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张公公亲自送安九出了皇宫。
张公公跟随安九父皇多年, 最是懂安九父皇的心思。
安九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张公公，小九想问你一个问题？”
张公公恭敬说道：“九公主言重了，公主殿下只管问, 奴才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为何父皇这么怕我母后？”
从小到大, 父皇一直宠着安九，其实安九心里很明白，那是因为她父皇怕极了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她母后。
张公公笑着说道：“因为皇上心里有皇后娘娘。”
“可是母后从来不见父皇，见了也不会有好脸色？”
要说他们恩爱，安九倒是看不出来哪里恩爱了, 要说他们不爱，安九又不明白他们之间互相谦让的宠爱又是怎么一回事。
张公公叹息说道：“大概因为皇后娘娘心里差点皇上的位置。”
“你是说母后不爱父皇？”安九疑惑不解。
每次父皇下朝后, 母后总会贴心地给他准备上他最爱的点心茶水，虽然母后的寝殿门依旧紧闭，但是父皇每夜翻墙进去母后也没有说什么。
“其实皇上与皇后娘娘毕竟是两国联姻，两个从未相见过的人就这样勉强在一起，自然会有一些磕磕碰碰，奴才记得当年皇后娘娘在母族还有一位心上人。”
“心上人？”安九更加不解, 疑惑说道：“依着母后的性子，怕是不会轻易嫁来了。”
“后来人死了，皇后娘娘也就认了。”
“认了？”
在安九的眼中, 她母后的性子可不会如此，怕是殉情也要跟随那人吧！
“我若是母后，定不独活。”
“皇后娘娘自杀过, 可是后来又被救活的。”
安九：“......”
“难道母后就没有再想死过了？”
“没有。”张公公摇头，继续说道：“人死过一次，很多事也就明白过来了，皇后娘娘心怀天下，为了两国邦交而留下，皇上对皇后娘娘亦是一见钟情，后来也有了皇子和公主殿下你，这么多年了，自然也就认了。”
安九眼帘垂下，思索着说道：“想必这些年母后心里很苦。”
“公主以为皇上对皇后娘娘如此宠爱，难道当真没有让皇后娘娘动一点点心？”
“公公你好狡猾，又想劝我。”安九说道：“我与母后不同，我认定的人是绝不会轻易放弃的，至于那个什么宣阳大将军的，他也一定比不上父皇。”
张公公说道：“此言差矣，说不准公主殿下见着他就喜欢呢。”
“这辈子都不可能。”
张公公听着安九坚定的话语，便转意问道：“那么公主殿下以为，你若是真跟那名江湖女子走了，结局会如何？”
“我会一辈子快乐。”
“错，公主的千金之躯未必能在江湖漂泊，公主也未必能经历得住江湖上的打打杀杀，也许那名江湖女子会保护公主殿下，可是朝廷这边呢？一国少一位公主或许旁人以为没有什么，可是若是宣阳大将军狼子野心，手握重兵造反，又没有联姻公主的制止，结局又是如何？”
安九反驳道：“我从未想过参与朝廷争斗，我只想跟若初在江湖行侠仗义，为何要将这些事压在我身上？”
“公主行侠仗义只能救寥寥几人，若是为国舍我，可救天下，这个道理连奴才都懂，难道公主不明白？”
张公公的话语让安九哑口无言。
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说，起初唐若初厌恶自己是把自己当作了恶人，但其实，或许安九就不是什么好人。
她卑鄙行事，手段令人不耻，她自私，她只想跟唐若初在一起，却不管身后的家国与父皇母后。
如果自己真的一走了之了，那么这样的自己究竟还配不配得上唐若初？
“可是，倘若我不走，我连跟她在一起的机会都没有了。”
安九沉默着，转身便出了宫。
安九带上八大高手与精兵匆忙赶往无心崖，崖边萧瑟，却不见唐若初的身影，而地上却有打斗痕迹。
纳文理在一旁说道：“公主，打斗痕迹只在崖上，而下山路上却只有脚步，说明唐姑娘应该无事。”
“怎么可能无事？”安九苦笑着望着无心崖边，唐若初既然说来无心崖等她，等不到她便不会离开，除非她真的出事了。
安九失落走下无心崖，纳文理一直跟在她的身边，他从未看见过安九这般模样，在他的记忆中，安九是那么高傲的一个公主，大概也只有遇上唐若初时才会有这般失落神色。
安九留意到街上有几个江湖门派的弟子正神色匆匆聚集，顿时让安九心生不妙。
安九连忙赶往江湖盟，唐若初却不在江湖盟里，安九听江湖盟的人说似乎收到了紫霄宫的求救信号，唐若初正赶去处理此事，安九也连忙折返紫霄宫。
“师父，你说是什么要对付紫霄宫？”路上，安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看向了身旁的纳文理。
纳文理说道：“属下不知，江湖本就以杀论道，说不定是有人上门挑战罢了。”
“你说会不会是皇叔？”
若是皇叔想报复紫霄宫，一个疯了的人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属下不敢揣测。”
纳文理从来不敢越矩非议皇室半句。
安九突然策马狂奔而去。
......
眼前的官兵越来越多，杀不尽，退不得。
唐若初一剑挡在紫霄宫弟子面前，手却在发抖：敌人太多了，紫霄宫几经波折，如今宫中不过寥寥几十位弟子，朝廷却究竟不肯放过她。
官兵身后华顶轿中，淆乐伸手以扇子勾开了帘子，嘴角带笑走了出来，目光不停打量着唐若初，“太差了，当年本王包围紫霄宫时，你师父可是以一己之力扭转了局面。”
“我自是比不得家师，至于你......”唐若初眼神冷了下来，“你不配提家师！”
淆乐笑道：“独孤无一倒是教出了一个好弟子，只是可惜了，你依旧败给了一个情字，为了儿女私情你已经全然不顾跟朝廷的仇恨。”
唐若初厉声说道：“我没有，我只是不想再让这片江湖染血，朝廷走狗杀不尽，天下亦不可大乱。”
“若是推翻这朝廷呢？”淆乐目光变得有些犀利。
如果推翻朝廷，换一个人当皇帝，或许结果会不同。
唐若初冷笑说道：“你不过是想利用我武林盟主的身份，想号令天下群雄帮你篡位，像你这般狼子野心之人根本不配染指江湖。”
“有意思，你这般执迷不悟真真是随了你师父，不过，你说要是本王反过来帮皇兄灭了江湖气焰，解了江湖对朝廷的危机，你说本王会不会换得更大的权势？”
“卑鄙！”
唐若初冷眼横扫淆乐，她果然有贼心，一而再再而三要对江湖下手。
可笑，朝廷就这般惧怕她手中的武林盟主令吗？
淆乐把玩着手上的扳指，冷语说道：“动手！”
话毕，官兵们纷纷举刀向前，唐若初带着紫霄宫弟子纷纷不惧生死与官兵厮杀着。
数刀齐发，唐若初挥剑相抵，却因为消耗了太多内力而被逼退。
唐若初突然吐出了一口鲜血，突然间一个官兵向唐若初刺去，关键时刻思思忽然出现，出手打退了那个官兵，救下了唐若初。
“是你~”唐若初声音有些微弱，体内气息已经开始混乱。
思思眼神一瞥唐若初，只道：“别废话了，危急关头，我紫霄宫弟子誓死追随掌门！”
唐若初与思思相视点头，并肩作战与官兵厮打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从天而降数箭，将尽数官兵射杀。
淆乐也察觉到了紫霄宫的援军到了，正以为是各大门派赶到，结果回头却只看见安九骑马而来，跟随她的除了八大高手，还有数名精兵。
“小九~”唐若初看见安九的那一刻，眼睛里闪烁着一丝光芒。
她还是来了。
“哟，九儿也来了，你不是被皇兄关到皇宫了吗？”淆乐笑问着，可心里却十分不悦。
安九说道：“以朝廷的名义围剿江湖门派，确实好计。”
“此话何意？”淆乐笑着说道：“皇兄早就不满这群跟朝廷叫嚣的江湖人了，特叫本王前来教训一番，又怎样？”
“派人教训没什么，可若是动了兵符，擅自调兵就死罪了。”
安九一言让淆乐顿时脸色铁青。
此时，张元匆匆赶来，下马走向淆乐，连忙说道：“王爷，三万大军已经在城外安营扎寨等候王爷一声令下，便立刻扫平江湖各大门派。”
“本王何时下令调的兵？”淆乐顿时不悦厉声吼着，忽然间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安九，疑惑问道：“你何时动的兵符？”
安九笑道：“皇叔此言差矣，我怎么动得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其实这份大礼是独孤前辈送给皇叔你的。”
“独孤无一~”淆乐目光沉下。
安九继续说道：“皇叔也太不小心了，明明是你囚禁了人家，结果不仅丢了贴身腰牌，现在连兵符都被人拿去玩了。”
独孤无一早在生前便做好了报复淆乐的一切计划。
独孤无一与淆乐就像是两条互相缠绕着的毒蛇，恨不得咬上对方一口，却又一边期待着毒死对方，一边又舍不得放开。
可淆乐终究是忘了独孤无一是谁，她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不甘心一辈子被淆乐玩弄在掌心，她迟早会报复回来，淆乐可以废了她的武功，可以斩断她的经脉，却杀不死她的骄傲的心。
淆乐目光冷下，盯着唐若初，安九突然下马快步挡在了唐若初的身前，厉声说道：“皇叔，你若是再不撤兵，怕是要坐实了造反这一罪名了。”
淆乐冷笑着打量着安九与唐若初，说道：“无妨，皇兄还不至于拿本王如何，倒是小九，喜事将近，为何不同美人说？”
淆乐一言道破，安九的心却紧张到快跳到喉咙。
她想跟唐若初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淆乐终究还是退兵了，四周的安静让安九心绪更加不宁。
这一次她来不是要跟她在一起，而是要跟她告别。
不管是父皇的警告还是张公公的劝告，都无一不在提醒着她她跟唐若初不可能。
“小九~”唐若初最先开口，却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
安九猛地转身直面唐若初，没等她开口便先说道：“若初，我要成亲了。”
“你说什么？”唐若初的心微微一颤，此刻竟然有些慌乱不安。
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一定要相信安九不会负她，可是直觉和安九的神情却无一不在告诉她安九退缩了。
话语终于说出口了，安九的心早就痛到被割裂，却有一种意外的松了一口气之感，“若初，我跟宣阳大将军要成亲了，是父皇亲自赐婚，宣阳大将军听说是个美男子，文韬武略样样精......”
啪的一声，唐若初的手高举滑落，意料之中的打了安九一巴掌。
唐若初红着眼眶咬牙问道：“你是被迫的对吗？”
“当然不是。”安九苦笑着，却强迫着自己笑得灿烂些。
即便到最后了，安九也希望给她留下美好的一面，即便她最后想忘了自己。
“我给你的信你看了吗？”
“看了。”
安九握紧了拳头，害怕自己放松一刻就坚持不住了。
那封信她还来不及看，她以为她可以亲口问一问唐若初信的内容，可是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
“若初，我想过了，我们之间有太多跨越不了的障碍，人言可畏这四字是可以杀人的。”
“我不在乎。”唐若初咬唇说道：“我知道你也不在乎的。”
“我在乎。”安九突然抬眸说道：“我是公主，我注定不能做一个随心所欲的江湖人，江湖......呵，离我太远太远。”
唐若初哽咽说道：“所以你玩够了对吗？公主~”
“嗯。”
“呵。”安九的一字一句深深扎在唐若初的心里，她想哭，却又强忍着，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的伤心有多狼狈，“你还是介意我不是你要找的人，那天我看见你跟江姑娘在一起，其实你谁也不喜欢，你只喜欢你自己，你只是......玩玩而已......”
“我怎么那么傻？全都当了真？刚才我以为你是来救我的，可你终究不过是来看我的笑话罢了，你如今也看见我有多狼狈了。”
“小九，我们之间经历了那么多，都不作数了吗？”
安九的笑容有些僵硬，她却坚持笑道：“你也说了，我只是玩玩而已，誓言怎么会作数？”
安九突然沉重地迈步向前，贴近了唐若初的耳边，一字一句说道：“那天你没有看错，我跟小花花早已经同床共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