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养阴

  门被推开, 掌柜在前, 殷勤的做足姿态。

  他前面是一伙黑猫, 黑猫抬起软轿,轿上一尊千手观世音。猫有厚厚的肉垫, 抬起重达千斤的软轿,轻飘飘如云,无声无息。

  猫身后跟着两只吹唢喇,敲鼓的黑猫。

  大堂中, 除掌柜, 都跪了下来, 痴痴傻傻的望着软轿。

  诡异延着地面爬过来,背脊发凉, 风长安跟在云长后面, 悄无声息的穿出门, 和这队黑猫擦肩而过。

  擦过后,即将出门,门嘭一声被关住。

  风长安心底咯噔一声,转过身,正要拔剑,云长按住他手,摇头。

  两人站在大门前,看着那队黑猫。

  一只黑猫不知什么时候进的隧道, 出隧道就匍匐在软轿前, 道:“大慈大悲的观世音, 有活人进了祭祀地,他们杀了族人,跑了。”

  软轿上的千手观世音脸上涂料开始脱落,它张开嘴,头扭像门前,四十二只手皆保持原状。

  悲天悯人道:“杀生有罪,万事万物,皆不可滥杀生,凡杀生,皆有恶果。”

  它身上绽放金色光芒,向大门照去。

  一室人见状,兴奋涨红脸,高声道:“救苦救难观世音!”

  金光散在地上,地面粉碎,如同沙漠中扬起的尘埃,扑了两人一身灰尘,扯着衣服抖动,能抖下厚厚一层灰。

  “走!”云长抽出剑,在金光即将撒在身上之际,拉住风长安的手臂,破开门,化作道红光,消失在黑夜中。

  一众人傻愣愣看着破开的门,数十只黑猫发疯一般尖叫着追上去,其余黑猫依然抬起软轿往内门去,掌柜在前面引路。

  千手观世音扭回头,正视前方,它悲天悯人的看着前方,涂料银水一般快速蔓上它脸,本来支离破碎的脸重新愈合。

  它念道:“凡事有因必有果,恶行自会得报应。”

  于是大堂一伙人欢呼一声,雀跃着跟着抬着软轿的黑猫进入内门。

  夜空中快速划过红光,落到原本的酒楼。

  数十只黑猫风也似的追到酒楼,沿着楼梯一步步往上嗅着,它们浑身毛脏兮兮的粘在一起,是那种即使用大雨冲刷也不能冲开的粘黏。

  黑猫一步步往上嗅着,由于酒楼太大,不得已分开,其中两只嗅到先前死人的房间,竟停止寻找活人,开始撕扯死人的手。

  黑猫的牙齿很锋利,一口下去,咬断骨头,咯嘣响,就势把手臂扯了下来。

  黑暗中,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靠近,在它们即将咬第二只手时,一剑劈下。

  圆溜溜的两个猫头带着血在地上滑动一圈,撞到破烂不堪的桌脚,停在远处。

  风长安收起剑,点燃灯,现在已经快接近天亮,还有些暗,先前和这三个散修来这里时点的灯已经燃完了。

  灯光亮起,风长安把那两只利齿里还带着肉丝的黑猫尸体全踢到墙角,又把咬断的手掌踢回那三个散修的尸体上,打算去找云长。

  他持着剑踏出房门,只见街道依旧一片繁华之色。

  假的果然只能是假的。

  风长安冷笑一声,向前走了两步,就在这时,他脚步一顿,冲回房间,快速蹲到破烂不堪的桌脚前。

  他记得先前去当铺,那里的东西已经焕然一新了,去的路上,他注意到到处都焕然一新了,只有这个酒楼没有。

  还是一样破烂一一只是外表看起来好了。

  风长安伸手摇晃了下桌腿,整张桌子都塌了。

  “嘭!”一声,地面被砸了个坑。

  酒楼地面是中空的,被砸出个坑后,砸坏的木渣都陷在夹层中,散发出一股霉味。

  风长安盯着那个坑许久,把塌了的桌子移开,拿剑开始撬地板。

  云长回来时,他已经撬了三分之一的地板,随手把数十只杀死的黑猫仍角落里,云长道:“你在干什么?”

  风长安道:“云长,你来得正好,快帮我一起把地板撬了。”

  “你是要找什么东西?”

  风长安道:“等会跟你说,我也是猜测,先帮我撬地板。”

  云长不解的看了会,把手中剑往地板一插,再抬起,整块地板都被他搅烂。

  收起剑,他道:“好了。”

  风长安:“……”认命的在一堆木渣里翻来覆去的。

  云长见他半天找不到,直接一把火烧了被搅碎的木渣,道:“现在看,你到底要找什么。”

  风长安正蹲地上翻,他一把火直接把风长安垂在地上的几缕头发都烧着,风长安赶紧掐灭火,抬起头,幽幽道:“云长,你果然是云诩……”

  云长眉心一跳。

  风长安接着道:“的私生子!”

  云长沉默几息,道:“风无止,直呼师尊的名字,你知道下场是什么吗?”

  风长安围着房间找了一圈,没找到端疑,他本以为这夹板里有什么东西才导致酒楼没有被同化,现在看来,不是。

  听到云长的话,直起身体,道:“就知道你是我师尊的私生子,我一说师尊,你就出来维护了,怎么?你要回去告状?”

  云长道:“风无止,我打赌,你死定了。”

  风长安走上前,伸手搭在他肩膀上,语重心长道:“我说云长啊,你学谁不好,学你父亲,你父亲那样,就是欠调教、欠收拾、欠揍。

  千万不要学你父亲,你没得主角光环,会死的很惨的。”

  云长嘴角扯了扯,手中剑已出鞘:“你给我……”去死!

  去死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风长安放开他,冲出房间,蹲在楼道上敲了敲,也是中空的。

  他压低声音道:“云长,快过来,帮我一个忙,把地板撬……”

  没听到动静,风长安抬起头,往房间里一看,只见少年已拔出剑,柔和的灯光显得少年长身玉立,格外出众。

  风长安笑颜逐开,道:“原来你已经拔出剑了,那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快过来帮忙!”

  云长两步跨出门,长剑拖在身后,拖出一地火花。

  风长安觉得这人长得真是赏心悦目,不愧主角的儿子,一路闪电带火花,未来可期。

  他低下头,继续捣鼓地板。

  云长已经走到风长安面前,扬起剑一剑劈下去,擦着风长安头劈下去的,劈下去的瞬间,地板化为粉末。

  “怎么样?满意吗?”云长笑眯眯的问。

  丝毫不知道自己跟死神擦肩而过的风长安呛了一口木灰,他捂着嘴咳嗽几声,道:“你下次动手的时候先跟我说一声,好呛人。”

  说着,风长安伸头,小心翼翼往街道上看了看。

  云长的动作很轻,就是阵仗大,倒也没吸引不必要的麻烦。

  风长安贴着栏杆找了圈,并未看到什么东西,只发现啃噬木板蚂蚁。

  抖了抖满是木灰的衣服,风长安将目光投向楼梯,他拽着云长去到一楼,指着地板道:“云长,请!”

  “你到底要干什么?”云长这次说什么也不动手了,他从不做自己都不清楚的事,这无异于把自己暴露于危险之地。

  风长安道:“周围的东西都焕然一新,只有这间酒楼外面新了,里面还是破破烂烂,我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东西。”

  “有什么东西,那也不是你能找到的……”云长道,话刚出口,利剑粉碎地板,出现一个红色木箱。

  红色木箱埋在地里,上面铺了层地板掩盖,木箱上还有张皱巴巴的黄符。

  风长安看向云长,问:“云长,你脸疼吗?”

  云长脸黑了一半,默默补充道:“我还没说完,完整的话应该是:有什么东西,那也不是你能找到的,当然,排除你运气确实很好。”

  风长安啧啧啧几声,走到木箱前,盯着木箱看。

  红色木箱上那张符已经被腐蚀的差不多了,看是具体是什么符咒已经看不出,只能猜测可能是什么祈福去病的符咒。

  正要掀开符咒,云长按住他手,冷冷道:“镇尸符你也敢随便撕。”

  镇尸符?

  风长安意识到什么,走到云长的角度,蹲下再看,赫然是张类似镇尸符的符咒,但倒回自己那方,还是祈福去病的符咒。

  “这不是镇尸符。”风长安道,伸手猛地撕了符咒,“这是养阴符。”

  所谓养阴符,就是找一个生前受尽折磨的魂魄,前期将其投入特质的圈子,让它和其他魂魄残杀,直到只剩这个魂魄为止。

  此时的魂魄吞噬大量魂魄,虽丧失全部灵智,但却保存了活下去的念头,将会为人所趋使。

  这个念头,可能是为了一顿饭,可能是为了活着报仇,可能是为了一个人,总之,念头千奇百怪,都是钩子。

  符咒撕掉的刹那,酒楼焕然一新,干干净净如同初开张。

  埋在地里红色木箱也在此时褪去全部颜色,变成个普普通通的木箱,打开木箱,里面有一撮头发。

  头发乌黑发亮,质地如丝绸般柔软。

  毫无疑问,这个木箱就是那个圈子。

  至于这头发肯定就是当初收纳魂魄的载物,不过看现在这个情况,头发上的魂魄已经跑了。

  “养阴者被反噬,魂魄已经跑了。”云长走进两步,用剑尖挑了挑那缕头发道,“这个魂魄现在已经很强了,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一切都是它缔造的。

  之所以酒楼没被改变,是那魂魄害怕这里,这里对它造成了阴影,不敢来。”

  “你知道的还挺多的。”风长安认可的点头。

  “你也不差。”云长眯起眼睛,危险的打量风长安,“你师尊教了你这么多东西?真是叫人意外。”

  像风长安这种进门二年多的,别说教这等高阶符咒相关知识,就是低阶符咒相关知识都才刚开始入门。

  风长安面不改色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师尊教是一回事,自己也要去看,你不知道?打开新世界,藏书阁了解一下。”

  云长心道:这仿佛缺了根筋的人真的那么努力?

  不管对方作何感想,风长安把那木箱搬了出来,连带着头发一起全塞乾坤袋里。

  “没找到那个修士,你打算怎么办?”风长安道,他贴着菱形窗往外看了看,话锋一转,“云长,你过来看看。”

  “有什么东西?”云长快步走来,走到窗边,他比风长安高半个头,微微踮起脚,站在风长安背后,从微开窗户的缝隙往外看。

  只见街道人群突然慌乱起来,满脸惊恐的四散开来,往家里躲。

  风长安道:“这是要出现什么……”

  话音未落,街道尽头,出现一个白衣青年,他背着长剑,从茫茫夜色中撞出来,顶着街道两道的灯光往前走。

  风长安直勾勾盯着青年的柳叶眼,伸手摇了摇云长的手臂:“云长,看,你父亲!”

  “你父亲。”云长一把按下风长安的头,眯起眼睛,细细打量远处的青年。

  青年似乎察觉到酒楼投来的视线,他猛地向前走了一步,身形出现在窗户边。

  他垂下眼帘,和云长对视,嘴角上扬:“你也是清韵宗弟子?”

  云长把窗户推开,他下手又快又狠且毫无征兆,青年差点被打脸,青年脸色难看的退了一步,刚好避开。

  “放肆!”

  “哦,确实放肆。”云长点点头,这句话不知道是说他自己还是说对方,他抱着剑,行礼道:“弟子乃暮山老祖的关门弟子,不知你是哪位?”

  风长安被他按下头后,一直蹲在墙根没起来,他竖着耳朵听两人的谈话。

  “本长老怎么没听说过暮山老祖还有个关门弟子?”

  云长笑道:“难道我师尊做什么都要跟你们这些长老报备一下?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第49章 养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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