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日记本
等他们再坐车回去的时候，天还亮着，楚旬笙的脸色一路上都没什么变化，平静无比，这样反而更可怕。
白淳熙两辈子没遇上一次爹，根本无法感同身受，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说多错多，干脆不说。
从楚旬笙小学离开后，楚合迅也走了，原来是跟着去了S省，不过看样子混的一般，也算是报应。
走到回公寓的巷子口，四下无人，白淳熙从兜里伸出手，轻轻的牵着对方垂在身体两侧的手。
指尖冰凉，入手跟摸了一个铁块一样。
楚旬笙没什么大反应，只是回握着，用力很大，似乎是要从对方身上汲取一点温暖。
“晚饭在我家吃吧？”经历了这事，让人回家一个人吃饭，也太可怜了点。
“好。”楚旬笙点了下头。
门口不远的拐角处停着一辆车，从公寓里出来的角度是看不到的，白淳熙记得是楚旬笙司机开的那一辆，“你不是没车吗？”
楚旬笙听了他的话，眨了眨眼，冷面稍稍回了点血色，“应该是刚开过来的，我不说了要告诉你我的事情吗，然后我就让他送过来了。”
太久没说话，开口几句，少年的声音还带了点沙哑，直视过来时，白淳熙才看到对方的眼白已经布上了一层浅浅的红血丝，说到底怎么可能会放下得干干净净。
“送过来？”白淳熙装作没看出楚旬笙的失态，抓了一个重点，“你不打算口述？”
楚旬笙挑了一下眉，“口述也太尴尬了。”
两人说着已经快到了车前，里面的司机一看到楚旬笙，立刻开门出来，“少年，您去接白少爷怎么用了这么久？还去段家吗？”
白淳熙：“哦？”
楚旬笙：“……”
司机看自家少爷脸色不太好，意识到自己是说错了话，忙转移话题，“少爷来是要拿给白少爷的生日礼物吗？”
“嗯，把后备箱打开。”楚旬笙挥了一下手，放弃解释。
一提后备箱，莫名的白淳熙就有点头疼，他曾经亲眼见过楚旬笙的后备箱，那是一盒盒的礼物堆满了，该不会又是从里面挑一件给他？
白淳熙跟着楚旬笙过去，后备箱被遥控着自己打开，里面空空荡荡的出乎意料的干净，原本的那些盒子都没了，转而只有在正中间放了一个纸袋子。
外皮是黑的，口被封着，什么也没写，光秃秃的。
楚旬笙拿过来，看向白淳熙，压着眉眼很郑重的递给他，“等晚上临睡前再打开看，看完之后也不要找我讨论。”
“哦，好。”袋子里的东西还挺沉，白淳熙差不多能猜到他送的是什么，有点不敢置信，但是对方确实是送了，所以白淳熙双手抱胸，将纸袋子紧紧的贴着自己，“放心，我绝对会妥善保管，细细看。”
少年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人，楚旬笙突然低头，用自己的额头碰了一下对方的，很轻，触之即离，像是不小心撞上了一样，“谢谢。”
白淳熙摸了一下鼻子，有点不好意思，“走吧，对了，要不让你司机也来？”
“不用，他自己可以处理。”楚旬笙摇了一下头。
司机另一边见人扭头看过来，坐在车中的身影僵了一下，把手中的手机摄像关了。
一直等车后的两人离开后，司机才松了口气，将自己拍的东西都发向了一个邮箱。
回到白淳熙家，时间还早，白淳熙并没有急着做饭，他将袋子放到自己房间的柜子里，“你想看电视还是啥？”
楚旬笙瞥了眼摊在他桌子上的卷子，指了一下，“做作业吧。”
“但是你不是没带作业吗？”白淳熙看了看他，抬手拍了拍对方浑身上下所有的兜，什么都没，“你怎么写啊？”
楚旬笙将对方放在自己屁股兜上的手抽走，“给我一张纸就够了。”
“哦。”白淳熙收回手，笑眯眯的去外面搬了把椅子，放在自己书桌旁边，拍拍，“坐。”
一到做题，白淳熙下意识的会变的特别正经，平日唇角总带着一点浅浅的笑意在这一刻消失的一点不剩，那些卷子像是炸.药包一般，而他手中的笔则是拆卸工具，必须要聚精会神的做才不会引爆。
楚旬笙拿着少年给他的一张作业纸，对着对方还没做的卷子落下来一串的答案，写着写着，他单手撑着脸，头一扭，视线便落在还在与卷子做斗争的少年脸上。
外面的光透过窗户照着白淳熙的脸，少年侧面的线条很好看，跟用工笔小心勾勒出来似的，密长的睫毛上翘，在眼下落了片暗影，唇微微翘着，随着做题时不时被舔一下，或者是抿起来。
楚旬笙越看，眼神越深，最后猛得站起来，“我去趟厕所。”
“哦。”白淳熙感受到脸上的视线消失后，才缓缓松了口气，抬眼看了下自己的上一道题，拿笔划了，重写一遍。
白妈现在晚上七点半下班，等她回来，一看玄关上多了双鞋，便知道楚旬笙又来蹭饭了。
她特意将自己的动静弄大了点，接着走到自家儿子门前，敲了敲，“儿子，你想吃什么饭？”
不多时，门开了，白淳熙乖乖地说：“粥我已经煮上了，炒几个菜就行。”
李嘉涓细细打量了一下白淳熙，看他哪哪都好好的，而楚旬笙也站了起来，她再向后看，便看到书桌上被翻开的教材书和卷子，“你们写了一下午的作业？”
那语气中带了点不可思议。
“对啊，我们还去看了段哥还有孟哥。”白淳熙点了点头，撸了把袖子，朝厨房走，“你们先看会电视，菜很快炒好。”
“我来给你帮忙。”楚旬笙也要跟过去，被人推了回去，“别了，我早都饿了，早点做完早点吃饭，等下次有空了我先教你做饭，你再帮我。”
“你们去看他们了？小孟恢复的怎样啊？”一听这话，白妈瞬间也不纠结其他的了，“怎么不早点说，妈妈还能带点东西给他们送过去。”
“不用，段哥说了孟哥不喜欢这些。”白淳熙摆了摆手，反手把厨房和客厅相隔的那扇玻璃门给拉上了。
屋内一下子只剩下楚旬笙和白妈两人，李嘉涓脱掉外套，楚旬笙自然的给她倒了杯茶，让人喝了一口才说：“阿姨放心吧，没结婚之前我不会对小熙怎样。”
“噗——”白妈一口水直接吐了出来，呛得的她半天说不出来话。
楚旬笙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忙着给人拍背，有些无助的看向白淳熙，却见对方正细心炒菜。
抽油烟机的声音把客厅的声音给遮住了。
李嘉涓咳嗽够了后，看了楚旬笙一眼后，“结婚？”
“嗯。”楚旬笙郑重的点了点头。
“你现在说这些会不会太早了？”
“做什么事都不会嫌早，我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少年说的诚恳，白妈看了眼杯子的水，拿着旁边的遥控器将电视打开，“等你五年后，大学毕业了还这样想的话，那就结呗，不过具体还是要看我儿子。”
说完，李嘉涓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你一小孩比我这个大人还古板，适当的深入交流一下也是促进感情的方法，都几几年了，没必要还要等结婚啥的。”
楚旬笙一开始没听懂白妈在说啥，直到晚上吃饭，吃到一半，少年顺手拿着纸给他擦了一下唇角，他才“腾”的一下子悟了，登时整个人的血液全冲向脑门。
吓得白淳熙还以为自己辣椒放多了。
吃完饭，帮人洗完碗之后，楚旬笙给司机发了消息。
然后帮着白淳熙解决了一道大题后，顶着被赏赐的吻美滋滋的走了。
到了睡觉时间，白淳熙把房间的大灯关了，拿出自己放在柜子里的袋子，走到书桌前坐下，打开旁边的台灯。
拆开袋子，里面安安静静的放着三本棕色硬皮的本子，还挺厚的。
他将本子拿出来，又看了看袋子，从中翻出来一张卡片，上面写着：［生日快乐，把我送给你］
是楚旬笙的字迹，又瘦又锋利，却是出奇的好看。
他说的这个‘我’不仅指了他这个人，还有他经历的一切。
白淳熙深吸了口气，慢慢翻开。
真的是日记本，每一天都有写，他们分开的这几千天，具体化，便是这整整三本的日记。
从一开始的稚嫩笔记，到后面字迹越来越漂亮流畅，每一天都特别的平淡，像是在汇报数据一般。
类似是［跟着楚君廷去他的公司学了ｘｘｘ］［报了武术班还有拳击，几个月后要去参加比赛］。
轻描淡写的，但只要细想不难猜到里面的艰辛和痛苦。
除了这些，就是一些细碎的日常。
［我收拾好打算偷偷跑回去，但是被楚君廷发现了，他没打我，为什么？］
［今天让司机给穆爷爷送了礼物，下雪了，我在巷口做了一个小雪人，他会看到吗？］
［楚君廷说只要我好好听话，就能见到他］
［今天楚君廷让我去看他了，可是我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哪个是他？］
……
这样的记录一直到楚旬笙高考的那一阵，发生了一件事，接下来整整半年他的字迹都是乱的，不论是叙述还是逻辑，字体。
那些文字把白淳熙一下拽进了一个粘稠而又窒息的黑暗中，完全看不到任何的光亮，满篇的都是绝望，字字用尽了力气，在纸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可是每一篇到最后，都会留着一句［我还没见到他］。
每一页都是。
几乎趋于癫狂，那个［他］是拽着这个人跌入深渊的最后一根线，也是日记中最常见的一个字。
一直到第三本的开头，画风瞬间变了。
［我好像见到他了］
正在破坏一切的龙卷风眨眼安静下来。
白淳熙翻着手机的日历，对着时间推算了一下，是他和白淳熙第一次在穆爷爷家相遇的那一次。
是在那个时候，楚旬笙才认出的他？
接下来记录的，几乎全是和他有关的，里面充满了委屈，惶恐，激动，高兴，很复杂，但是白淳熙在看的时候却能将自己真真切切的带入到里面，感受他的情感。
白淳熙一页一页的看着，等他全部看完，天已经大亮。
作者有话要说： 白淳熙：“孟哥不喜欢。”
孟舒离：“那我可真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