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洛闻歌知道萧毓岚自尊很强, 若要直白说明这药究竟为何所用,恐怕对方不会收。说不定还恼羞成怒的不理人,到时哄起来颇费心思。

  于是他偷换概念,以另种解释道:“伤药,我见陛下那儿被抓伤,想着尽管是皮外伤,也还是上点药为好。”

  他说着比划了下脖颈之下,让萧毓岚明白他的意思。

  萧毓岚确实接受到他的讯号, 也明白其中意思,拿着药瓶:“洛大人很关心朕。”

  要不是稀里糊涂将人睡了,他犯得着这般小心翼翼关心吗?

  洛闻歌心里苦,自己造得孽哭着也要还, 他笑道:“陛下对我那么好, 我理应礼尚往来才是。”

  萧毓岚将药瓶随手塞进袖子里:“那洛大人的意思是朕要对你不好,你就不关心朕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洛闻歌道。

  萧毓岚不过随口逗他一句,见他紧张起来,便沉声道:“朕知道。昨日沈爵来找朕, 说城内近来新起食用神仙丸乃祸国之举,望朕能彻查桃花湾,封查温柔巷。”

  “他这是想先将自己从温柔巷里摘出来?”洛闻歌调整个舒服坐姿,语调平平问。

  萧毓岚瞧他一眼:“或许他真是为朕着想也不好说。再过两日闻天冢便要归来, 骤时保不准他要插手此事。你想查都察院也好, 刑部也罢, 这两日先挑重要的给查了,其余慢慢来。闻天冢与他人不同,他很狡猾。”

  很狡猾的意思是很擅长抹去痕迹。若真碰上这么位能人,他想借都察院那枚棋子彻底打开沈党内部计划得从长计议。

  徐锦媛那时候安排人借用闻天冢身份,归根结底是想让他盯上沈党吧?

  他盯上沈党也不见得会放过徐党,徐锦媛失算了。

  “陛下以为此人回来我该当如何?”他问。

  萧毓岚觉得他这完全是在问着玩,因他这般问的时候,心里早有打算,萧毓岚瞅着他:“你心里有答案,还问朕?”

  洛闻歌笑了笑:“这不是想听听陛下高见,是和他硬碰硬呢,还是迂回慢慢来。”

  “如今局势容不得迂回慢慢来吧?”萧毓岚道。

  洛闻歌点头:“是得快刀斩乱麻,也不能乱来。”

  “先看看闻天冢的态度。”萧毓岚挑开车帘看向街两边,眼神平淡无波,“三年时光够磨一剑,朕想看看他到底站哪边。”

  萧毓岚敢这么赌,洛闻歌却不行。

  在闻天冢回京前,他得让临江楼多加小心,加快收集消息,随后再蛰伏下去。

  他有预感,驿馆命案牵出来的神仙丸会闹出很大动静,骤时不说天命阁,难说临江楼不会被牵扯进来。早做防范为妙。

  洛闻歌对闻天冢将回城如临大敌,想完应对之法,他多看萧毓岚几眼:“陛下昨夜睡得不太好?”

  萧毓岚半阖眼眸,眉间仍有困意挥散不掉,语调懒散:“和人为张床斗智斗勇一整夜,换谁都睡不好,朕后悔被母后念得头疼妥协去装装样子。”

  洛闻歌觉得萧毓岚大概对沈如卿的目的有误解,他忍笑道:“陛下真当她为和你睡那半张床?”

  萧毓岚打了个哈欠,语调未有变化:“朕知道她为什么,遂让李公公帮朕备下种香料,今夜再过去,想必明日起她就不会那般急切往朕身上凑。”

  洛闻歌听得玄乎,好奇问:“什么香料?”

  萧毓岚睁眼,将他从脸扫到脚,蓦然低笑道:“洛大人很感兴趣啊。”

  洛闻歌让这一笑回过神来,突然发觉好奇心过盛,立即肃然危坐:“我问过是为防事发突然,免得我假扮皇后露马脚。”

  不管这理由是真是假,萧毓岚都兀自道:“朕明白,洛大人不必急于解释,这样吧,回头我让李公公给你送点,用不用在你,但有一点,想用时不准留人在房内,朕除外。”

  话中深意如此暧昧,洛闻歌瞬间想歪了,脸红得不行,声音也低起来:“这不好吧?”

  “她对沈爵而言不重要,后宫兴风作浪也有段时日,朕本意不想管她,左右翻不出大水花,谁知道她给你引荐那般大祸害,又惹得母后总牢骚让朕一碗水端平,不如寻个由头打发为好。”

  说白了,沈如卿作用到此,该是时候领盒饭罢了。

  洛闻歌皱眉:“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她?”

  “打入冷宫。”萧毓岚道。

  并未如洛闻歌想得那般做绝,多少留有一线。

  只是…洛闻歌觉得萧毓岚肯留,沈如卿未必肯给自己留活路,她那么执着于和萧毓岚圆房,难道就没怀有别的目的?

  要说真没有,洛闻歌不信,总不会她就是馋萧毓岚身子?

  别开玩笑,沈如卿又不是集卡美少女,乐意将每个英俊有权势男人睡一遍。

  那她这般渴望圆房,本身就充斥阴谋味道。

  “陛下,还记得有次我问过,若是陛下有天发现被戴了绿帽,会怎么做吗?”

  萧毓岚记得,当时他还警告过洛闻歌,在假扮皇后期间,不准与女子有染,男子也不行。此时旧事重提,萧毓岚眉梢轻挑:“你想到了什么?”

  “陛下都知道沈贵妃和檀长史有染,那若是让沈贵妃误以为你与她圆房……”洛闻歌及时收口。

  这话不单提醒萧毓岚,也提醒他自己。

  萧毓岚真不知道让沈如卿误以为他们圆房引发的后果吗?

  既然知道,还这般做,只能说是早有预谋。

  洛闻歌细思极恐,抬眸对上萧毓岚似笑非笑的眼神,他抿紧唇,萧毓岚这分明是在给沈如卿下套,再以此削沈爵的权。

  贵妃和御林军统领私通,这其中能做的文章又多了。

  萧毓岚要对沈党下手了。

  “你有时真是聪明到朕想将你藏起来。”萧毓岚低声道。

  洛闻歌不安动了下手。

  “但朕舍不得。”萧毓岚望着他,在他躲闪不及的目光注视下,懒懒道,“你放心,朕答应的事绝不会食言,说好统领北疆便放你归隐山林,那必定不会事情未成就将你掩埋了。”

  洛闻歌听到这里,内心生出些疑问。

  不好直接问萧毓岚,只能在心里无声默念:到时你真的能说话算话吗?

  就眼前情势发展下去,很悬。

  洛闻歌没搭萧毓岚的话,昨夜被闹仍困倦的萧毓岚也不再吭声,闭上眼睛假寐。

  不久后马车停下来,显然是到大理寺了。

  洛闻歌起身前问:“陛下以什么身份陪我进去?”

  萧毓岚取出面具戴上,走到他面前:“表哥。”

  洛闻歌脸热一瞬,这个称呼总让人浮想联翩。

  萧毓岚视线落在他微红未散的脸颊上,倾身靠近在他耳边低语:“表弟想到什么了,怎么还红了脸?”

  洛闻歌自认脸皮没萧毓岚厚,远做不到对方那般坦然,别过脸语气微泛燥:“没什么。”

  萧毓岚轻笑,见他渐渐气急败坏的样子,忍住没再调笑,伸手扶着人下马车。

  洛闻歌让这一扶,差点扶得腿软跪在马车上,他素来不喜说脏话,此时也没忍住在内心爆了句粗。

  这什么情况?

  电光火石间他想起院使昨日说的话,不禁悲从中来,难道说从今往后他真得要粘着萧毓岚?

  他无法接受这种情况,当即就要撇开萧毓岚的手。越接触越会引发他这种黏糊属性,那不如一开始就不碰。

  他的动作让萧毓岚眼眸微眯,气压随之低下来,那边已经取下轮椅,静等两人下来的蒋霖,傻乎乎得感觉到一阵凌冽寒意,这寒意在他伸手接洛闻歌时刺了过来。

  蒋霖浑身猛地打一个机灵,让洛闻歌若有所觉回头看萧毓岚。

  他名义上的表哥板着脸,眼神黑郁沉沉,看他扶在蒋霖胳膊上的手,快要看出火花来。

  “……表哥,下来吧。”他说。

  萧毓岚视线落在他身上,就那么和他对视着下了车。

  洛闻歌趁蒋霖去停马车时,极轻声极快速解释:“表哥,我要是碰你太多次会上瘾,到时就离不开你,去哪都得粘着。我不想这样捆着你,所以才不让你扶。”

  萧毓岚神色古怪片刻,像是消化完他话里意思,扭头不知是笑还是无奈:“谁和你说的?”

  眼看檀瑜要过来了,洛闻歌又怕不说萧毓岚不高兴,只得压低声音:“院使。”

  萧毓岚听罢,生出些哭笑不得,这位素来聪明过人的洛少卿怕是还不知道自己被坑了。

  也不知院使到底出于何意,居然编出这等谎话哄骗他,可怕的是他还信了。

  一时萧毓岚不知该说他天真还是太听信医者的话,本想提醒两句,眼角余光看见檀瑜过来了,只得作罢,心里盘算要不要用实际行动证明这乃是诳语。

  檀瑜这两日过得不太好,奉命守住空壳大理寺没多久,里面就多出一位要命的囚犯。

  这还不算什么,最为要命的是檀瑜清晨刚接到主子命令,不管采用何等手段必须弄死囚犯,不能让她吐露任何天命阁的事。

  檀瑜急着要把人处理掉,碍于亲自守着大理寺,不好下手。想起昨日听说洛闻歌重伤昏迷不醒的消息,他以为还有思考时日,没曾想今日便见到该昏迷在床的人,内心悲凉,这怕是要完蛋啊。

  檀瑜面上不敢显露太多,上前几步如往常一样:“洛大人。”

  “檀长史,这几日大理寺该都风平浪静吧?”洛闻歌笑问。

  他玉簪冠发露出张还显苍白的出色脸庞,身披狐裘坐在轮椅上,虽是笑着,气势却有种别开生面的凌厉感。

  檀瑜不敢造次,恭敬回答:“是,没有异样。”

  “前两日送来的人还好吗?”洛闻歌这次没阻止萧毓岚推着自己往大理寺走。

  檀瑜目光在萧毓岚身上转一圈,低声回答:“不吃不喝,问什么都不说,像个哑巴。”

  洛闻歌闻言侧眸看檀瑜,眼神里的审视让檀瑜头皮麻了下,总觉得自己做错事了。

  “大人,卑职是例行查问,没别的意思。”檀瑜面有急色,语气也跟着急切。

  洛闻歌勾唇笑了下:“檀长史不必紧张,我什么都没问呢。”

  檀瑜心想,你什么都没问就用这种眼神看我,要真想问什么,那不是要上大刑法吗?

  檀瑜毕恭毕敬:“卑职向大人说明缘由是分内之事。”

  洛闻歌又笑了笑,虽说他生得好看,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但檀瑜知晓他是何人,有何等手段,这笑容并不如无知者看起来那般舒服,浑身毛毛然,又不好再说点其他的,只能跟在他身后,像个小尾巴似的。

  萧毓岚缄默得像个天生哑巴,垂眸不看不说,推着洛闻歌往牢房方向走。

  而檀瑜也没阻拦萧毓岚。

  城内风言风语传好几日,檀瑜早有耳闻,即便洛闻歌没介绍,单从他纵容此人推轮椅,也知道这人能进大理寺。

  檀瑜没有多嘴问,他不多嘴问,洛闻歌还是要依照规矩说一声。

  “这位是我远房表哥,前些日子家里出了点事来投奔我,平日不爱出门,听说我动作不利索,特意过来照料我。檀长史看他能跟我进去吗?”

  他都亲自开口,檀瑜哪能说不啊,连声道:“能,有大人在,卑职安心得很。”

  洛闻歌颔首:“如此也不必劳烦檀长史跟着,有他在诸事无碍。”

  这是要赶人走,檀瑜不太想走,并非担心他监守自盗,而是怕牢房里的那位说出点内情来。

  到时别说主子不放过他,洛闻歌也会第一个要他命。

  檀瑜踌躇模样落在洛闻歌眼里,便读懂出点东西,他笑容渐冷,眼神凛冽起来:“檀长史不放心我?”

  “卑职不敢。”檀瑜道,内心无比悔恨没早点来下手。

  “那就好。”洛闻歌冷淡道。

  檀瑜观他神态,清冷眉眼已积累不悦,恐怕再耽误下去会被问责,思索再三,拱手告退。

  待人真正走远,推轮椅的萧毓岚方才曼声开口:“他有事。”

  “无非是他主子让他杀了芍药。”洛闻歌说。

  提及檀瑜主子,萧毓岚还真有话想问他:“你始终没能将他收为己用?”

  洛闻歌轻咳几声,嗓音沙哑透着不适:“威逼利用也只换来他的假意投诚,查到最后才知晓他是天命阁的探子,祖传的。”

  萧毓岚望着快要到的牢房入口,轻声:“你说等我们从这里出来,檀瑜还在不在?”

  “他肯定想跑路。”洛闻歌软声道,回眸仰脸看神色不明的萧毓岚,翘着唇角道,“我不信表哥没安排。”

  萧毓岚冲他眨了下眼睛,沉默不语又装回个哑巴模样。

  都是心思剔透的人,谁还能没个了解他人的技能。

  洛闻歌不戳破萧毓岚卖关子,两人一道进了牢房。

  这次迎接他们的牢头看着眼生,洛闻歌不太信任,随口打听:“杨牢头呢?”

  先前拼命救火护重犯的那位牢头姓杨,洛闻歌对那人印象挺深。

  新牢头闻言笑呵呵道:“他辞官了。说是远在云宁老娘去世,要赶回去守孝。”

  洛闻歌直觉杨牢头所谓的守孝和萧毓岚有关。他这几日忙得也没功夫细看大理寺被肃清名单,若杨牢头真在里面,就说明那是别人的探子。

  新牢头及时到位,恐怕是萧毓岚早有安排,他看一眼新牢头再看眼萧毓岚,惊觉两人无声眼神交替好几次,他叹了口气:“烦请牢头领我去见前几日送过来的女犯人。”

  牢头笑着点头,边走边和两人絮絮叨叨说闲话,平易近人的像邻居。

  到牢房深处,牢头不再往前走,从腰带解下钥匙递过去:“最里面那间就是了,大人要小心,她不安分的很。”

  “多谢提醒,我会小心。”洛闻歌接过钥匙道谢,和萧毓岚往最里面而去。

  芍药还穿着那日洛闻歌见过的丫鬟衣衫,不说蓬头垢面,难以避免乱糟糟的。抬头看见洛闻歌,芍药瞬间面容狰狞,气狠狠道:“是你,你可真是福大命大!”

  芍药被抓到今都没弄明白自己是怎么一败涂地的,明明她做足万全准备,想着怎么送徐锦媛和洛闻歌去死,到头来徐锦媛跑了,洛闻歌也活蹦乱跳的,反而她自己成为阶下囚,当真讽刺。

  更为讽刺的是被算计之人前来审她,妄想撬开她的嘴知道更多秘密。

  芍药决定打死不会多说一句,气死洛闻歌。

  面对她的愤然发言,洛闻歌反应平淡:“芍药姑娘,别来无恙。”

  芍药冷哼,斜睨他不答话。

  洛闻歌不在意她的态度,横竖他是过来审问,而非有事相求,他让萧毓岚放手,自己推动轮椅到牢房边:“芍药姑娘,我来此只想告诉你三件事。”

  芍药视线落在他腿上,讥讽道:“你腿断了?”

  洛闻歌神色不变,温和道:“第一,这里不安全;第二,徐锦媛在想法子杀了你;第三,你只有将知道的事都说出来我才能保你平安,否则生死有命,我不会多管。”

  芍药脸色变来变去,怒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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