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洛闻歌手里匕首已换成从对手手里抢过来的长剑, 不记得挥剑多少次,也不知道是否击中杀手,此时此刻他顾不上许多,只知道如若不奋力挣扎,小命不保。

  在杀手以命相搏中,哪怕蒋霖能以一敌十,也无法时刻护住他。

  萧毓岚派来的影卫同样现身,殊死拼搏。

  这远远不够, 想杀他的人似乎决定背水一战,先前出现十几个黑衣人只是开端,僵持到后面,又有数十个黑衣人从天而降, 将洛闻歌等人团团围住。

  蒋霖手中长剑上鲜血没干过, 握剑的手微松开后再次握紧,像坚定内心,他回头看洛闻歌:“公子,你还好吧?”

  洛闻歌比不得习武之人,体力消耗很快, 握剑之手微颤,坚持道:“嗯。”

  “韩护法应当很快赶来,公子再坚持坚持。”蒋霖说,开打之前, 他曾放出信号, 相信几条街外的韩执很快会赶过来。

  洛闻歌看眼渐渐逼近的黑衣人, 嗓音微哑:“我知道。”

  他这边遇上刺杀,连影卫都出来了,那萧毓岚应该也快过来了。

  以他私心是不想萧毓岚过来,这群黑衣人训练有素,杀招出神入化,和先前不同。

  洛闻歌对武功了解不多,看不出这些招数出自何处,他问:“蒋霖,能看出这些人武功出自哪吗?”

  蒋霖不愧是江湖有名高手,脱口应答:“不像我朝江湖路数,倒有些像那日大理寺门前北疆人用得招数,公子,我觉得这些是北疆杀手。”

  北疆?

  这给了洛闻歌灵感,让他细看这些人握剑手法及走路姿态。

  再想想白日里见过的两人,他神色冷下来,这是自己想杀人灭口,还是替徐应屏出口恶气来了?

  虽说时机不算太恰当,但别人送到面前的机会不用白不用。

  洛闻歌看眼蒋霖:“上。”

  蒋霖向来迟钝的反射弧在这刻诈了尸,竟然读懂他的意思,这是要提前金蝉脱壳,那……

  蒋霖思绪被横空过来的长剑打断,定睛一看,那些黑衣人分批将他们几人全然打散,如此谁也顾不上谁。

  最为重要的是他们四人没法护住没武功的洛闻歌。

  洛闻歌挥动的长剑根本没招数,全靠巧劲在抵抗,这等敷衍手法糊弄不了杀手太久,都是武艺高强之人,轻易识破。

  对洛闻歌下手的黑衣人飞快逼近,而他为让自己不受伤,只能不停后退。

  本就离城中湖不远,在不知不觉中洛闻歌和湖水只剩两步之遥。

  浩瀚星辰天上挂,倒影在渐有薄冰湖面上,衬托得湖边打斗都唯美起来。

  洛闻歌对身后绝境有所察觉,想往前逼近,奈何武功有限,围剿黑衣人也不给他这个机会。

  被隔开的蒋霖等人,神色焦灼,恨不得一剑大杀四方,眨眼便能冲到他面前。

  洛闻歌的招数接二连三被挡,身上不同程度受了伤,措不及防被割到胳膊,让他险些没握紧手中剑。

  这一摇一晃没躲过黑衣人的眼,这群人乘胜追击,再度上前。

  洛闻歌无法,只能再退一步,他知道若是再退,身后便是冰凉湖水。

  他不想再退,黑衣人却偏偏不放过,数十柄剑指向他身上,若不退此时就得死,若是坠入湖中,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洛闻歌当机立断,反手拨剑横在当胸,脚下发力朝后猛跨一大步。

  身体重心往后坠的感觉很不好,让人很想扑凌着挣扎起来。

  那是种失重感,更是种对生死把握不准的未知恐慌感。

  就在这时,数十支箭矢自星空下飞驰而来,一举击杀围堵他退路的黑衣人。

  突如其来袭击让黑衣人们面露错愕,转身都没有便死去。

  将要坠入湖里的洛闻歌在黑衣人倒下,看见了来救人的皇帝陛下。

  萧毓岚脸色难看,在看见他坠湖时候,更是阴沉的可怕,眼中并无惊慌失措,满是怒火中烧,好似知晓某些他背着他做下的混账事。

  洛闻歌被冰冷湖水包裹住的那刻,眼前浮现的全是萧毓岚那愤恨的眼神。

  他想,萧毓岚不害怕失去,又恨又怒,那是知道什么了?

  是知道他早先做下想偷摸离开的准备,还是知道他答应太后以身犯险呢?

  时间太短,匆匆一个眼神能知道的事太少了,洛闻歌没法确定。

  在失去意识前,他睁开眼睛看见清澈湖水,隐约可见挂在天边最闪亮的启明星,他动动手,萧毓岚是不是恨死他了?

  洛闻歌不知道,就觉得很冷,冷到他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就睡一会,保不准很快就有人来救他了。

  就一小会儿,不会太久。

  如此想着,洛闻歌昏过去,没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破水而来,带着浑身煞气,和对他的爱恨交织,拼尽全力朝他游过去。

  玄武大街靠南深巷一处古朴院子,终于在深夜亮起光亮,这地方乃是城内疯传洛闻歌用来藏小情人的。

  萧毓岚急慌急忙换身衣衫,连湿头发都来不及擦干,便脚下生风般赶往另处厢房。

  这处房间房门大开,不闻人声,只能听见不停交替出入脚步声,干净热水进去,被血淋淋换出来。

  萧毓岚一路过来抬手免礼,话也顾不上说一句,进到房内到床边,在灯火通明里看见院使格外严肃的脸,他心往下沉。

  “他怎么样了?”

  院使花白眉头抖了抖,回头责怪道:“不是我说你,明知道他上次受得伤没好全,怎么又让他忙起来?还被人追杀掉进冰湖里,陛下真不想让他活着,大可让老朽给他来碗汤药,保证不痛不痒的人就没了。”

  萧毓岚被训得没脾气,这事儿他也确实做得不够好,当即诚意道:“是朕不对,没能照顾好他。”

  “你也别急着认错,老朽看得出来这小子是个有主意的,他真想不听话,你也管不住。”院使絮絮叨叨,看眼被裹在被子里,脸色白得不像个人的洛闻歌,轻哼,“不听医者言,吃亏在眼前,这次雪上加霜,旧伤加新伤,够他吃苦头的。”

  萧毓岚在旁听半天,也不知道洛闻歌情况如何,又怕贸然询问,会惹得院使不快,只能焦急憋着。

  好在院使念在他是皇帝份上,还愿意说两句:“他身上这些外伤算不得大碍,好生休养能养回来,眼下难过是他这僵持不下的高烧,还有件事,老朽必须得单独和陛下说。”

  萧毓岚立刻让人下去,并关上门。

  院使捋捋胡子,视线停留在洛闻歌紧皱眉头上,感叹这位大人也是命运多舛,偏生要中那等难解缠绵幽情蛊。

  院使铺开针灸包,取出一根细长银针,从被子里拉出洛闻歌的手,轻轻扎进他食指指尖里,做完这些,洛闻歌皱着眉头舒展开来,急促呼吸也平缓下来。

  萧毓岚看院使动作,隐约感觉院使要说的话和幽情蛊有关,是洛闻歌坠湖引发高烧,惹得那蛊不安分了吗?

  院使抬头看萧毓岚,语调肃然:“他体内剧毒要压不住幽情蛊了,那蛊比老朽预料得要厉害,几日不见,竟要将他体内毒素吞掉,这算是桩好事,坏事便是如此一来,蛊更难解,他今夜要受苦,被高烧热的幽情蛊蠢蠢欲动,恐怕要陛下亲自照顾他。”

  这个照顾是何意思,院使不必说太明白,萧毓岚自然也懂。

  熟能生巧的皇帝陛下面不改色问:“和上次一样?”

  院使没看出半点抗拒,由此可见,萧毓岚注定要走先皇老路了。

  院使又取过银针,起身扎在洛闻歌额前发正中:“不一样,上次他好歹还醒着,这次人半昏半醒,或许会更闹腾,他有时觉得自己身处梦境,会反抗得厉害些,陛下要耐心哄着,别让他生气,倘若两日内能醒过来,这次的事他会记得无比清楚。”

  就是说骗都骗不过去了,是他萧毓岚占人便宜,还是被占便宜,洛闻歌统统知道。

  本来淡定自若的萧毓岚忽然淡定不下来了,耳朵尖不期然爆红。

  “那要醒不过来呢?”

  “那他很可能一辈子都这么睡着。”院使说,又拿过数根针分别扎在洛闻歌身体各处。

  从萧毓岚这边能看见洛闻歌身上的伤,虽被院使包扎起来,但依旧能看见血迹,加上洛闻歌生的白,白布都显得碍眼,就好似上等瓷器多了些划痕,无端惹人不快。

  “所以今夜格外重要,还请陛下好生照顾,幽情蛊吞噬剧毒后的初次发作,应当会比上次要厉害。”院使淡淡道。

  因施针,故而没法给洛闻歌盖好被子,院使将被子推到半身,拿过钳子拨动炭火,见萧毓岚傻愣愣站着,多看几眼。

  萧毓岚拉回思绪,低声请教:“那朕该如何做?”

  院使感觉自己快要被烤出汗了,起身到桌边倒茶,边喝边回答:“他说哪里不舒服,陛下便照料哪里。洛少卿年纪不大,常年奔波忙碌,也未曾听闻身边有个正儿八经的侍奉人,想来还没接触过房事,陛下身为过来人,要多点耐心。”

  话音未落,院使又想起另外件事,郑重其事道:“陛下千万别同他行房,带剧毒蛊虫恐会传染,最多帮他纾解,点到为止。”

  在众人眼里俨然是个老司机的萧毓岚有苦说不出,干巴巴道:“朕、朕知道了。”

  院使从萧毓岚略带窘迫神态里看出点别的东西,稍微提下唇角,摸出个瓷瓶递过去:“他若闹腾的太厉害,陛下可喂他吃一粒。”

  萧毓岚接过瓷瓶,凝眸重视:“这是什么?”

  院使轻瞥床榻上被烤热,不□□分动了下的洛闻歌,一字一句道:“让他听话的东西。”

  这话也不知道引得萧毓岚想到哪里去,耳朵尖的粉色更多,就此沉默下来。

  院使没管萧毓岚脑子里那些弯弯道道,走过去探身摸摸洛闻歌的额头,照旧高烧不退。

  情况比预想中要严重很多,院使的手不由得再次伸向针灸包。

  洛闻歌身上扎满银针,看起来像个小刺猬,萧毓岚不敢多看,收回视线道:“他这样退不了烧。”

  “老朽知道,汤药很快上来,骤时还要陛下帮帮忙。”院使利落扎下几根银针,顺手拿起搭在盆边手巾递到萧毓岚面前。

  萧毓岚倒没傻乎乎问干什么,接过手巾自然接替院使位置,站在床边俯身给洛闻歌擦汗。

  院使看出萧毓岚动作中带着青涩,显然没做过这种事,也是,谁敢让皇帝陛下伺候啊。

  院使看破不说破,就让萧毓岚帮忙。

  洛闻歌不仅额头发汗,在烛光照射下,脖颈那片也泛着晶莹光芒,微露湿意。

  萧毓岚勤勤恳恳洗干净手巾,专心致志地擦汗,全然控制思绪,不让自己乱想。

  在萧毓岚擦汗时候,门被敲响,药童娇憨声响起:“老师,药熬好了。”

  “等会,我这就来取。”院使应了声。

  萧毓岚就见院使很贴心的放下纱幔,挡住旁人视线,这才走过去开门接托盘。

  门吱呀打开,片刻后又关上。

  院使端着托盘进来,放下后道:“陛下喂药吧。”

  萧毓岚将手巾丢回盆里,端过药碗那刻犯了难。

  洛闻歌高烧不退处于昏迷状态,先前让人给他喂水都没成功,这会儿要喂药,肯定也喂不进去。

  萧毓岚感觉自己被院使给算计了,扭头看过去,正落入院使好整以暇视线里,对方甚至有心情冲他抬抬手,无声催促。

  还有别得喂药办法吗?

  萧毓岚端着药不知该何去何从。

  院使看不下去,忍着暴脾气:“陛下是不想还是不敢啊?”

  萧毓岚没好气道:“院使为老不尊。”

  “老朽也是为救他命,哪来为老不尊?”院使理直气壮道,“再说这又不是陛下初次这般喂药,怎么这时还扭捏上了?”

  萧毓岚被说得面上无光,恼羞成怒赶人:“行,朕知道了,劳烦院使回避片刻!”

  院使抖抖眉毛,没太过分,小声嘀咕到纱幔那边去,由着萧毓岚自由发挥。

  萧毓岚看着面前的汤碗,再看看不省人事的洛闻歌,轻叹口气,缓缓将药碗递到唇边喝了口,再起身凑向洛闻歌。

  “院使,进来吧。”

  纱幔那边的院使听见这声喊,慢悠悠进来,没特意关注萧毓岚如何,道:“我先给他取针,接下来就得看陛下了,今夜我先不回府,若出现很不对劲的地方,陛下只管差人去请我。”

  一说到正经事,萧毓岚变得很有气势,轻颔首:“有劳院使。”

  院使边取针边说:“这辈子临到老遇上这般棘手的毒,让我很想试试能不能治好他,陛下不用客套,是我想证明本事罢了。”

  敢当着萧毓岚面将话说到这份上的只有院使,这并非倚老卖老,是实事求是。

  萧毓岚无奈:“院使这话只能当着自己人面说,若让那些想拨弄是非的人听去,又是一番弹劾。”

  院使撩起眼皮子笑看他,意有所指:“我不问朝堂事,可也知道有些人走了,想来不会再妨碍陛下。”

  萧毓岚没表露任何神态,甚至有些冷:“有些人虽要走了,但心还是狠,朕会让他们付出心狠的代价。”

  院使不想掺和这些事儿,收起银针,慢吞吞道:“陛下心里有数便好,洛少卿这伤还不能折腾过度,陛下悠着点,老朽先退下了。”

  “院使慢走。”萧毓岚道。

  院使收拾完东西,大摇大摆离去。

  待周遭万籁俱寂,再无多余人存在,萧毓岚终卸去伪装,神色懊恼交加,坐在床沿握着洛闻歌的手,抵在自己额头上,轻不可闻:“朕怕了。”

  “原以为在你身边多安排几个人便能保护你,谁知道……”

  “朕该听院使的话,将你强制关在洛府,好生休养,管那么多别的做什么。”

  “朕受制于他们也不是一两日的事,为何非要急在一时?”

  “明明早有安排,只待时机成熟,一样能到如今这效果,朕怎么被迷心窍,就由着你乱来了?”

  萧毓岚越说越觉得悔恨,有过前车之鉴,怎么就是不吃教训?

  或许这就是命,洛闻歌说两句好听的话,自己压根舍不得让他难过,更舍不得让他不顺心。

  可如今这心倒是顺了,落得这么个下场,萧毓岚觉得自己错了。

  错在没能设想为周全,让他走这般大的险。

  被施针后的洛闻歌安静许多,看起来像是彻底睡着了。

  萧毓岚凝视他睡颜良久,久到门外响起李公公询问声。

  救下洛闻歌到这里,萧毓岚便让李公公去彻查他出事前后到过的地方,接触过的人,看能否找到蛛丝马迹。

  李公公等在门外,哪怕门开了,也没敢往里面多看一眼。

  萧毓岚双手背在身后,冷淡道:“说。”

  李公公便将洛闻歌今日所做之事说个遍,最后道:“陛下留下的那个活口招了,说是奉武德候之命,特来取洛少卿性命。”

  萧毓岚眼眸微眯,觉得此事还不太对,他问:“别的呢?”

  被问及到此,李公公斗胆看眼房内,被纱幔遮住,看不真切,迟疑道:“洛府发丧了。”

  萧毓岚瞳孔微缩,嗓音冷到冻死人:“你说什么?”

  李公公被吓得噗通跪在地上,颤声重复道:“洛府、洛府那边发丧了。”

  萧毓岚只觉得胸腔内腾升起一阵愤怒,这是怎么回事?

  洛闻歌人还在呢,为何好端端地,洛府那边就发丧了?

  这不对,当时他将人救走,常跟在洛闻歌身侧的护卫是看见的,对方想跟过来,被他一眼看的没敢过来。

  那人知道洛闻歌被他带走,就该知道人不会死。

  没有洛闻歌的指使,谁敢那么大胆谎传死讯?

第68章

-/-

上一章 下一章

更多好书

暴君和反派的绝美爱情[穿书]章节列表在线阅读+番外章节

正文卷

暴君和反派的绝美爱情[穿书]章节列表在线阅读+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