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唐锦云听说几个丫鬟被送走, 急得掀开被子要下床,可两条腿似被人抽出了筋骨,软绵绵使不上劲, 而且裴知秀在身旁用充满力量的两条胳膊紧紧箍着她, 她的挣扎没起到任何作用。

  “放开我, 我要去找裴敬宗说清楚, 掉水池的事和丫鬟们无关。”

  裴知秀按着她在床上躺好,撇嘴道:“你现在最好不要去烦大少爷, 他今天衙门里有事没处理好,心情不佳。”

  唐锦云道:“衙门里的事,和家里的事又没关联,再说,那几个是我的丫鬟, 他凭什么不问过我就送走?”

  裴知秀道:“你真是不识好人心,那几个丫鬟照顾你不尽心, 大少爷代为处罚完全合情合理。更何况,他是圣上亲封的将军,以后还会是裴家家主,处理几个不听话的丫鬟而已, 干嘛要过问你?”

  唐锦云跟她讲不通, 但又挣脱不开她的束缚,一口气梗在胸间,憋得她脸色通红。

  裴知秀瞅唐锦云神情不对,松开手拍拍她的脸道:“喂, 你不是吧?气量如此狭小, 还怎么做大少爷身边的贤内助?喂!”

  唐锦云喉咙一痛,腹部酸气上涌, 她忙侧头起身伏在床边呕吐起来。裴知秀一个跳脚让开,看她吐得辛苦,忙坐过去拍着后背道:“马大夫说过你这边要静养,你还如此激动,当心真把小命折腾没了。”

  唐锦云被地上的酸水一熏,本就涩痛的眼睛当下就淌出泪来,她想起几个丫鬟围坐在外面嬉闹的场景,她还想着要将卖身契还给她们,再请她们到书馆和画室帮忙做事,按月付薪资。

  现在一切都完了。

  小香说,犯错被主家遣回的丫鬟,以后就不会再被其他人家聘用,因为没有管事敢招犯过错的人回家。

  她身边又没有可以帮忙跑腿做事的人,想找出她们几个的下落谈何容易。

  唐锦云越想越难过,干脆就伏在床沿上哭起来。

  裴知秀帮她撩着头发,以免它们滑下来沾到呕吐物,“你别难过了,快好好躺着让我帮你把药涂完。”

  唐锦云抬起头,赌气躺回到被子里,盖住脑袋说:“不要管我,请你出去吧。”

  裴知秀道:“至少让我涂完药再说,我也并非自愿呆在这里的。要不是怕被我哥打,你以为我会跑来做丫鬟么?”

  唐锦云佯怒道:“拜托姑娘你有点眼力见好不好?我想要自己待一会儿,你听不懂?”

  裴知秀脸上挂不住,气呼呼甩了辫子站起身道:“走就走!大哥打我,大少爷骂我,我也不管了,原以为你长得秀丽,脾气性格也会好,可没想到这样讨厌。”她大步冲出去,帘子在她身后响了半天。

  唐锦云躺在被窝里,摸着身上的鸡皮疙瘩,想到周围都是盼她死的人,觉得自己挣扎到现在的行为很可笑。

  还不如死了呢,她想。

  想法一出,她又后悔,这肯定是病痛带来的副作用。

  可是活着干什么呢?她的新婚丈夫只想要她带来的利益,她唯一的至亲——爷爷也希望她像个贞洁烈女那样死去。

  唐锦云咬着被角哭了一会儿,胳膊上的瘙痒蔓延到颈边,她伸手挠的皮都快破了,可也没止住那股痒痛。

  反正原身说她会等自己一起,那就死吧,唐锦云坐起来,扶着床沿滑到地上,她撑着桌角站起来,一步一步挪到窗边推开窗户。夏夜的暖风吹进来,扫在皮肤上,唐锦云身上的痒痛更甚,她甚至感觉得到那些所向披靡的红色疙瘩已向腰间和腿部蔓延过去。

  在窗边只站了一会儿,唐锦云已觉自己一脚踏进了鬼门关。

  “你不要命了!”裴敬宗喝完醒酒汤过来,就看见唐锦云站在新装好的窗户前吹风,满脸红肿。

  他抱起唐锦云放到床上,回身关紧窗户,返到床边,看见地上的秽物,眉心一皱,探身放下床幔。

  唐锦云抓住裴敬宗的衣角,“你为什么救我?我死了,那些嫁妆不就都是你的了么?”

  裴敬宗看她眼睛肿成一条缝,嘴角厚厚翘起,好笑又好气,“这种时候,你都不忘打算盘斤斤计较。在你眼里,我就不能做次好人?再者,你这么快死,于我,于裴府,有什么好处?更不消说,我还没得到那枚玉佩,你如何能死?”

  唐锦云喘着粗气道:“你别为难那几个丫鬟,落水的事,她们根本不知情。是我去碰池中莲花,不小心掉进池里的。”

  裴敬宗没想到她在病中还不忘求情,便道:“既如此,她们就该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多说无益,人已被家人接了回去,你安心养病,不要想太多。”

  唐锦云道:“她们是无辜的……”裴敬宗打断她道:“在其位谋其事,人人都该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不是吗?”

  唐锦云在朦胧光线间发现裴敬宗的脸色不太好,她想起裴知秀说的话,问道:“你今儿碰到不顺心的事了?”要不再等过几天,找个裴敬宗心情好的时候再跟他求情好了。

  裴敬宗展眉道:“知秀在你跟前多嘴了?”

  唐锦云摇头道:“你身上有酒气,而且说话口气有些冲。”裴敬宗复又皱起眉头,“很冲么?”

  “是,很冲。”

  裴敬宗按按眉心,走到香炉边,揭开镂空的盖子,捏出一把香灰洒在唐锦云的呕吐物上。

  他捻搓手指,看着手上的香灰慢悠悠飘落,为防着灰飘到床上,他不得不伸出一只手捏着床帐。

  唐锦云隔着帐子看着裴敬宗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里,莫名安心,“是审问绑匪的事不顺利么?”

  裴敬宗吃了一惊,“你从哪儿听来的。”

  很简单,要说最近能有什么让裴敬宗心烦的,头一个便是绑架皇子的案件,第二个就是她。婚假结束第一天,他十有八九要先去问绑匪的动机和意图。

  唐锦云懒得解释太多,只回道:“瞎猜的,若猜错了,你就当我没说。”

  裴敬宗也不愿将唐锦云想得太聪慧,他知道她有点小聪明,但他不认为她能达到多智近妖的地步。

  他道:“其实,的确出了点乱子。”

  唐锦云哦一声,兴趣缺缺,她现在浑身都痛,根本并非真的关心他工作是否顺利。

  她敷衍道:“反正他都被你抓到了,也没办法再出去害人了。”裴敬宗道:“你说得有道理。”他不能说出安力智被人带走的事,鉴于唐锦云这样相信他,他无法说出口叫她失望。

  真奇怪,要把她送走了,他对着她反而能心平气和了。

  “你看看,原本喝过药已好些了,你又下床开窗去吹风,现在风团又发到脸上了。”裴敬宗撩开帘子,望着唐锦云肿起来的脸,跑去洗了手上的香灰,回来拿起床边玉色托盘里的一个碗,伸出三指点着里面液体在她脸上轻擦。

  液体清凉,唐锦云舒服地哼唧一声,“这是什么?刚才忘记问知秀姑娘了。”

  裴敬宗道:“马大夫配的药水,解痒。”

  “谢谢你,在我那样对你之后,还愿意对我好。”唐锦云艰难地动着嘴唇,感觉上下唇瓣之间一片灼痛。

  裴敬宗猜她在说床上袭击他儿孙根的事,但他装傻道:“你对我哪样?”

  唐锦云嘶一声,“我不想说话了,我的嘴快痛死了。”

  裴敬宗便不再多言,安静帮她涂完药,剩下脖子和胸口部分,他交给了被裴远押着过来赔罪的裴知秀。他叮嘱裴知秀道:“手搓热再涂。”

  裴知秀接过药瘪嘴道:“大少爷,少奶奶不识好歹,她曲解您的好意,还吼我。”

  裴远哈哈笑着上来在妹妹后脑一拍道:“胡说八道什么呢,听大少爷吩咐,找打呐你。”

  裴敬宗也不管,揭帘出去了。

  裴知秀对哥哥裴远说:“哥,你把地上这一堆收拾了,我去给少奶奶涂药。”

  裴远点头,手脚麻利出去找来笤帚和簸箕揽了地上秽物,进来回话道:“少奶奶,知秀她手脚笨,但人不坏,您先凑合用着,等明儿我再找新的丫鬟来。”

  裴知秀听哥哥这样讲自己,气得照他小腿踢一脚,“你才笨,快出去。”

  裴远躲着陪笑,唐锦云动动眼皮,应道:“好,麻烦你。”

  裴远哎哟一声,“不麻烦,这都是我们应当做的。”

  裴知秀推着裴远出去,回来嘟囔道:“哈,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了。在男人面前轻声细语小意温柔,在女人面前就扬起鼻孔目空一切,虚伪,坏女人。”

  唐锦云知道刚才耍脾气伤了她的心,便好声好气地回她:“对不住,我刚醒来,头痛眼花,身上还痒,听见亲近的丫鬟被冤枉,一时着急,并非针对你。请你原谅我,好吗?”

  裴知秀没想到她会低头低得这样痛快,不由一怔,她从小没了父母,跟着哥哥长大,便少一份女子的婉转与心细,向来直来直往。见唐锦云说了软话,自己就将心中不快拭去,转又欢喜道:“我没有怪你呀,你怎么说这些话,我没有怪你的。”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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