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愤怒

　　吴赫熙在华盛出道五年，一直不温不火, 最近搭上了公司的一个股东, 愿意捧捧他, 为他的新片投资一笔资金, 吴赫熙便挑中了《暗芒》这部戏。

　　因为其中存在袁玉书和制片的隐秘关系，上司愿意出的钱并不足够让他直接把这个角色买下来, 所以他还是需要通过试镜去争取。

　　吴赫熙提早买到了题目, 准备了几个月之久, 甚至停了几个公告孤注一掷, 然而在试镜当天他分到了最后一组。

　　没有表现的机会就被踢了回来，就是因为导演认定了无人能比楚宥更合适。

　　“估计他怀恨在心，故意要来找你的茬, 所以拉下脸就算砸钱也要进这个剧组。”郑旭评价，“我看他就是脑子有病, 你是男主角已经尘埃落定了，他这样除了恶心你一把还能干什么？损人不利己。”

　　“还有就是……”郑旭的声音忽然一变, 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歉意, “他的经纪人是刘鹤, 我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关系, 但是……”

　　楚宥翻看剧本的动作停了下来，看向了茶几上的手机：“刘鹤？”

　　“对。”郑旭踌躇着, 不知道该如何同楚宥解释其中情况。

　　这个刘鹤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就是郑旭在华盛的时候，暗地里给他使绊子, 设法逼他离开公司的人，两人积怨颇深。他没想到出了公司以后还能有牵扯，还直接关系到了自己艺人头上。

　　他在电话那端暗暗自责，却忽然听到了另一端楚宥的调笑：“郑哥，这算是你失职吧？竟然到现在才告诉我这些，害我白白忍他这么久，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郑旭眼皮一跳，“你想要干嘛？”

　　虽然吴赫熙没什么了不得的背景，但要是真的起了冲突，也是一件麻烦事。

　　“我能干嘛？”楚宥叹了口气，语气忽然变得柔软，暗含着一丝丝的抱怨，“郑哥，快回来吧，你不知道他有多烦。”

　　郑旭愣住了。

　　小艺人很少对他抱怨什么事情，剧组昼夜颠倒，吃不好睡不好，吊威亚吊得头晕……楚宥都没和他抱怨过，可想而知这次是真的受委屈了。

　　郑旭心里一阵抽抽，可心疼坏了。

　　事实确实是这样。

　　别的小动作他可以不在意，但是如果对方老是通过拍戏的时候故意NG来恶心他，饶是楚宥也难以忍受。

　　他原本戏份就多，还要被连累折腾来折腾去反复磨几个简单镜头，进度慢了不说，这比自己一个拍独角戏吃力得多，基本上每天一下戏就累得瘫倒。

　　其中有一个吴赫熙在屋里推着楚宥从窗口跃出的动作，因为对方的失误NG了不知道多少次，最后楚宥跳得腿软，脸色发白，出了一身汗，连站都站不住了。

　　偏他还不能指责对方。毕竟谁拍戏不NG啊是不是？正常失误嘛。

　　徐军元也跟着难受，但是因为对方带资进组的身份，他不好直接劈头盖脸就骂，再说他性格本来也憨厚，做不出强硬的事情，最后也只能陪着一遍一遍地重新拍。

　　好在最近邱昊东省心了不少，经常自己一个人琢磨提升演技，没有让楚宥再分神，否则他真的骨头都要累断了。

　　“你乖乖的，我这边的事情快处理完了，下个星期就回来。”郑旭放软了声音哄他，“大不了和导演说说，把他的戏份往后推，等我回来帮你收拾他。”

　　楚宥答应了。

　　这边电话刚挂，手机震了震，他收到了聊天消息。

　　姜肆：【嘿，宝贝儿】

　　姜肆：【我这边戏拍完了，去你剧组客串下怎么样？有适合的角色么？】

　　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一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又被他抹了干净。

　　楚宥：【没有，别来。】

　　一个影帝跑电视剧剧组客串？开什么玩笑呢。

　　随后又是另一个人的消息——

　　Ginger：【最近总不见你，有没有不开心的事？】

　　楚宥弯起了嘴角，眸光缓和少许，但还是打了一个【我很好】过去。

　　不是不愿意和对方说这些，只是他最近精神欠佳，连诉苦的话都没力气讲第二遍了。

　　……

　　“楚老师，你们今天是要拍那场戏吧？”

　　这天早上在化妆间化妆，简泠一脸担忧地凑了过来，“你小心一点啊，他要是故意使坏你就赶紧喊停，千万别勉强自己。”

　　“我知道。”楚宥对她笑了笑，侧过脸让化妆师在自己脸上折腾今天需要的受伤妆。

　　“其实我觉得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欸。”简泠坐在一边愤愤不平，“我知道他馋男主角的位置，但是现在都定了，为难你又有什么用？难道拖慢剧组的进度自己能拿到什么好处吗？智障一样。”

　　楚宥垂着眼眸，浓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撒下一片阴翳，遮挡了深处的神色，“不清楚呢……”

　　虽然郑旭没有说，但是直觉告诉他，对方不是单纯想要为难他那么简单，吴赫熙会来这个剧组，肯定还别有用心，只不过暂时没有抓住机会罢了。

　　但如果是想要自己知难而退，那未免太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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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楚，你在被敌人拷问，身体受着折磨，但是你不能表现得太痛苦，你对他很漠然。这种漠然一是发自内心轻视他，二是你知道，你的反应越激烈，陈泽宇对你的疑心就会越大。”

　　楚宥被双手分开吊起，拷在了身后的墙上，他脸上化着妆，状似嘴角破裂，脸颊红得不正常，白色的衬衫领口敞开，手臂和腰部已经配合鞭刑做了撕裂和红肿的痕迹，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狼狈。

　　“你……”徐军元看着吴赫熙，“你作为审问他的军官，而且以前就嫉妒他，这时候就表现得越反派越好。除此以外你还要着急，因为另一名和顾卓之交好的军官已经在替他寻找脱醉的证据了，你此刻急着把他屈打成招，并且趁机发泄怨气……”

　　“就是狠一点呗，我会的。”吴赫熙捏着手里的鞭子，挑眉笑着打量楚宥，“一会如果不小心碰到了，小楚可要忍着啊，毕竟我对这个东西也不熟悉，呵呵。”

　　“不是让你真打，你站得离他远点。”徐军元一听他这口气觉得要出问题，眉头紧锁着，“就试一次，如果不行镜头就分开拍。”

　　“行行行，我一定注意。”吴赫熙连忙保证。

　　徐军元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走回了场边。

　　“小楚啊，你以前可能没拍过这种戏，没经验。”候场的时候，吴赫熙站在楚宥身边，满面笑容对他低语，“这种戏里面被道具伤到是很正常的，身为专业演员，你能忍则忍，懂不懂？”

　　楚宥表情不变，凌乱碎发下的眸子黑沉如水，语气平静，“我会争取做得专业，但是希望吴前辈也能用专业的态度对待拍戏，毕竟谁也不想NG，你说呢？”

　　这些日子因为NG次数过多已经被剧组所有人怨声载道的吴赫熙脸色顿时不太好看，冷哼了一声便去了指定位置候场。

　　楚宥被拷在原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忽然想起上辈子他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一个嫉妒他窜红得快的大前辈，在片场借助戏份用力扇他耳光，自己当时怒不可遏，但是畏于对方咖位大，只能忍气吞声。

　　总不至于比那次还过分。

　　“Action！”

　　“哗啦——”一盆冷水毫不留情地浇到了垂着头的顾卓之身上，浸透了他的衬衫，青年被迫清醒，水珠沿着他的伤痕累累的面颊不断落下，滴在他触目惊心的伤口上，而那双湿发下的黑眸，坚毅，沉稳，丝毫没有被酷刑磨灭心智。

　　“顾组长，醒了？”

　　吴赫熙饰演的军情情报局某部长，也是顾卓之的上司，此刻语气里带着嘲讽喊了顾卓之的官名，然后用手捏住了他的下颚，逼迫他抬起头。

　　一道冷漠且坚定的目光被镜头捕捉到，徐军元适时推近给楚宥面部特写，从嘴角的伤口到湿润的发根，再到所有细微的表情，无一不令人满意。

　　“老实点招了吧！你的上线是谁，目的是什么，都传了哪些消息出去，全部都给我说出来！只要你听话，我可以保证让你少吃点苦头，否则……”陈泽宇眯了眯眼，手指用力捏青年的颧骨，企图让他这张清隽的脸变形，“我有的是办法治你！”

　　楚宥皮肤很白，这一下去立刻就是几道红红的指印，慕婉在旁边看着心疼，攥住了简泠的手。

　　“我于国家问心无愧。”顾卓之丝毫不畏惧对方语气里的威慑，“你若能撬开我的嘴，逼我说出你想听的话就算你本事，若不能……”

　　青年静静地望着他，语气平淡，嘴角反而勾出一抹笑意，“陈部长，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好。很好！”陈泽宇冷笑出声，眸子射出一道阴鸷的光，“老子倒是要看看你骨头能有多硬！”

　　说完他便松开了对方的下巴，顺势把他的脸甩向一边。

　　楚宥的头顺着力道偏过去，留给镜头一个几笔画就的简单侧脸。黑眸被碎发遮住看不清眼神，但是刀削一般的下颌线，高挺笔直的鼻梁，因为主人的咬牙浮起的肌肉……充满了雄性荷尔蒙，坚毅又性感。

　　而他的嘴角破裂，薄唇紧抿，脸颊上的皮肤极白，隐约有红色的指印浮现，更添了几分脆弱之感，配合着湿漉漉的碎发……其中的美丽甚至能激起人内心蠢蠢欲动的施虐欲。

　　“操……”慕婉用力握着简泠的手，眼泪花儿都要在眼眶里打转，不知是被楚宥带得入戏了还是怎么，心疼得一抽一抽，紧紧缩在了一起，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把人踹飞，把自己的哥哥救下来。

　　而吴赫熙近距离看到这极具冲击性的一幕，眼底的光芒愈发诡异，如果说片刻前他还只是故意恐吓，想要楚宥因为害怕而出丑，现在心底却有了一种近乎变态的想法在作祟。

　　这人好看，确实太好看了，他不得不承认。

　　但是越美丽的东西越想毁灭，如果他流着血，哭起来，一定会更好看……

　　被蛊惑了的想法在一瞬间占据了他的大脑。

　　“徐导……”简泠凭着一种敏锐的直觉，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拽着要暴走的慕婉，把她一起拖到了徐军元的身边。

　　徐军元回头，用目光表明他也十分不解，但是他又指了指面前的摄像机。上面记录了楚宥转过脸时隐藏在碎发下的眼神，犹如淬毒尖刀，猛兽獠牙，寒芒稍纵即逝，凶狠，锋利，让人不寒而栗。

　　如果能过，这一条一定是完美的。

　　“陈部长难道就这些本事？”顾卓之语气虚弱，但是目光依旧冷硬，“我顾某人的骨头可还没软。”

　　“那就让我好好看看。”

　　说完这句台词，吴赫熙便扬起了他那根握着鞭子的手。

　　按照导演指定的位置，他挥下去得时候并不会打到楚宥身上，只要楚宥适时配合进行表演，镜头就可以通过错位拍出想要的效果。

　　然而这时，他分明往前迈出了半步，手臂抬得相当之高，徐军元来不及阻止，鞭子就伴着破空的脆响，抽在了楚宥腰间。

　　他身上的衬衫原本就因为湿水紧贴着身子，这一下直接抽破了布料，里面的肉色肌肤迅速红肿鼓起，楚宥的身体承受不住地颤抖，紧闭的嘴角溢出了一声痛呼。

　　这一声犹如一个气泡在脑海中鼓胀着，把他的思维蚕食鲸吞。吴赫熙瞬间红了眼。

　　然而下一刻，“噗”地一声，气泡被戳破了，他回到了现实。

　　“卡！吴赫熙你是不是有病！”徐军元知道楚宥挨了打，近乎暴怒地抄起手边的水瓶摔了过去。

　　结果有人的身影比他的瓶子还要快。

　　慕婉箭一般冲了上去，用力把人从楚宥身边撞开，力道之大，让一个一米八的成年男子踉跄了好几步，径直摔进了剧组的一堆刑具里，硬邦邦的铁具直接磕上了他的脑门。

　　“操！”吴赫熙怒骂。

　　“你大爷！”结果慕婉比他更凶，眼底露出恶狠狠的光要吃人一般，任谁也不敢信是一个二十岁小姑娘有的气势，“我哥要是流了一滴血，老娘今天要了你的命！”

　　吴赫熙被她唬得愣住了，一时间竟然没有站起来。

　　慕婉不再去管他，配合着上来的剧组人员七手八脚地把楚宥放了下来，立刻去检查他腰间的鞭痕，见没有出血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没事。”楚宥不顾浑身的水迹，连忙搂过慕婉的脑袋摸了摸，“哥没事，不用担心。”

　　慕婉这会儿满脸都是泪水，心疼得话都说不清楚了，抱住楚宥的腰就在那儿哭，还是简泠提醒让她放开，别碰到伤口。

　　“你到底想干什么？！”徐军元这会儿也冲了过来，向来温厚的他近乎暴怒地对着吴赫熙吼叫着，“能不能好好拍戏！能不能好好拍戏！不能拍给老子滚！”

　　“我怎么没好好拍？”吴赫熙被吼清醒了，回想起方才的失态更是恼羞成怒，竟然用手指去指楚宥，“我不就不小心打到他了吗？是他表情不对！管我屁事！嘶……”

　　察觉到头上好像破了一个口子，他阴森森的目光又转向了慕婉，“你特么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推老子！”

　　然后他就在全剧组人目瞪口呆之中，竟然对着慕婉一个女生挥起了鞭子。

　　“我靠你是不是人啊！”简泠尖叫。

　　挥舞的鞭子尖被人用手捉住，缠绕一圈之后用力扯过甩到了地上。

　　吴赫熙一愣，没回过神。

　　忽然一股大力扯住了他的衣领，他整个人被扯得重心不稳，向后退了几步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嘴里骂着抬头看过去，正对上了楚宥冰冷的目光。

　　在青年身上从未见过的寒意弥漫扩散，不只是吴赫熙，在场所有人在这个时候都噤了声。

　　一秒未停，就见楚宥扯着他的手臂把人拽起来，不由分说就往休息室拖，雷霆万钧，势不可挡。

　　“你放开我！”

　　吴赫熙被他一路扯着路都走不稳，但却是完全挣脱不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楚宥看着清瘦，力气却不小，他磕磕绊绊宛如一条死狗一样拖在对方身后。而对方身姿挺拔，长腿迈得又稳又疾，湿透了的衬衫贴在背上，勾勒出流畅的背部线条，果真带着军官的霸气。

　　他的精神又恍惚了。

　　“pong！”

　　吴赫熙被那长腿一脚踹进休息室，门在所有人眼前重重关上，他们最后一眼看到的，是楚宥碎发下漆黑冷沉的眸，和卷起衬衫袖子露出小臂的动作。

　　片场一片死寂。

　　包括慕婉都愣在了原地，隔了好一会儿才冲过去捶门，“哥哥！哥哥！你在干什么你小心点！起码带上我啊啊啊啊啊啊！！！”

　　“……”

　　简泠摸了摸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又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寻求认同感一般地在周围环视一圈，果不其然看到了好几个和她同样反应的人——

　　“……呀，好帅。”

　　“腿软了……”

　　“A爆了！”

　　“想嫁555……”

　　“……”

　　像是星星火焰点燃草原，整个片场骤然热闹起来，女生们红着脸窃窃私语，无人计较这种情况下他的行为合适与否，吴赫熙安危与否，却都在花痴楚宥刚刚有多A有多飒多解气，男的女的都有。

　　十几分钟后，休息室的门再次打开，楚宥完好无损地走了出来。

　　“徐导，今天下午请个假，我和吴前辈有些账要算。”

　　撩起额前湿漉漉的黑发，他平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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