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别欺负他

　　谢游离开步城家的时候像一条被别人痛打过一番的落水狗，狼狈不堪。

　　步城也没打算送他回去，送完客就把大门关上了，表示着对这人十足的不欢迎。

　　谢游苦涩一笑，“就说了迟早会遭报应。”

　　“喂？小k，过来接我，嗯，对，步城家，给你发个地址，麻利的，我衣服穿的少，怪冷。”

　　“我都不知道步总原来心这么好的，这么关心自己旗下的艺人，我看他那个长相以为是很严肃薄情的那种，没想到还挺……”小k是个话痨，就是没人跟他说话自己也能叭叭一个上午。

　　谢游单手拿着自己的手机，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上下滑动。

　　总有来电，来电显示，妈。

　　“喂？”谢游说。

　　小k立马住了嘴。

　　“听说小步最近几天回国了。”姚华说。

　　谢游皱眉，怎么好像突然全世界都知道步城回来了。

　　“你知道他现在的近况吗？”姚华又问。

　　“不知道，还没联系上呢，改天我找他聚聚。”谢游说。

　　“嗯，还有，你最近……”姚华又问。

　　“挺好的，公司换了新总监，似乎很有信心把公司经营好。”

　　姚华沉吟一声，沉默一会，遂又说，“当初幸好没把你捆在家里，要不然现在反倒觉得亏了你。”

　　“家里怎么样？”谢游问。

　　“不太好。”姚华就说了三个字。

　　谢游父母经营的公司最近几年每况愈下，公司业务更新不良，市场开拓不出去，行业限制原因也不好创新，属于被时代淘汰的那一批产业，谢游父母苦苦支撑，一边寻找解脱之法。

　　谢游原本不过是来娱乐圈玩玩，没曾想，要靠这玩意救命的时候，自己反而突然没了价值。

　　突然又想起步城说的，你以为你在我这，值多少钱。

　　呵，是啊，不值钱了。

　　“你自己顾着自己就行，这边暂时不用你操心。”姚华说。

　　“知道。”谢游回答。

　　当年步城跟着姚华，第一次出现在谢游家门口的场景，谢游都有些记不清了。

　　时间似乎太久远，但其实也不过才过了五年。

　　彼时谢游还是个18线小网红，名不见经传。

　　19岁的大男孩，本该阳光向上，穿着时髦的名牌，脚踩几千块钱的aj，脸上挂着青春洋溢的笑容才对。

　　跟在母亲身后的步城，穿是穿的好的，不是aj，却也要几千块钱的鞋子，但是深邃的眉眼中总透着点阴郁，让人看了不舒服。

　　“这孩子是我大学同学的儿子，你这还有空房间没？给他腾一间。”姚华说。

　　当时的谢游也不过二十三年，难免心高气傲，不喜欢别人侵占自己的私人空间。

　　谢游看步城一眼，男孩比自己还高半个头，谢游愈发觉得没面子。

　　“你能别老往我家带人吗？什么菲菲苗苗表妹堂弟的，这次干脆给我整个这么大的？”谢游说。

　　姚华啧了一声，“怎么说话呢？”她看了看身边的步城，生怕这孩子因为人家不欢迎他而有心理负担。

　　但谢游早就把‘不欢迎’三个大字清清楚楚地些在脸上。

　　步城对这个眼神不屑的哥哥也没多好的印象。

　　若不是姚华坚持，他早就扭头走了。

　　谢游被姚华收拾了一顿，最后步城顺利地住进了谢游的家。

　　姚华走，谢游把门一关，两人对视一眼，空间瞬间安静的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

　　“你住这间，东西随便用，别进我房间就好。”最后是谢游打破沉寂。

　　步城看了看他所处的客厅，也不知道积攒了多少天的外卖盒，饮料，烂了的水果，比猪窝还乱的沙发，眉头微微皱了皱。

　　即便留给他那间房是干净的，客厅给他的视觉冲击依旧不小。

　　他有轻微洁癖，或者说是轻微强迫症。

　　谢游正巴着人家嫌弃自己家，早点搬出去才好。

　　“另外，我平常偶尔要练练歌什么的，你不要觉得吵啊？”谢游说。

　　步城也没回什么，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

　　谢游啧了一声，“像个社恐症患者。”

　　谢游在自己房间弹了一下午的吉他，鬼哭狼嚎了半天，就是写不出满意的歌，状态不对。

　　谢游那会也不是很有钱，买的房子说不上多贵，以至于各方面的设施也说不上多好。

　　步城在自己房间刷六级卷，忍了又忍，终于还是背了个包出去找地方了。

　　谢游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傍晚，房子里空无一人，步城的房间关的死紧，谢游才不管人在不在，转身去了厨房拿吃的。

　　经过客厅那块地，眼睛蓦然一亮。

　　东西总是很乱的人不是不喜欢整洁，而是懒的去整理，所以看到东西整整齐齐的时候心情还是十分轻松愉悦的。

　　这小子，有点意思呢。

　　谢游心想。

　　习性不同观念不同生活环境不同尤其还不熟的两个人之间，存在难以逾越的鸿沟似乎并不难解释。

　　步城忍了又忍，不管是每天一成不变的乱客厅，还是一整个上午一整个下午甚至一整个半夜的鬼哭狼嚎和弹琴声。

　　谢游把这些都看在眼里，看他每天勤勤恳恳的整理客厅，等人一走谢游又给人家弄的乱了个透。

　　摸清人家的生活习性，专门在人家睡觉的时候出声。

　　乐此不疲地对这个阴郁的小弟弟实施无形的暴力。

　　谢游觉得自己都要受不了了。

　　姚华偶尔会来电问问小步的情况。

　　“小步啊？好着呢。”谢游说。

　　“你跟我说实话，你有没有欺负他。”姚华问。

　　“哪能啊，他比你儿子还高半个头，真要打架，他欺负我才对。”谢游说。

　　“小步不是平白无故会惹事的人。”姚华说，“他是你步振动叔叔的儿子，你爸妈和他爸妈大学的时候关系很好，之后关系也一直很好，经常见面，我之前就有跟你提到过，但是你从来不放在心上，我每次想带你出去见人你也都拒绝。”

　　谢游听着，是的，他从小就不喜欢跟着家长出去见其他大人，或者小孩。

　　所以对这个步城也是第一次才知道。

　　“你步振东叔叔和李莺阿姨，前年车祸去世了，就是小步刚高考那年。”姚华顿了顿说。

　　谢游没多大反应，现代社会父母双亡的人不在少数，他不用因为这个就必须同情或者心疼人家，步城那种性格的人估计也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同情。

　　“小步从小就不喜欢说话，你也看出来了，他跟其他兄弟姐妹比起来，最不会讨爷爷奶奶欢心了，爸妈死了后就跟着爷爷奶奶。”姚华说。

　　“他爷爷奶奶不是挺有钱的吗？”谢游说。

　　“是啊，但是老嫌弃他是个灾星，成天到晚没什么好脸色，这孩子心气也高，不想给别人添麻烦，自己一个人搬出去自力更生了，我发现他的时候正在打工赚钱准备出去租房子呢。”姚华说。

　　“学生宿舍多好啊，租什么房子？”谢游说。

　　姚华欲言又止。

　　谢游顶聪明，随便想想就知道，这种性子的人，很难不发生宿舍矛盾。

　　他笑笑，“感情在我这就不会跟我发生矛盾了？”

　　“所以我让你多看着他点，别欺负他！”姚华的声音陡然严肃。

　　谢游啧了一声，“知道了。”

　　然而已经晚了，在谢游不知道的情况下，步城早就带着行李离开了。

　　谢游等到晚上也没等到人回来，才意识到情况的不对，正寻思着怎么找人，那边就有人把步城送到他手里来了。

　　“警察局？”他对着电话说道。

　　谢游把步城从警察局里捞出来的时候，大街小巷的夜生活刚刚开始，派出所附近也安静不到哪儿去。

　　左边灯红酒绿，右边莺歌燕舞。

　　步城嘴角还带着淤青。

　　刚刚在警局内，谢游好奇这人怎么看自己怎么不顺眼，出事了怎么第一个想到的是报他的电话号码？

　　事实证明是他自恋了。

　　跟人打架斗殴被抓进来，人压根就不想找任何人。

　　警察叔叔问他监护人是谁，他愣是半天一个屁都不响。

　　活像个听障儿童。

　　警察无奈只能拿他的手机自己翻，却发现备注都是abcde……。

　　那老警官惊了，这到底是谁家跑出来的叛逆巨婴？

　　最后打了最近通话的第一个。

　　很不幸，谢游早上才刚给人打过电话，拜托人家给自己带个早饭，虽然人家压根没理就是了。

　　谢游拉着步城的行李箱背着他的包，压根没反应过来人一米八几大个子完全可以自己拿，反正打架也没伤筋动骨，就擦破了点脸。

　　“能耐啊，都快二十的人了还学人家打架离家出走？”谢游说。

　　步城不说话，走到他跟前把自己的包还有箱子拿回来。

　　谢游才不关心人到底是怎么惹的事，两人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

　　北方城市秋初的夜晚还有些冷，萧瑟的风裹着城市独有的喧嚣而过。

　　谢游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位步弟弟。

　　“真要有本事的话，惹事了也不要麻烦别人。”谢游说。

　　步城瞪他一眼，丝毫不畏惧。

　　谢游突然觉得逗这种不喜欢说话的人蛮有意思。

　　这些天步城在他家免费当苦力其实也当的甚得他心。

　　赶人走的念头不再那么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