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传票
说实话, 程知找出那本老杂志着实花了很长时间。
他忍着尴尬翻开这本被封印多年的杂志，在看到自己被刊登出的小说时，还是绝望地捂住了眼睛。
他又做了无数心理准备, 才终于微微睁开眼，不得不面对黑历史, 通读了一遍小说。
……结果, 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辣眼睛。
大概是岁月自动加上了滤镜，程知看着高中时写下的小说，还能感觉到那个青春年少的自己。头发茂密，神采飞扬——26岁男人看到就想哭的那种。
但他也确实是不适合写小说, 空有好的故事, 却完全不能将那种悬疑感表达出来, 而且文笔青涩。现在一想，这家杂志也是真的很宽容了。
怪不得会倒闭……
程知悲伤地想，幸好自己没有什么文学梦想，要是一直追梦, 现在指不定在哪喝西北风。
程知发出微博之后，就没有再担心评论反馈。他知道这几乎是可以一锤定音的证据，就算徐世和《谜案时刻》再怎么主导风向, 也不能把黑的掰成白的。
于是他悠闲地给自己倒了杯果汁，随便刷着评论。
没多久, 谢千溯拎着他的西装外套冲进了门。
看见程知优哉游哉地喝着果汁，一把将他的杯子抢了过来，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
程知：“你看起来好像三天没喝过水的饿汉。”
谢千溯放下水杯, 把外套扔到椅子上，一拍桌子道：“我只是想赶回来夸你。这条微博发得也太是时候了。”
程知这条微博简直吸取了徐世的白莲精髓，而且虽然放着可以锤死人的照片，文案却是“不想发”“羞耻”什么的，一来显示了发博者漫不经心毫不害怕的态度，二来这态度可以狠狠恶心徐世一把，谢大反派表示很满意。
他给程知分析了一通，他这条微博到底好在哪里，一点不吝啬地夸赞程知掌握了舆论战的规则。
“……你这么一说，我竟然也觉得有点道理。”程知学到了一样地点点头：“但我发的时候，真没想这么多。”
谢千溯如果在国内上学，阅读理解绝对是满分，总是能从程知的举动中分析出一堆深意——本人也分析不出的那种。
他是真的羞耻啊！任谁被迫发出这种十年前的东西，都会有同感的吧。
“什么……竟然是这样吗？”谢千溯有点懵，随即道：“那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直觉吧！”
不愧是程知！
程知被吹得害怕，登上微博看了看评论区。跟他预想的一样，看完了那几张图的人都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虽然程知这篇小说写得不怎么样，还有些幼稚青涩，但核心杀人手法和人物关系，都与徐世指控抄袭的那一篇一模一样。
而且看杂志刊登的日期，十年前，《宇侦》都还没开始画，徐世更不可能已经成为助手，足以证明所有的控诉都是无稽之谈。
《宇侦》原著粉终于扬眉吐气，在评论区正大光明地嘲笑自诩正义路人的黑子。
【打脸了疼不疼啊？焗司老师十年前就有的故事！】
很多之前谩骂过的网友如今看清真相，在微博底下道歉。但还有一群坚持不松口，继续无脑黑的。
【你们怎么知道这是焗司写的。指不定就是抄袭的这篇小说呢？还不是仗着这杂志糊联系不到原作者……】
粉丝都快被气笑了，这些漏洞百出的话也亏得他们能想出来。
程知直接在评论底下回复：【是我写的，文笔不好见笑了。】
天知道他打出这行字用了多大的勇气。
有焗司出来正面澄清，粉丝们委屈了两天，终于开始狂欢。
他们在评论区疯狂艾特徐世，要求他给个说法。
硬生生又刷出一个话题 #请徐世道歉#
只不过之前还很活跃的徐世一下子销声匿迹，被这么艾特也一直缩着不敢出来，大概是心虚地不敢讲话了。
粉丝们又认真看了那篇短篇小说，发现了盲点。
【悄悄说一句，我觉得这篇小说的作者年纪不会很大。】
【哈哈哈，是还没有成长为中年肥宅的焗司老师吧……毕竟十年前了。】
【我感觉焗司当时不像是成年了，这个文笔真的挺中二的哈哈哈。】
程知被粉丝当场处刑，难过地在谢千溯的袖子上擦还没流出来的泪水。
谢千溯安慰道：“没事的，中二也是一种特点嘛……至少我觉得很好看！”
程知：“你并没有安慰到我好嘛……”
结果这个话题竟然一直没有被放过。
【其实焗司在签售会说过，他开始看死神小学生的时候，也还是个小学生。这么算来他最多不超过三十岁啊？】
【不可能吧，焗司连载《宇侦》都是八年前的事情了，怎么可能这么年轻啊？】
【为什么不可能，漫画水平又不跟年纪挂钩。】
一番争论没有结果，但过了不久，忽然有一个粉丝激情发言。
【看我找到什么了！我以前订过这个杂志，特意翻出来了这一期（没想到还找得到），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姐妹别卖关子啊，怎么回事？】
【结果我发现焗司老贼他截掉了卷首的一小段介绍！那边编辑明说了作者是个高中生，还夸年轻人想象力丰富，逻辑严密什么的！】
【卧槽，真的是未成年啊？那这么一算，他现在也才二十五六吧。】
【焗司老贼……听到他这么年轻，我都不好意思叫老贼了。小贼？？？】
【哈哈哈姐妹你怎么这么搞笑……】
【没想到我一直追的老师竟然是同龄人！一直感觉焗司跟我差辈了来着。】
【年轻人阅历浅，竟然能画出《宇侦》这样的故事？】
看到这条评论，谢千溯也不禁问道：“对啊程知，我其实一直想问你……你这么年轻，要画出那么多案件怎么做到的？”
程知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他从小就喜欢看推理作品，至于那些复杂的伦理关系，大概是靠多看法治新闻吧。
现实，远比作品更加丰富。
程知觉得自己的答案平平无奇，于是道：“你猜呢？”
他更期待谢千溯的解读。
谢千溯看他神神秘秘，也压低了声音：“不会是……快穿吧？”
“快、快什么？”程知惊讶道。
“快穿啊！”谢千溯道：“绿晋江很流行的一种小说题材，就是主角在各个世界穿越，解决任务。快穿世界的时间不影响现实的流速，所以你回来之后看起来还是很年轻。但其实——你已经身经百战看尽世间沧桑了……”
程知：“你是不是太高估我了？”
谢千溯忽然想到一种很恐怖的可能：“天呐，我到底是不是现实世界中的人，我不会只是你某个世界的任务对象吧？”
程知：“你是说攻略你吗？那这个任务也太简单了吧？”
哪个游戏是攻略对象自己找上门来死缠烂打的？
“嗯，你说的有道理。”谢千溯回想了下自己的行为：“那万一不是恋爱任务呢？比如你是来打脸的，或者任务是财富超越谢千溯什么的？”
程知同情地看着他：“倒也不必把自己想象得如此工具人……”
“算了，”谢千溯又推翻了自己的回答：“你连快穿都不知道，应该不是了。那你一定就是少年天才！十八岁之前习得高深的绘画技能，还掌握了人情世故，不愧是你，酸奶以后也一定随你！”
程知商业互吹：“那想必你也是少年天才了！二十出头就能够把控谢氏这个商业帝国，还带领着它蒸蒸日上，天呐这不就是小说男主标配吗？”
谢千溯点点头赞同道：“所以有可能我们真的在小说里，其实除了快穿，还有一种题材叫做穿书。我们一定是穿成了小说的主角，但可能在穿越时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程知：“……”
***
没到晚上，#焗司澄清# 和 #请徐世道歉# 这两个话题刷满了热度。
徐世待在逼仄的出租屋里，脸色惨白地看着手机屏幕。
大势已去，原本被他煽动的网友在明白真相后，纷纷回来骂他。他不得不关闭了评论区，但还是挡不住网友转发要求他道歉。
而且程知的年龄也被他们扒出来，证实了甚至比他小几岁。于是本来有利于他的“打压新人”和“职场欺凌”一下子变得极为可笑，更有人明明白白地嘲笑他一把年纪碌碌无为，只能靠骚操作博取眼球。
徐世无奈之下，只能拨通了《谜案时刻》与他联系的副导演的电话。
谁知道那边刚一接通，就传来了副导演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不是说焗司绝对不能反转的吗？现在怎么变成你诬陷了？你知不知道这下我们要损失多少？”
徐世悔不当初，原本他这几年事业不顺，但《宇侦》热度却一天更甚一天。他不可避免地越来越嫉妒程知，明明那么年轻，只是机遇好才获得了扶摇而上的机会。
他却完全忘了，这机遇程知也不是没有给过他。
徐世又好面子，酒后心情激动，就越容易说出醉话。他在和副导演聚会时，胡乱说出了焗司借用他灵感的谎话。
谁能想到副导演表面不在意，却是听进了心里。《谜案时刻》对他们这家小公司很重要，撞上《宇侦》显然是没有活路了。于是他不免动了邪心，只要能搞垮《宇侦》的口碑……
后来与徐世商谈，虽然他们听出来徐世的话并不真，但即便是诬陷又如何，只要焗司不能翻身，这次就是他们这部剧得利。
于是《谜案时刻》和徐世配合着上演了这出大戏。
前几天眼看着风头正好，但这么一反转，《谜案时刻》完全捞不到任何好处。
徐世现在不知如何是好，讪讪道：“哥，那个你之前答应我的那笔钱还能打给我吗？”
他在业内的名声完全被败坏了，估计接下来也没法接到工作，只能指望《谜案时刻》之前许诺的一大笔钱度日。
副导演惊讶道：“你还想要钱？这就是你骗我们才出现今天的局面，你还好意思张口要钱！”
他现在迫不及待地和徐世撇清关系，让《谜案时刻》受到的影响越小越好。
徐世道：“哥，当初你也不是没想到，但这事是你怂恿我做的，现在就想抛下我了吗？”
副导演不想跟他纠缠，当场挂断了电话。
徐世拿着屏幕还未暗下的手机，表情竟然有些狰狞。
既然《谜案时刻》要放弃他，那就不要怪他共沉沦了……
于是当晚，徐世再次发文，按照网友的要求极其诚恳地对焗司道歉，并且用忏悔的语气说，一切构陷都是《谜案时刻》的授意，自己也是迫于无奈。
虽然吃瓜网友并不相信他洗白的说辞，但《谜案时刻》还是被送上了风口浪尖。
一时间鸡飞狗跳，《谜案时刻》和徐世反而成了撕逼的双方，程知静静地退出舞台。
“最喜欢看这种戏码了。”谢千溯一笑：“虽然恨不得再多看几天，但也到了我们黄雀在后的时候。”
于是在《谜案时刻》和徐世纠缠一整天后，所有带过节奏的营销号，《谜案时刻》剧组，以及徐世本人都被收到了法院的传票。
谢千溯：“我的律师函从来不是发来玩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