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车窗本几净,不过眨眼间就血流漂杵。

  “嘭!”地一声,人倒了地,倒在周语朝的脚边,手里的枪也被甩了出去。弹壳落地清脆,弹跳几下后又无了声息。

  “………”两只手同时垂落,四目相对皆一怔。

  洛珩川瞠目结舌,从眼眶中脱落。他眼底渐升的是嚼穿龈血般的色,冷汗从额头密布到下巴尖,他不敢吞咽口水,连换气都像坏了的闸门,一拨一动都会点燃导线,将自己引爆。

  “把人抬起来!快!”洛珩川感觉耳膜被不知名的武器刺穿了,导致他听不见周遭人的说话声。

  “哥!哥!”他被人摇着肩,那股劲儿掐着骨头,应该是疼的。他怔怔地望着地上的警徽,似乎眼望心死。周语朝心急如焚,却又不敢乱动。他稍稍躬身,覆上洛珩川的手,犹甚小心地用拇指抬起洛珩川的手指,他压低声音,如履薄冰。

  “没事了,过去了。”再一晃神,枪就被抽走了。洛珩川手中还粘着一口热烟的枪不见了。

  .郊区某处屋内

  唐阮玉身处危若朝露的境地,他坐如针毡。黑帽男说智能手机会被人定位,就把他手机里的电话卡给抽了出来。只留给他一支最基础的旧款手机,方便他联络。他看不见,继而无法得知现在几点。

  他连坐都坐不下去,始终颤着腿倚在桌子旁。他感觉房间内的温度要比刚进门那会冷得多,外头风刀霜剑,都割了窗子透进来。温度差异过大,这不禁在提醒着唐阮玉,时间早已过去半个多小时,而洛珩川迟迟未到。

  “……叩叩!”门外突然想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得唐阮玉差点尖叫。他如同惊弓之鸟,攥紧了手里的手机,屏住呼吸都不敢呼。

  “唐阮玉,是我!”周语朝的声音隔着门板隐约透出,唐阮玉一听便知,他急急忙忙地往门口跑,腿差点绊了椅腿,他踉跄几步,扑到了门板上,手在门锁上胡乱地掰。唐阮玉等得急痛攻心,血液速降,手都没了力气。

  锁扣在他的虎口处破了一道口,皮肉立刻翻了起来。唐阮玉咬住牙,用左手搭住右手腕,握到发了疼,才终于将门锁拉开。

  “珩……”

  “快走!”唐阮玉刚刚张口,就被周语朝呛声堵住了嘴。周语朝伸手去拽他,动作并不温柔,甚至有些强硬。唐阮玉的手腕回因替洛珩川熬汤受过伤,这伤也没好彻底,今天几次三番被人用蛮力抓着走,他痛不堪言,倒也不说。已经给人添了麻烦,就不要再多嘴了吧。

  唐阮玉忍着痛跟着周语朝上了车,他还来不及去系安全带,车子就迫不及待地往外冲。唐阮玉因失重倾身,脸色因此半白半红。他的脑海里倏忽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他一下子失了控。

  “珩川出事了?!”

  周语朝眉头紧锁,油门比往日踩得更猛。他抓着方向盘的十指松开后才抓得更紧些。

  “……没有。”

  周语朝的声音里有犹豫。唐阮玉手腕上的那些伤正加剧着疼,却远远比不上他心里正无垠蔓延的恐惧。他惶悚不安,就快亡魂丧魄。

  车子颠得唐阮玉喉头发紧,胃酸愈发严重,他也快挺不住了。

  .家里

  唐阮玉冲进家里的时候,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逼人的寒气。朔朔寒风都被带进了屋子里。洛珩川倚着墙坐在地上,他低垂着头,身上还穿着警服,他听到开门声仍无动于衷,只留一个迟滞空洞的背影。

  “……”唐阮玉是靠手摸着墙走,直到小腿撞到洛珩川的后背,才判断出他正坐在地上。唐阮玉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抽搐,手指只得藏在手心里。他缓缓地在洛珩川身后蹲下,左手抬起又放下,反反复复几次,都不敢落下,最终也没有落下。

  回来的路上周语朝说廖文婷死了。

  “她中了两枪,一枪是我开的,还有一枪是哥开的。”

  “哥那枪打穿了她的肩胛骨,而我那枪才是打穿了她的后心。”

  “但他听不进去,以为自己开枪打死了她。”

  “你什么都别问,让他好好休息,等精神恢复点了再联络我。”下车前周语朝一再嘱咐,他也没有向自己解释前因后果,可这来回几句却叫唐阮玉听懵了。

  他心里疑问无数,又在顷刻间猜想到——难道今天要杀他的人以及在他身上贴了炸弹的人都和廖文婷有关吗。

  唐阮玉感觉毛骨悚然至极,而周语朝既然能做到将其一枪毙命,口吻里也毫无感情温度。这太不正常,让他不得不多想。而如果这一切洛珩川也知晓,那么他从什么时候就知道了,却瞒着自己没说。是因为……他还心存侥幸,还爱着她对吗。

  唐阮玉想到这一层时,他彻底失去了力气。他跌坐在地,神情彰惶不定,背脊撞上后墙,闷声炸开,但也没叫动洛珩川。

  “廖文婷做了什么?”唐阮玉轻声轻气地问,更像喃喃自语。

  “……”洛珩川的肩膀以微弱的幅度颤了颤。

  “在我身上贴炸弹的人……是她吗?”这句话叫洛珩川彻底转过了身,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唐阮玉的脸,却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唐阮玉感觉到洛珩川在看他,目光灼灼专注,只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

  “是她的话,你在难过什么呢?”唐阮玉说话的口气不重,也没有一丝责怪之意。与其说他在和洛珩川讲话,不如说他只是在说给自己听。

  “难过她死了,我却还活着?”室内比想象中还冷,让唐阮玉忍不住把自己蜷缩起来。他抱紧自己的双膝,把脸埋子膝间,然后悄悄地揉一揉发痛的手腕。

  “小玉……”洛珩川的眼神渐渐有了些焦距,他辨认出了在他面前的人是谁。洛珩川脸色巨变,猛然抓过唐阮玉的肩急切地问:“小玉!你有没有受伤?!”

  唐阮玉没有马上回答,他先是伸手极轻地碰了碰洛珩川的肩胛骨,不过轻触又很快收手。

  外衣上没有黏腻的湿润感,那就是没有受伤。

  他没事就够了。

  “周警官说让你好好休息……你进屋睡会吧。我去……煮点东西给你吃。”唐阮玉轻轻地挣脱,却没能挣脱开。

  洛珩川抓得他很紧,好像很舍不得一样。

  “对不起。”洛珩川喃喃道,他垂下头,似乎已无颜面再面对。唐阮玉一怔,心里的口子却比虎口上的那道还要深。

  唐阮玉从来没有幻想过洛珩川有朝一日会爱上他。这件事与他来说,不过是心底最肮脏的秘密,不得见人,不能见光。他亦没有胆子说给洛珩川听。这和洛珩川不喜欢男人,关系不是最大的。究其根本,是唐阮玉自卑,他从心底里自认根本配不上洛珩川。

  终生失明更使本身就敏感怯懦的性子变得愈发卑微。他的无能、过度依赖除了给洛珩川增添无穷无尽的包袱,甚至还在增加洛珩川内心的负罪感。

  这个事实在最初他根本没有察觉。只为可以终生依赖而雀跃。而当依赖渐渐逾界……当洛珩川透露出爱上别人时,他才仿佛受了当头棒喝。

  而今天,他最爱的人失去了他的此生挚爱。即便那人根本不值得爱。他却还要强逼自己忘掉伤害,佯装没事,反过来安慰。唐阮玉很想哭着说——能不能不要这么欺负我。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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