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天空飘起了雪。
这不是最冷的时候, 但意外的，冰雪骤然来临，比前几年, 都来的更早些；天气异常无比, 没有天气预报播报后的第一年年关突袭，甚至以前的习惯都不在强迫性的完成。
顾卿叼了颗棒棒糖, 在羊肠小道仰着头盯着树梢上那点冰锥子。
乔榛在她身后不远处站定。
“在看什么？”
顾卿若有若无的笑了下，“没看什么，就是在想，当时为什么会把人放走。”
“你不是说是朋友么？”
“难道不是？”顾卿转过身去, 打量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突的一笑，道, “确实, 你也就见过两次面。”
这时离地道绝望厮杀的境遇已经过去了两天。
乔榛队伍对上这四阶丧尸, 如若不是后来顾卿突然出现, 也许已经全军覆没。他们是第一次直面四阶丧尸，有所猜测却没想到外面的丧尸更强大, 是判断产生了错误。
而这一切，得尽快告知幸存者基地。
乔榛以为是顾卿特意放走的叶淮，当时他看的分明，顾卿在面对四阶丧尸的脸时，嘴角抽搐了下，眼神也变得晦涩。
而他心领神会的, 想起了叶淮这个人。
如果前提是没有顾卿那有些奇怪表情的铺垫，他也许想不起来这张眼熟的脸，离最开始见面时那膨胀得厉害的身体，已经完全是天差地别，放在以前，他绝对不会想到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一个人会变化得这么快。
就算为了顾卿身边那个人的缘故，也不应该如此。
不是他一个人觉得顾卿放水了。
起码在队伍里，偶尔会有一两个不同的声音，质疑着原本是可以解决掉这丧尸，为了顾卿后来那推脱的不知名原因，放虎归山，导致后面几个人，随时处于被追杀的危险当中。
乔榛知道她的答案。
“江城基地，可能出事了。”
乔榛叹息：“叶豪可宝贝他那儿子，当初在基地时，时不时听说许多没背景异能的小姑娘傍叶淮，为了不让他那儿子闹心，每个都得很大方，毕竟现在食物比钻石值钱，她们要是有自知之明，自然要讨好他，奇怪的是后面突然就跟改邪归正了一样，女色不沾了还开始减肥。要不是这次福至心灵看见了脸，我可能还认不出来当初那个胖小子现在都瘦成这样了。”
谁也没想到在阴差阳错下，再次见面居然是这样的场景。冰天雪地的寒风里，他们躲避追杀、面临生死考验，还极有可能丧生在从前他从未注意过的人身上。
顾卿勾起嘴角：“都是爱情惹的祸。”
乔榛：“……”
没想到这个时候了她还有心情开玩笑。
他嘴唇微动，声音略带嘶哑：“你救我两次了。”
乔榛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化成了浓浓白雾。
他远眺着对面狭窄的小道上，密密覆盖的雪花。
“一开始在桥下，第二次就在前两天地道里……”
顾卿知道他下面想说什么。
“雷锋是不需要回报的。”她顿了下，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打了个补丁，“当然，我不算雷锋，雷锋做好事不留名，我还是把名字留下来的，你也没必要放在心上，我不是救你，我是救洛冰。”
乔榛沉默了一会儿，想说出的话，被滚烫的热度在喉咙里转了圈，咽下去了。
他没继续刚才的话题，反而聊起了最近的一些事，顾卿心不在焉的听着，眼前却浮现了赵韫玉那张秀美的脸，她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当初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那盈盈水光似是柔弱得不堪一击，连眼睑处微红的皮肤都被映照得温润而柔和。
她就那样盯着自己，眼中还有陌生的、不熟悉的审视，以及更深处，那复杂而纯粹的亲近。
末世来临的第一个冬天，大雪纷飞。
顾卿选择了用东西吊着叶淮重返江城基地，乔榛带领队员回基地复命。
人跟丧尸不一样，丧尸脚程非常慢，而人选择了代步工具后更是方便快捷，乔榛回到幸存者基地后是一个深夜。他先去报告了路途当中的遇见的许多事情，隐去了顾卿的那一遭，把四阶丧尸和江城基地的大致情况通过对话完整的描述出来。
从作战办公室出来后，他对着漆黑的夜幕无言沉默几秒后，头也不抬的回到了家。
他拿出钥匙，开门在玄关处换上了柔软温暖的鞋，尽量不让自己的动静吵醒卧室里熟睡的人。
乔榛去浴室洗了个澡。
炙热温暖的水流中，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憔悴，眉眼却依旧坚毅。
他只是随意的那么一瞥，却在陡然间猛地怔住。
不知是不是熬夜许久没睡好的缘故，镜子里的他，在棕黑色眼球旁边，莫名的出现了一个小黑点。
那如果不是特别细心的人，基本难以察觉。
乔榛用力的揉了揉眼睛，眨了眨。
小黑点消失了。
他松了口气，擦了下身上的水珠，裹着睡衣回到卧室，小心翼翼的侧卧在洛冰身边。
那一下凹陷的床被动静并不大，嗜睡的孕妇因为敏感而从半夜中醒来。
睁着双眼，迷茫的盯着自己的男朋友。
“回来啦？”她低声问。
“嗯。”
乔榛伸出手，似乎想拥抱她，顿了顿，又收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洛冰嘴角轻勾起，目光温柔，似乎在描摹着他的棱角。
“瘦了。”
乔榛短促的笑了下：“瘦了你加油把我养胖。”
洛冰慢慢撑起来，拍了拍旁侧：“过来点。”
“这次你出去有没有看见顾卿？”
乔榛轻吸了气，气息弥漫着清幽的香味，从她身上传来，带着一股令人愉悦、放松的味道。
他伸手将人揽在怀中，低声道：“这次遇上叶淮，顾卿把他引开了。”
洛冰怔住。
“叶淮出了点事情，王贞过来后你别跟她说，免得担心。”
他的声音很温和，听不出一丝的异样。
洛冰心中沉思，镇定点头：“我知道了。”
乔榛摸了摸她的肚子：“宝宝有没有踢你？”
洛冰露出个初为人母慈爱的笑容：“她不折腾。”
等洛冰入睡后，乔榛原本是闭着的眼睛，一点点的睁开，旋即闭上。
在那短暂的时间中，他睫毛轻颤，眼里陡然闪过一抹暗红的光。
*
顾卿用王贞的东西把叶淮吊到了江城基地的周边，自己朝里面走。
江城基地毫无声息，宛若一座死城。
第一次来时热闹非凡，第2次却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顾卿推门时，是从里面反锁的，正常道路走不通，她只能另辟蹊径，从后门翻墙而入。
以前还有人守着，没有人敢逾越，而现在顾卿光明正大的进来后，也再也没有人能拦着她。
两旁的树叶子干枯，随地飘散，连人烟都变成了虚无。
顾卿心里早有所准备，看见这种场景还是觉得有些窒息。
胸口闷闷的，像被巨石给压着喘不过气。
她梗了梗，去以前住处外面看了看，回头转身，猛地撞上一个人。
——叶淮。
叶淮手里拿着一本写真集，上面王贞眉眼肃杀，酷酷的一身皮衣，手里拿着一杯奶茶，头微微扬起，抬眸神色不动的盯着这边。
霸气冷漠。
一如今顾卿手中举起的枪。
那是乔榛走之前交到她的手上的。
要要是叶淮有任何异常的话顾卿保证不会心慈手软，就像当初那样放跑他。
有时候顾卿，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在那么一瞬间会想到王贞，是她亲眼看见叶淮，为了想追求王贞，下定决心减肥，如果当初他们几个出江城基地的时候带走叶淮，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情况，和王贞还是好好的。
但哪有那么多也许呢，没有也许。
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应该想解决的办法，所幸的是，叶淮在仓促之间还有一点点理智，不然凭着顾卿的手段，是绝对不可能直接将人赶走的。
“叶淮，”顾卿说，“还认识我吗？”
叶淮就那样盯着她，他的头发凌乱，带有暗红的干涸，就像是曾经的血，凝在了他的头发上，他却不知道用水洗干净。
这也许是成为丧尸以后，他最狼狈的时间，同时也是他最强大、心愿能够达成的最顶点。
因为他想减肥，因为王贞说过，她不喜欢胖男人。
所以他竭尽全力想把自己减下来，瘦下来，让那个人的目光，停住在他的身上，不再有戏谑、嘲讽，以及异样的目光。
也许这强烈的执念就是让叶淮在成为丧尸以后，还能保持点点理智的缘故。
这也稍微能让对付不了他的顾卿，提起精神。
他拿出以前搜刮而来的关于王贞的写真集以及杂志等等，她留着的那个手机也在阴差阳错的情况下，成为唯一的保密符。
乔榛以为她对上四阶丧尸叶淮，虽说吃力，但也不至于丧命，毕竟顾卿在他们的面前一向是强大又镇定，深不可测。
顾卿再强大也只是针对鬼而言。
她对付不了四阶丧尸，当初能够在三阶丧尸底下逃生，也因为桃木剑还在，如今桃木剑已毁，招魂玲那些东西，对于丧尸而言，是不需要畏惧的。
她在出幸存者基地大门时，也未曾想到过会在短短时间内遇上劲敌。
叶淮只只是怔怔的望着她，纯黑色的眼眸闪烁着冰冷又无情的微光。但偏偏顾卿从他眼神中看出了几分渴求。
叶淮在随着她来到江城基地的，并没有过多的出现在她的面前，也没有伤害她。
顾卿知道，那即便是在很短暂的时间内，她给叶淮的东西也足够能让他暂时得到满足。
那仿佛是一个信号。
只要他不伤害这个人，她就能够给他想要的东西，最开始是手机后来是写真集，那现在呢？现在顾卿需要给对方什么东西，才能保障自己的安全？
有所以依仗才有所凭借。
不到最后一刻，她是不会拿出杀手锏的。
王贞给过她不少的好东西。
叶淮听不懂她的话。
顾卿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来，她现在对于面前的这个丧尸确实没有什么办法，你要说赵韫玉的话，靠哄着她，可以使自己得到安全，但是这个人不一样。
这个人他只记得王贞，只记得她的东西。
仿佛他过去的一切，都化成了灰烬，随岁月流逝而去。
其实顾卿很想问，你还记不记得你爸爸叶豪。
但是她不敢赌，最开始怀抱着侥幸心理将王贞的东西扔到地道外，把人成功引走，现在她不敢打赌，对方还能被吸引住。
其实这个几乎是有点让人难以置信的，他不记得他的家人，只记得他迷恋过的偶像，要追求的女孩。
顾卿把手中王贞的东西扔给他后又悄悄的溜了，在溜之后的前一秒，她转过头去看见这个丧尸，踉跄着蹲下身将王贞的发卡给拿起来，拿在手中，眼睛耸拉着，似乎是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
顾卿见过这种模样，就像当初她在姜国时，对着驸马的每一样东西都记忆犹深。
然而时光已经远去，顾卿已经不太记得当时驸马长什么样子，唯一记得的是现在赵韫玉微微笑起来，目光温柔中又带着一丝丝的偏执。
顾卿江城基地转了好几圈，最后在叶家找到了那些已经同化成丧尸的人类。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或许是颜封狗急跳墙，更有可能是他的那个实验室发生了差错，据她了解，颜封这个人虽说功利心极强，但对普通人还是很好的，至少不可能拿着普通人的生命开玩笑。
江城基地的这些人，起码上千数。
而被圈禁在叶家的人只有数百个，如果不是顾卿站在墙上面，看见墙下陡然冒出来的人头，夹杂着厚重而腥臭的血腥味的话，她也许会觉得这可能是游戏里吃鸡的场景，或者说是好莱坞影视剧中，龙套扮演着丧尸不知疲倦。而叶家大门，就是将他们捆起来不霍霍其他的人绳索。
为什么会堵在叶家呢？
顾卿垂下眼眸，不动声色的从墙上跳下来。
外面没什么血迹，而里面顾卿看见了很多人身上被咬的伤口。
伤口不大，是普通丧尸咬了之后，普通人在顷刻间化成了丧尸而得以保全，没来得及化成丧尸的，就变成口粮供以磨牙。
至于穿肠烂肚，那密密麻麻的丧尸底下，说不定会有这些东西。
顾卿早已不是以前的顾卿，她以前对于这些东西避之不及。
作为茅山最后一名外门弟子，世间的鬼魂早已做单手可数，她的老婆就是其中一位，如果说有其他的厉鬼，那她自然是要先把鬼魂给解决的，然而没有。
她对着这些丧尸，也不能再像在寺庙里的那样，堆积一团，用一把火烧干净了事。
泱泱华夏大国，末世来临，伤亡惨重，普通人寻求庇护，而特殊异能者则成为悬挂在头顶的那一把刀，短时间内可能不会落下，一旦头顶的重量压弯这些刀刃后，则会成为普通人当中的夺命枪。
想到这，顾卿不得不把叶淮当成敌人看待。
这敌人毫不知情，甚至在别处窥伺着她，手中拿着顾卿引出来的王贞携带物，也许在什么时候突然对这些东西厌烦了，开始对顾卿痛下杀手时，那就是该顾卿全力以赴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境地了。
顾卿在江城基地外，找了个偏僻处安营扎寨，吃着之前在家里做的薄饼，一边思考着对策。
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单手劈丧尸？她好像没那个本事。
那……找阿玉？
好像也不行。
早在几个月以前，当阿玉重新拥有身体时，她们俩的结契就已经取消了。
靠彼此之间的心灵感应。
那不是痴人说梦么。
顾卿默默给自己翻了个白眼。
不说心灵感应，她现在做的人体实验，应该暂时也出不来，如果利用了别的手段出来……那有些事情就瞒不住了。
顾卿心有戚戚，她躺在帐篷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在四周利用晶核布阵后，其实晚上是可以睡个好觉的，奈何她自己给自己脑补了一大通死法，想着将来说不定能跟孤魂野鬼做个伴，就裹着自己的小被子瑟瑟发抖。
孤枕难眠啊孤枕难眠，缺个床伴啊床伴。
*
当夜晚来临后，雪消了。
大地茫茫一片真干净。
苍茫雪地里，一个身影悄无声息的靠近帐篷。
这个人影并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靠近那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帐篷时，像是踩着什么似的，噗嗤一下，在寂静的夜色中，尤其明显。
人影身形一僵，往脚下看去。
白色粉末跟雪融为一体，好似什么也没有。
就是他脚下的那块雪格外白一些。
人影蹲下身来，抓了一把雪在手中。
除了帐篷那因为不知名原因清扫干净，周边一圈都是雪，像一个巨大的圆形，将帐篷包裹其中。
他手中雪渐渐在温暖的皮肤下融化成冰冷的水，而还有些白色粉末则被这些水珠给混成细细黏黏的一团，犹如面粉。
面粉是随着水融，而这些是颗粒状的白色晶体。
他把水珠倒掉，揣着白色晶体在包里，怔怔的望着帐篷。
那一瞬间，仿佛把他的所有猜测都按在实处。
顾卿拿着把水果刀，静默在帐篷处。
“顾卿。”
那人轻轻叫道。
带着试探和小意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情敌出现。
这段时间身体出了点毛病，晚上睡不着，很疼，失眠很严重，白天精神状态不好，去过医院。
现在好得差不多了。
之前没发现在榜单上，这两天匆匆忙忙写出几千字，非常抱歉，已经取消了明天的榜单。
以后定在晚上九点更新，算是对自己的一个鞭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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