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云容容清楚的认识到了一个事实——东陆女人是一种可怕的物种。

  世上有三种性别,男人,女人,萧珞。

  云容容濒临抓狂边缘。

  舞会前半个月萧珞命人送各种裙子要她试。试裙子她无所谓,但萧珞会到场。温柔妩媚的天女会装出一副正经的样子评价衣料,仿佛只是尽东道主之谊。

  实际上却将她当成一个会说话的人偶娃娃玩。

  这是换装游戏。

  天女内心里想的经常是:

  配这个首饰,那个蓝宝石的好看!戴那对步摇,你瞎了吗为什么要选红宝石,那条裙子是苹果绿的,你这孩崽子为什么要凑一个红配绿出来?你是霜降亲戚吗?你是不是也高丽来的,每天钟情于红配绿,蓝配黄?

  那双鞋!那双鞋!不要选鹿皮靴!天啊,这孩子还有审美吗?

  这女孩会不会是从乡下来的?

  云容容那天差点跟萧珞吵起来了。

  去他妈的天女,死就死,宁死不当乡下人。

  转念一想,好像也对,毕竟除凡尔赛外全是山村。

  她又把火压了下去。

  舞会前一晚萧珞又弄来了一件曲裾,“这件超级好看。”

  云容容一瘸一拐的凑上去,用一种看智障的目光注视着萧珞,“十三姨,这是舞会,我是要跳舞的。”

  她本来打算穿带鲸骨撑的拖地长裙,裙撑可以帮她的腿分担一些重量,站着会稍微省力些。

  “下裙是百褶的。”萧珞兴冲冲的展开裙子。

  那是一条杏黄三绕曲裾,交领,落地广袖,灰线绣花,从上到下渐繁,至衣摆处百花齐放,花密却不乱,衬裙是浅灰,八幅,哑光纯色。

  裙摆与袖摆压了一圈蕾丝。

  云容容不费任何力气就将衣服拎了起来。

  她很意外,愣了一下。

  一般华服都做的死沉,她封王时的礼服足足十五斤。

  这件裙子很轻,大概只有四两重。

  蕾丝的花样是鸢尾,大概是波旁王室贡的。

  衣料滑且冰凉,她没见过,便问,“这是丝绸?”

  “江南贡缎。”萧珞说,“蚕丝的,外边买不到,超级贵的。”

  天冷蚕养不活,这种绸缎根本不在市场上流通,一年两江织造局只产七匹。

  没瑕疵的话一匹贡给荣宜,剩下的直接送去裁衣,荣四他们三人每人各提四件,针线尚宫们靠卖做衣服剩下的边角料发家致富。

  如果有瑕疵就会贡整匹缎入滨京,当礼物往下赏。

  她是这么分到了三匹。

  云容容仔细的翻看裙子,“我还是没看出来哪里有瑕疵。”

  “你为什么要每天开着读心术?”萧珞吐槽,“你不觉得吵吗?”

  可爱猫姑娘扬脸一笑,“十三姨你比较吵。”

  在心里啰里八嗦的回忆一大段。

  “因为我捡破烂了,我不开心,我要碎碎念。”萧珞移过来一盏灯,“看出来门道来了吗?”

  “我什么都没看出来。”云容容盯着瞅了半天,眼睛都看疼了,“没问题,颜色挺正的。”

  她不是没见过世面的穷孩子!

  她是皇女!

  堂堂一国亲王!

  萧珞将衣袖提起,“你看,它的丝有粗有细,不均匀。”

  “你眼睛有问题。”云容容不明所以。

  “你摸!”萧珞用手搓了一下,指腹传来的触感提示她这件衣料是次品,它沟壑纵横。

  蚕丝粗细不均会导致衣料有的地方厚有的地方薄。

  云容容学着萧珞的样子搓衣服,“手感挺不错的。”

  “反正它是贡品。”萧珞催云容容,“上身试试?”

  西陆真的是……

  一个字形容:村!

  两个字形容:村,土。

  萧珞一脸嫌弃的看着自己身上的龙袍。

  这龙袍是纯棉的。

  她认识这种料子还是因为荣元姜。

  荣元姜是一个不拘小节的姑娘,为了舒服,弄了很多纯棉的裙子当睡裙。

  这导致她感觉自己每天穿着睡衣上朝。

  “我们有城堡和别墅的!你们都没有高楼!”云容容回怼,“很明显是你们村,只有乡下小农舍才是一楼大平层。”

  她对试裙子这个建议十动然拒,“你都告诉我这衣服料子有问题了,我为什么要穿次品?”

  萧珞觉得这个“你都如何如何”的句式很耳熟,“你这话是跟我……我妹学的?”

  “你妹为什么跟元姜姐住一起?”云容容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舍弃尊严试这条裙子,于是随口一说。“元姜姐喜欢你。”

  东陆人会玩的。

  荣元姜在的那几天脑子里经常转悠这么一句话:你不要这么残忍的对我。

  “元姜有个妹妹,总之很复杂,发生了很多事,她现在跟我妹住在一起主要是想盯着他点,怕我妹对她妹不利。”萧珞支颐着头,她坐在藤桌的一侧。“我知道。”

  荣元姜大概有三个目的。

  次因为荣宜。

  主因两个,士可杀不可辱,绿帽死也不能戴外加怕逐月背地里阴她。

  内务府例行给萧珂递过一次秀女单子,荣元姜得知此事后,翌日将内务府从上到下全免职,不再启用,包括并涵盖端茶倒水的丫鬟。

  落地窗大敞。

  入秋了,晚风长驱直入,带有几分冰雪的寒意,再过几天就该下雪了。

  “为什么?”云容容击掌叫来宫女。

  去他妈的尊严,这是漂亮裙子。

  不穿白不穿。

  “你懂什么叫爱吗?”萧珞问。

  云容容想起那天所看图册中的秋水共长天一色,不由得红了脸,“我懂一点点。”

  萧珞见小姑娘双颊飞霞,美目含羞,想必是有心上人,怕她日后遇人不淑,于是提点几句,以教育孩子的口吻说,“爱是我爱你,但我不属于你,不依附于你。我是自由身,去留爱恨我自会定夺。”

  云容容让萧珞给说懵了。

  这什么跟什么?

  爱明明是相拥依偎,十指交汇,一室春暖,三千青丝交缠不休。

  天女在说什么?

  这一大串是什么玩意?

  萧珞见云容容似懂非懂,陷入深思,这才轻轻叹了口气,谈起她和荣元姜,“我爱她呀,我最美好的年华与岁月皆虚耗在了她的身上。可是她逼得太紧了,就像藤蔓一样,缠的我喘不过气。”

  她的每封信荣元姜都会拆开来看,这也就算了,她能理解,但元姜很手欠的在旁边写批注,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看了似的。

  比如她写信问萧珂:你还活着吗?

  元姜会直接在旁边那行补一句:你还喘气吗?

  她发函给荣四:给点甜辣酱。

  元姜提笔成文:珞珞要吃年糕。

  她出门和班镜子玩,回家荣元姜会三连:“你去哪里了?跟谁出去了?你们去干什么了?”

  她如果不交代清楚荣元姜就闹,“你是不是外边有猫了?”

  但荣元姜与萧珂两人偶尔会作秀,如慰/问/劳/军,赈灾济贫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元姜有时一走走两个月。

  回来后她问,“你都去哪里了?”

  荣元姜就嚷,“我又不喜欢男人,你为什么盯的这么紧。”

  那日荣元姜拦路之事只是这些矛盾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一个爆/发/点。

  她们吵了一架。

  风急雪凉月明,荣元姜哆嗦着手,明知她舍不得,却递剑给她,“你杀了我吧,我替我娘给你弟抵命。”

  她知道她杀不了湖阳,荣四会拦。

  荣元姜也知荣四肯定会出面。

  公主府已围,湖阳圈禁,河西兵符转交孙宁妃,她没法调兵。

  重兵把守下,敌众我寡,她打不进去。

  但荣元姜还是要来拦她。

  她能理解,那是生养之恩。

  但她一时无法原谅,她是孤儿,父母双亡,在这世上只有那一个亲人,能不能活不到明天还是个未知数。

  她炸了,一句话终结这段感情,“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萧珞正在感伤,猫姑娘来了句,“元姜姐床上/表现很差劲?”

  萧珞险些呕血,“什么?”

  云容容同情的看着萧珞。“让她多看点书,再磨合磨合,你们还是有希望的,不要这么早放弃。”

  萧珞那啰里八嗦一大串就是为荣元姜糟糕的水平找借口。

  若床上/功夫没用,那睡服这两个字是怎么来的?

  萧珞想打爆云容容的猫头,“爱不只是床上那档子事!爱很复杂!”

  “只要能让人欲罢不能,就没有过不去的坎、不可协调的矛盾及谈不开的事。”云容容危险发言。“如果有,那就是她水平不行。”

  她瞪着黑耀石一样的杏眼,眸若秋水,清可见底,嘴里的话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她弄疼你了?”

  一柄衣服撑子落到了云容容头上,她立马嗷一声,“你怎么打人啊。”

  萧珞终于理解荣元姜为什么会拎着鸡毛掸子满院子抽荣二孬,她忍了她弟还真是因为那人有时走几步都会喘。云容容活蹦乱跳的在那里嘚瑟她就忍不住,真的忍不住,“你脑子里都是什么东西?”

  随后她心中一紧,拉住云容容,揉了下她的头,“你告诉我,有没有人逼你……”

  “停。”云容容赶紧叫停,读心术导致萧珞胡思乱想时她会看到具体场景,那场面让她浑身不适,“我至今生平未逢一败,还没有人……”

  她尬笑——她惨遭萧珞单方面吊打。

  萧珞冷笑,“我何时改名叫没有人了?”

  云容容突然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眸中泪光闪闪,朱唇颤抖着蠕动,说,“其实我皇姐她……”

  萧珞扳着云容容的肩,脱口就是一句,“你办/完/事和我走,我带你回家。”

  等云容容杀了端木良玉,她带云容容回卫国。

  云朝瑰混账玩意

  云容容推开萧珞,原本她是装哭,但现在是真哭了。

  萧珞以为勾起了云容容伤心往事,搂着云容容哄了很久。

  谁知最后云容容一抹眼泪,哭丧着脸,“十三姨,我在哭我喜欢女人。”

  萧珞后来脑补的场景让她心跳加速,怦然心动。

  妈的!

  确认了,她喜欢漂亮的小姐姐。

  完球了,哪怕她日后有再多的丰功伟绩,后人都会永远铭记她一个女人立了另一个女人当皇后。

  萧珞这才放心,假装生气,一拳捶过去。

  云容容瘸着往边上躲,她语速快嘴皮子溜,“哎我去妈的你莫挨老子。”

  萧珞手悬在空中,真的想打人。

  这十字搭配绝了,分开来只是平淡无奇的骂人通用语,合在一起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萧珞:云容容我今天打爆你的狗头。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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