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谁也不给

  当时针、分针和秒针在12点处重合,整个世界互送祝福迎接崭新一年的时候,扈晓只看到窗外的雪很疯狂,大片大片地往下落,似要染白黑夜。

  同一时间,同样疯狂的还有突然爬上窗台的阿妈。

  扈清急得吼出了声,“云楚,你给我下来!”

  头发丝在风雪里飞扬,女人的声音轻飘飘的,“你别过来,我没有想不开,只是换个让人清醒的地方说话,免得你们一个个都不当真。”

  扈晓趁着云楚跟扈清说话的档口,不着痕迹地往窗边挪动,谁知尚未靠近,一阵寒风刮入屋子——

  “阿嚏!”

  她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云楚应声看了过来,不咸不淡地道:“你是我生的,那点小心思瞒得过谁?”

  扈晓轻吸鼻子,低沉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委屈,“阿妈,你的话我没有不当真,只是难以置信,你为什么要突然放弃自己的梦想和家庭。”

  说到这,她转而看向扈清,“是爸爸欺负你,还是我不够乖?”

  “是我变了。”

  云楚低低地笑着,以前保养得当的肌肤此刻却因为消瘦露出明显皱纹,她一字一句地强调,“是我变了,变得不再喜欢拍戏,不再留恋这个家。”

  扈晓连连摇头,“我不信,你肯定在撒谎。”

  “天亮我就会对外宣布息影退圈。”云楚语速缓慢,逐字逐句敲碎女儿的所有希望,“离婚协议书也已经准备好,只等你爸爸签字。”

  “为什么?”

  女孩神情焦急,慌乱无助的眼神在父母之间快速游移,她歇斯底里地喊,“你们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也不会发生。”

  见女儿被逼得方寸大乱即将失控,扈清心疼不已,急忙出声安慰,“晓晓放心,爸爸说什么都不会签字。”

  然而,坐在窗台上的云楚步步紧逼,声音也似裹了一层刺人的冰渣。

  “晓晓,今后你如果还把我当阿妈看,就听话改变志向,一辈子不碰表演这件事。”

  “为什么?”

  扈晓急得眼眶通红,声音也带了哭腔,“为什么你要突然放弃自己几十年的追求,同时还要毁掉我的?”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吸了吸鼻子,“我不要放弃,我就要当演员。”

  云楚将手探出窗外接住一片雪花,冷冰冰地问:“如果让你在阿妈与梦想之间选一个呢?”

  “疯子!”

  又是这去他妈的选择题,扈清听后气得破口大骂,“云楚,你这个疯子。”

  被丈夫喝止,云楚笑得癫狂,“对,我早就疯了,作为一家人你们是不是该陪我,一个放弃梦想,一个签字离婚,哈哈哈……”

  安静的夜里,女人的笑声几乎穿透扈晓心脏,很疼却又不知该怎么办,眼角的泪自顾自地往下流。

  扈晓说,“阿妈,一切好商量,你先下来。”

  云楚摘掉婚戒狠狠扔向窗外,“丈夫和女儿都不愿陪我疯,那我还留在这人世间做什么?”

  见她扔了戒指,扈清急得不管不顾往窗边冲,伸手将人抱住后大力往屋里带,云楚却死死抓着窗沿不松手。

  夫妻俩推搡僵持着,扈晓愣愣地站在原地,傻掉一样。

  “晓晓,快过来帮忙!”扈清大声喊她。

  “我不帮你,我陪阿妈。”

  话落,扈晓大步走到窗的另一边,并效仿云楚爬上窗台,雪花迎面而来,她无惧无畏地笑了。

  “阿妈,上天入地风里雪里,我陪你。”

  女孩声音很轻甚至还有哭过的余韵,但却是那么坚定,似能穿透所有纷扰。

  云楚和扈清双双停了动作侧头看,视线里,女儿如挺立在寒风中的一朵骄花,即使腮边挂着泪珠,即使下一刻会粉身碎骨,她也能无所畏惧坦然微笑。

  心猛然揪做一团,云楚低头垂眸,任扈清将自己抱下窗台。

  寒风阵阵凛冽如刀,男人却额头冒汗,安置好老婆他又急忙喊,“晓晓,爸爸知道你最怕冷了,快回来。”

  扈晓微微摇头,旋即转身凝视窗外,“雪夜好美,我看看风景。”

  *

  新年伊始,扈晓躺在床上高烧不退。

  云楚光脚踩着地毯,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蹲坐在女儿床角边,不吃不喝不言不语。扈清怒急交加无处宣泄。

  家里陡然乱套,唯一清醒的那个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围着女儿、老婆、医生来回打转。

  也许是心累无暇顾及,也许是出于一种自我惩罚,扈清破天荒地当起了甩手掌柜,不再理会《味尽》的事,也没给团队任何安排,被问到跟前也只有一句——不必管,任它去。

  无人知道,他曾经有多么看重《味尽》,现在就有多憎恶。

  作为一个导演,扈清说不出这样的话,但是作为父亲和丈夫,他有足够的立场和理由,因为云楚的改变正是从《味尽》开始。

  这部厚积薄发倾注了夫妻俩最多心血最被看好的片子,到头来却像个刚出生便被抛弃在荒野的孩子,不仅无人护航,而且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鄙夷、唾骂。

  12月31日上映当晚,因为云楚接连两条欲言又止的微博,预售一路领先同期的《味尽》遭到大量退票,陷入虚假票房风波。

  “垃圾《味尽》,不等开场便原形毕露气数尽”的说法应运而生,并愈演愈烈。

  扈清明知有人暗地里推波助澜,也不理会。

  元旦,铁粉们看过电影后,自发写影评反驳“《味尽》垃圾”的观点,有理有据,成功把主流视线引到电影本身。

  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天晚上,#花瓶楚食言#的话题被推到热搜第一。

  自云楚在微博上说“辞旧迎新,明天自会有解释”后,便有千万双眼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坐等说法的人恒河沙数。

  但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她没有丝毫动静,评论里的骂声成几何系数增长。

  我的那个妈呀:原本以为你只是吃相难看,想不到人品更难看,骗子楚贱气满屏,永黑。

  曾经爱过你:竟然被放鸽子!粉转黑,以后江上清风,山间明月,各不相干。

  大猪蹄子呀香:今天有一大波水军说《味尽》好看,我差点就信了,是你让我认清了现实,所以……谢谢。

  我吃瓜不吐籽:从花瓶楚到骗子楚,堪称本年度最不要脸的真实典范。

  追风俏公子:兜里这几十块捐给希望小学不香吗,为何要赏给演技人品双堪忧的戏子,我后悔啊我检讨。

  叉腰笑:你们有必要那么生气?看我,就很理解云楚,毕竟这些把戏她不是第一次演,更不会是最后一次。

  …… ……

  外界的谩骂,比冬日的风雪还要刺人。

  但这一切云楚已经不在乎,此刻的她抱膝坐在床角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高烧不退的女儿出神。

  “晓晓,对不起。”

  干裂的嘴唇一张一翕,她哽咽道,“可是如果能重来一次,阿妈还是会这样做。”

  云楚生性坚强,除了国庆探班时的那场戏,她从没在女儿面前哭过,此刻却泪流满面。

  扈晓若是看见必定心疼,但现在却没有丝毫反应,她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像极了口袋里电量耗尽进入休眠的手机。

  *

  自从扈晓离开,陈嘉遇便有些心神不宁。他本打算送她,女孩却执意独自回家,拗不过,只得嘱咐对方到家后回个电话。

  车子启动,他的等待也随之开始。

  手机没有离开过视线,即使洗澡的时候陈嘉遇也带着,并把铃声调到最大。

  过往的十九年,他从未如此紧张、期待过一个电话,然而命运总是爱开玩笑,仿佛越被期待的越容易落空。

  陈嘉遇洗澡、洗衣服,之后又把扈晓匆忙之中翻得一团糟的行李箱整理清楚。

  女孩送的元旦礼物被找出,是一个长条形褐色原木盒,四角圆润纹理独特,伸手触摸有一股温实之感。

  如此包装,又几个月不坏的特产,陈嘉遇嘴角微勾,大概是茶叶。

  他拿起,沉甸甸的感觉仿佛在说——你猜的不对。

  忍不住想打开盒子一探究竟,临了又想起扈晓的叮嘱,他摇头失笑,旋即垂眸看向腕表,十一点四十五分。

  嗯,距离明天还有一刻钟,扈晓也该到家了,怎么还没有电话?

  “她该不会……又像上次赶飞机那样捉弄人吧。”陈嘉遇如此想着,随后拿过书桌上的手机。

  没有未接电话,也不见未读短信,他径直点开两人联系最常用的支付宝。

  同样没有新消息。

  陈嘉遇突然有些慌,他试着发短信问——扈晓,到家没?

  骨节分明的手指极具节奏地敲击着原木盒,他只给了彼此三十秒,三十秒过后没有回复,便直接打电话。

  时间到,发出的消息石沉大海;紧接着拨出的电话同样无用,不知疲倦的机械女音说,“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陈嘉遇眉头紧蹙,虽然扈晓在外游荡一天,此时手机没电实属正常,但这理由无法让人心安。

  他找到与出租车司机的通话记录,回拨。

  “喂,您好——”

  “大约45分钟前,我送……女朋友回家,约到你的车。”

  “哦我记得,C大沐橙路口上的车,有事?”

  陈嘉遇稍加思索,随后一本正经地说,“是这样,她钱包落我这了,待会大概没钱付车费,我转给你。”

  司机一听顿时嚷嚷开了,“年轻人,对女朋友要多上心!这大半夜的,手头没钱手机又没电,要不是有车载充电器应急,你让她上哪哭去。”

  不料还有这出,陈嘉遇暗暗自责,“是我的疏忽,她是不是急坏了,有没有生气?”

  “生气没看出来,但好像急着回家,下车后跑得比兔子还快。”

  陈嘉遇摩挲着原木盒,想象某只兔子在雪地里奔跑的场景,他郑重道:“谢谢师傅提醒,今后我一定改。”

第36章 谁也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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