经起了疑心,还装作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让人作呕。沉住气,姚园慢慢地说:“公公细想想,若皇上真要本宫性命,早就下了旨意,何须等到今天?再者,公公请看本宫现在的生活状况,虽然比不上昭明宫,但一应用品皆是好的。若皇上真的厌恶本宫,又怎会如此待我?本宫与皇上是起了些小摩擦,但并不妨碍本宫在皇上心中的分量。若公公一时糊涂,不明不白的做了他人的替死鬼,可就太不值了!”

  “这?”那太监做了难,一时不知该相信谁的话。

  这时,太监身边一名小宫女阴森森地说:“公公莫错了主意,就算皇上不杀她,她也走不出冷宫,有什么好怕的。若是惜妃娘娘知道你违背了她的旨意,那可是立刻丢性命的事儿。”

  姚园大骇,她没想到这个名不经传的小宫女竟然如此歹毒,比起福公公有过之而无不及。

  福公公大喝一声:“皇后娘娘不堪忍受冷宫生活,上吊自尽了,还不快去帮娘娘一把。”

  姚园脸色苍白,连退几步:“你们谁敢?本宫告诉你们,等皇上回来了,追究起来,惜妃会把所有的事推到你们的身上。”姚园指着福公公道:“尤其是你,皇上知道你与本宫结怨已久,到时候,皇上问起来,惜妃会说,是你假公谋私,欺君瞒上,假传圣旨,趁皇上离宫,害死皇后,到时候,你的九族都不够砍。”

  福公公和几个小太监有些发抖,踌躇不前,面前是一国的皇后,若真是事发了,他们死倒是没什么,但是家人的性命……

  那个小宫女见状,厉声道:“还不快去!小心惜妃娘娘要了你们的命!”

  小太监两权相交,不得不顾眼下惜妃盛势,慢吞吞地走上前,拿起白绫,就要望姚园脖子上套。

  姚园那里会坐以待毙,立刻推开小太监,向屋内跑去。

  “抓住她!”福公公大叫道。

  可惜姚园拖着八个月的身孕,那里会跑得动,刚两步就被抓住了。几个小太监将姚园死死地摁住,白绫眼看就要勒上脖子。

  “放开娘娘!”愤怒声诈起,惊得众人忙抬起头来,原来是经月不见的石崇。但见他手持青锋宝剑,双目通红,快速地冲过来,一剑砍断小太监的手臂。

  “啊!啊!啊!”惨叫声响彻皇宫。

  福公公被石崇的模样吓了一跳,连退几步:“石崇,你怎么来了?皇上不是打发你去守朝阳门了吗?”

  石崇连砍了几个小太监,将惊魂未定的姚园护在身后,愤然地说:“福全,你敢杀害娘娘?”

  “你……”

  小宫女见情况有变,不待福公公说话,吹起一个响哨,顿时几十条身影从天而降。

  石崇大惊:“你们敢造反?”

  “杀!”小宫女阴森森地说。

  说时迟,那时快,姚园身后响起了几起惨叫,惊回头,却是刘四娘血迹斑斑地将姚园护在身后:“石崇,你带娘娘先走。”

  “是!”石崇知道不可多留,将姚园护在怀里,趁机杀出一条血路。

  姚园张张口,自知多说无益,反而会分散她们的注意力,只好尽力配合石崇。

  “想走?没那么容易。”小宫女叱咤一声,“杀掉她们!”

  刘四娘挥舞着手中的长剑,边打边说:“我已经发了信号给皇上,你们若识趣,还不快快停手,或许还能捡一条性命。”

  小宫女冷笑道:“别上她的当。快!杀了她们!”

  两人终究寡不敌众,半个时辰后已经落了下风。姚园不忍两人为她牺牲性命,喊道:“四娘,石崇,你们走吧。她们要杀的人是我。”

  石崇拼力砍下一个人的头颅:“石崇不会走的。”

  姚园痛心,是她连累了这两个人。

  千钧一发之际,一名小太监突然大喊起来:“不好了,皇上来了,皇上来了!”

  “什么?”

  众人皆是一惊。刘四娘大喜,娘娘有救了,皇上来的好快啊!

  小宫女见此,殊死一搏,下令道:“快!快!杀了皇后!”

  刺客逃也不是,杀也不是,一时方寸大乱。

  姬元懋百步之外,弃了狂奔的壮马,驾起轻功,飞掠而来。

  “杀了她!”小宫女似疯了般的大吼。

  姬元懋运足了掌力,一掌将小宫女拍出几丈远,小宫女的身躯如断了线的风筝撞到宫墙上又被弹了回来,落到地上,顿时口喷鲜血,经脉皆断,气息全无。

  经月未见她,姚园失了神,她还是来了……

  刺客的手明显一抖,架在姚园脖子上的剑歪了两分,利刃切入肌肤,鲜血顺流而下。

  “娘娘!”刘四娘惊叫。

  姬元懋投鼠忌器,手脚冰凉,吐出的话语如三九寒冰:“谁派你们来的?”

  刺客大笑两声,壮壮胆子:“放我们离开,不然……”说着,将剑陷入了两分。

  姬元懋看了刺客一眼,又看了姚园一眼,冷冰冰地说:“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朕吗?”

  刺客道:“谁不知道皇上深爱皇后,想蒙我,休想!”

  “那你就尽管动手吧!”姬元懋冷笑一声,无所谓地说。

  “皇上!”刘四娘和石崇惊叫。

  “这?”刺客愣了,难道传言有误?不可能,不然,姬元懋怎么会来这么快?千万不能上她的当,“皇上可考虑好了,您急忙赶来,不会是想看皇后是怎么死在在下手中的吧?”

  姚园听了姬元懋的话,本来心就凉了几分,但她仍然以为姬元懋是为了麻痹刺客,并非真心话。谁知,接下来,姬元懋冷笑道:“你以为朕是为了这个女人回来的?真是笑话!朕本就知道你们会今天动手,你们是禄广敖的家奴,偷偷投靠了九皇子来图谋皇业。所以朕故意留下皇后做诱饵而已,目的是为了引出你们,从而一举歼灭。”

  “什么?”众人骇然,不可置信地看着姬元懋。

  姚园手脚冰凉,绝望之极。她紧紧地瞪着姬元懋,难以相信她会如此的绝情绝义,她无意识地摇着头,天地都变成了灰色。

  姬元懋见时机已到,暗蓄力量,飞身而起,谁知道一个身影比她更快,利剑闪闪,霎时刺客的头颅被一剑砍下,滚到一边,鲜血溅了姚园一身一脸。

  姚园轰然倒地,居然连□□出了红也没有任何知觉,她眼神空洞,早已灵魂出了窍,连死都不知道是何物了……

  “园园!”两个身影同时飞向她,伸手想要接住。

  “你别碰她!”来人怒目相视,似要将姬元懋千刀万剐。

  “我?”姬元懋大痛,见姚园了无生意的样子,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手停在半空,不敢上前一步。

  “滚开!”来人抱起姚园,不待姬元懋解释,飞身而去,消失在天边。

  “主子!”刘四娘回过神,喊道,“怎么办?”

  姬元懋忍住眼泪热泪,压下心里剜心般的剧痛,对早已赶来的卫军,咬牙切齿地说:“把他们剔为白骨!”

  “不!皇上饶命啊!是惜妃,是惜妃,奴才是冤枉的!啊!……”一时剑影横飞,血肉模糊,冷宫成了屠宰场……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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