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春宫(1更)79

  伙房增加了烹饪用具,灶下柴火木炭堆放满满,反映出寄人篱下之人想要长久居住的意思。

  芸娘眉头一皱:“你打算何时离开?要是今日走,我正好送你一程。”

  她对惜红羽半点没有同情之意。

  收留一个出了墙的被弃妾室,且此人还成了她唯一正室主顾王夫人的眼中钉――她不能让翠香楼的悲剧再次发生!

  惜红羽神色一瞬间黯淡下来。

  柳香君立刻挤上前为惜红羽求情:“她一个大肚婆孤零零去哪里,多不安……住这里也好与我们有个照应……”

  “我们?”芸娘愤愤:“我与她怎的成了我们?哪门子的我们?”

  柳香君便满脸神秘的提醒她:“说起来,红羽那姘头……呸呸呸,是她那汉子,竟然同我们还是熟人,说起来还同我们有恩……”

  这话成功引起了芸娘的好奇心。

  此前她作隔墙之耳偷听惜红羽对王夫人坦白时只听到后半截,对其中细节并未听清楚。

  在她被阿娘拘在家中百无聊赖时也鄙视了一把自己的道德观:装什么装,早知要偷听便该从最前头听,这只听了一半秘密令人抓心挠肺的难受,活该!

  柳香君为了留下惜红羽,自然要将惜红羽那进了牢房的汉子李大山事无巨细介绍的清楚,指望能引起芸娘的同情。

  芸娘的眼珠子瞪的老大,在满足了好奇心后,面上立刻浮上不可思议的神色:“劫匪?我这处收留的是劫匪的婆姨?”

  柳香君立刻为李大山辩解:“你不记得当时我俩遇到那劫色的一伙,若不是那李大山出声阻拦且带了其他人当先离开,只怕我的清白就要不保!”

  “关我何事?他维护了你的清白,你便自己去报恩,你用我的地盘借花献佛?”芸娘理解不了柳香君的逻辑,也不愿去理解。

  惜红羽一日在此,她的买卖便与那劫匪要产生瓜葛。

  待三年后那李什么山出狱,两口子来个里应外合,将她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身家洗劫一空……

  悲惨的未来仿似历历在目,她立刻打了个冷战,毫不犹豫道:“没得商量,她必须走!”

  柳香君愤愤道:“你这孩子怎的如此现实不仗义?”

  她向青竹央求道:“惜红羽怎么说也与你有旧,你们在翠香楼里几年的熟识情份,便帮着她说两句话吧……”

  青竹从柳香君所言她们在华业寺路遇色鬼等情节里回过神,才知道之前竟还发生过这般似话本子的上的事。

  她不能预想到她成年后的日常将比这惊险刺激百倍,只顾着眼前跟了个生活精彩的主子而沾沾自喜,半点后怕都无。

  她自然要同她眼中唯一的主子立场一致,挺起胸膛道:“我听阿姐的!”引得柳香君斥她是白眼狼。

  惜红羽躲去了房中暗自垂泪,芸娘心中不愿理会她的苦楚,只知道挂念自己的买卖:“我方才瞧见货架上可是少了好几件胸衣,可是卖出去了?”

  柳香君闻言冷脸从袖袋中扯出两张银票塞过去,嘟嘟哝哝道:“人家没白住,还卖了几件胸衣出去。”

  芸娘不理会她的脾气,喜滋滋接了银票在手。

  她虽不怎么识字,但认银票却是一认一个准,每张银票上印了一百的字眼,其上还有大晏户部鲜红大印和钱庄的印鉴。

  四件胸衣得了两百两,要分五十两抽头出去。

  她并不装傻,将袖袋里所有的银子薅出来,凑够五十两,抬头问柳香君:“都是卖给了谁?”

  柳香君便又忘了方才同芸娘的嫌隙,面上浮现一片得色:“说起来又是华业寺的功劳。这几个主顾可都是我们当时在华业寺门前遇到的几位女子……”

  “哦?”芸娘打起精神问道:“家中做何事的?”若有良家女便好了,正妻渠道便能多一份巩固。

  柳香君却同她想的不同,她兴高采烈道:“可算是多了一门生意,来的几位都是经营私窠子的,带了恩客过来。那恩客可是一个大方,眼都不眨就……”

  芸娘眉头当即一皱。

  这可是她大意了。

  那日在华业寺门前,两人一心想给胸衣买卖做做宣传,凡是前来相问之人,无一例外都留下了内秀阁的地址,热情邀约她们前来相看。

  现下想起来可真是不妥,大大的不妥。

  不但在华业寺门前不妥,从内秀阁开张时便已经不妥。

  这其中的原委却要归结在阶级二字上。

  世间众人是分阶级的。

  女人也亦然。

  正妻自然同妓子不是同一个阶级,身价再高的妓子也是身处贱藉,同最贫寒的正妻都不能平起平坐。

  而且在贱藉这一阶层内部也是有鄙视链的。

  头牌、花魁瞧不起普通妓子,一流青楼瞧不起二、三流青楼,正经青楼瞧不起溜边的那些私窠子、暗门子。

  如此大的阶级差异,怎能让大家进出同一个大门,让正妻的颜值被妓子碾压,让妓子被正妻嫌弃,让妓子的恩客唐突正妻?

  这简直是自杀式营销,没几日便能把天下的女人惹的精光!

  芸娘想到此,额头上已经浮上一层细密冷汗,脱口而出问道:“私窠子的暗娼来的那几日,王夫人可来过?”王夫人可是她唯一的正妻主顾啊!

  柳香君被她问的心里一虚,悻悻道:“没来过……”

  自从惜红羽住进了内秀阁,王夫人非但未曾主动上过门,便连她主动去王家庄子也未被请进门。

  柳香君心如明镜,王夫人是怪她为了惜红羽的事情算计到自己。

  芸娘并未察觉柳香君的心思。

  她算了算日子,自王夫人最后一回换上最合尺寸的胸衣已有一月有余。

  以王夫人饭后百步走的运动量一个月掉十斤肉算顶天了,分到胸前也不过是区区一二钱。且她给王夫人的调整型胸衣两侧加了好几排纽子,为的就是她自己能随着体型的细微变化而调整宽窄。

  时间还来的及。

  最好等她将惜红羽“请”出去后再去见王夫人,算是她向王夫人投诚,彼此也不尴尬。

  她将王夫人放在一边不提,只从五十两抽头里拿回去了十五两,对柳香君道:“这私窠子的主顾可是当日你我二人在华业寺门口拉到的。我原本该拿二十两,你牺牲了色相,我就少拿五两。剩下的你同惜红羽拿去分,谁多谁少我不掺和。”

  转头她又给了青竹一两:“你也有份,当日你守着门挂牌匾,我才能去兜售胸衣。”

  青竹未曾想自己竟在芸娘的买卖上也暗中出过力,心中十分欢喜。

  成就感压制了她的物质追求,她视金钱如粪土的将头一扭:“都是阿姐的,我不要!”

  芸娘作势将银子往袖袋里塞:“这可都是你的嫁妆银子,不要便没有了……”

  青竹立刻一伸手,方才那一两银已经被她夺了去。

  因着惜红羽卖出了胸衣,芸娘十分大度的将她搬离内秀阁的时间宽限到一个月:“最多一个月后我就要去见王夫人,我可不想断了这条生意路子!”

  到了尾声,芸娘才将正事同柳香君交代下去:“你此前说的那极为相熟的画师,明日可以约过来先见见。有画作最好,带过来我瞧瞧。再耽搁下去,咱这买卖也别做了……”

  这一日回了古水巷,芸娘同青竹向李氏陪上笑脸,说了多少好话,才哄的李氏松了口,同意她继续做胸衣的买卖。只死死叮嘱她一点:“夜里不许去青楼,以后连那花坊也不准再去。晚间乖乖呆在家中,不许再出去!”

  谈判便是每人让一步。李氏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芸娘自然是满口答应。

  只是……负责划桨的石伢怕是要失业了。

  到了第二日,李氏已经能下地。只要走的略微慢些,旁人瞅着也并不像带伤之人。

  刘铁匠一大早便将要腌制的猪肉买了回来。

  不但买了猪肉,还有十来只活鸡活鸭,说是准备做风鸡风鸭。

  他瞧见李氏已经能在院里溜达,嗫嚅了半响,憋出一句:“你歇着,有我!”便主动去厨下忙活了起来。

  芸娘瞧见她阿娘面色绯红,口中似要阻拦,却终究未将那话说出口。

  她同青竹双双确认了眼神:有门!

  芸娘进了厨下,挨在刘铁匠身旁,瞧见案板上那一大堆猪肉,又瞧着院里那十几只鸡同鸭,口中啧啧道:“大手笔啊,追求不计成本啊!”

  刘铁匠自瞧见李氏那一刻脸就没完没了的臊红。芸娘的话令他又是一羞,却勇敢的没反驳,只将注意力放在眼前肉墩子上,手起刀落将一块排骨斩断,显得十分内行。

  青竹悄悄问道:“阿叔,平日总见你铺子前的那两个妇人……你打发干净没?”

  刘铁匠脸又是一红:“你们这些小娃娃,怎么管的那么宽?”

  他探头往院里瞧了瞧,李氏同李阿婆都还在忙其他事,便又老实交代:“本来我也不同意她……”

  芸娘便点点头,十分温柔道:“你若想踩我阿娘这条船,就不能踩别人的船。否则我家当官亲戚可不饶你!”

  她同青竹收拾好东西要出门时,李氏手上拿了个包袱皮静静的站在门口,面上是不怒不喜的神色:“我同你们一处去!”

  太后出巡?

  芸娘半点不敢阻拦。

  这个生意究竟是怎样,不让她阿娘了解清楚,阿娘始终会心存芥蒂,这样今后依然要进入她用无数个谎言掩盖上一个谎言的恶性循环。

  让她阿娘瞧明白也好。

  青竹瞧着芸娘的模样十分坦然,立刻从李氏肩上接过包袱皮背在肩上,做好了护送太后出门的准备。

  李氏不欲芸娘的买卖被邻人听到,待出了古水巷她才问芸娘:“今日你原本打算做什么?”

  芸娘老老实实作答:“将阿娘的绣活带去锁边缝制。”

  李氏便道:“那走吧。”青竹接过去的包袱里,包的便是李氏此前做好的绣活。

  李氏带伤走不了远路,青竹去拦了骡车,三人不到一刻钟便到了帮工处。

  芸娘提前去拍开帮工家门,同青竹一左一右搀扶着李氏进了院子。

  ……

  上托、下托、侧托、后比、侧比、下扒、肩衣、背衣……

  十几种胸衣半成品依次摆放在铺了绸布的四方桌上,仿佛贡品一般等待接受贵人临幸。

  李氏纤细手指从一个个半成品上轻轻拂过,固然看不出个所以然,面上却是一派平静。

  芸娘同青竹在一旁小心伺候着。明明已经到了理直气壮的时刻,却依然心有惴惴,仿似这真的是骗人的买卖一般不自信起来。

  两人的拘谨影响的女工也莫名紧张。

  芸娘的跋扈不客气女工可是亲身经历过的。

  能让芸娘这般小心翼翼,只怕这位妇人便是唐掌柜或唐掌柜的妻妾?

  女工的眼神从李氏的发髻转移到衣着……不像是妻妾,打扮是朴素甚至有些寒酸。

  可听闻有些富贵人家有些怪癖,虽然金银珠宝堆成山,吃穿用度却依然状似清贫……女工决计不能掉以轻心,更是笔直的站在芸娘身后,随时做好侍候李氏的准备。

  李氏将一个个半成品从桌上拿起细细打量又放下,偏头瞧见女工的模样,便温言细语道:“你且忙你的事,不必搭理我……”

  李氏行止温柔有礼,女工看在眼里,更是坚定了将她当做唐掌柜妻妾的心,除了态度上更加恭敬些,还十分妥帖的将家中煮的莲子羹送到李氏及芸娘几人手边。

  芸娘不禁向她投去赞赏的一眼,觉着她不仅手艺好,为人更是聪明懂得变通。

  女工被这激赏的眼神鼓励的心火旺盛,只觉着那位传说中的唐掌柜定会更长久的同她合作,十年八年她都不会失去这份工。

  李氏喝过莲子羹,用巾帕擦拭了嘴角,方对女工道:“这好些大小不同、材料各一之物都是如何拼凑起来呢。”

  女工虽然是个心思灵巧的,嘴皮子上的功夫却有些笨拙,不知该如何向李氏解释,便拿起桌上半成品道:“我缝制一套给夫人瞧瞧,夫人自然能明了。”

  李氏正想亲眼瞧一瞧这些小物件都是如何组装成那既能遮羞、又能保护胸脯的胸衣,便点点头,坐在桌边椅上,不错眼的瞧着女工穿针引线。

  女工是熟手,原本组装一件胸衣不过半个时辰便可。

  可此时李氏如同监考一般坐在女工身旁,其身份又十分尊贵神秘,女工的心中原本三分紧张即刻翻了一番,变成了六分。她唯恐慌中出错,手上动作不由得慢了下来。

  待一个时辰过去,今日的第一件胸衣方才组合完毕。

  李氏亲眼瞧见这大大小小的半成品随着女工的动作被有序的缝合在一处,最终成为同她穿在身上的胸衣十分相似的款式。

  而她带过来的绣活,也被女工将边缘修修剪剪成合适大小,根据芸娘的要求缝制在胸衣罩杯最外层,发挥其真正的作用。

  女工毕恭毕敬将胸衣成品奉上,李氏捧了这胸衣细瞧。

  原本她以为这东西十分简单,如今看来竟然会是十几个环节二十余块部件所做而成,每一块部件并非随意裁剪拼凑,而是有其道理在内。

  “这许多个形状,分别都是什么作用呢?”她向女工询问。

  女工自然不知道。她不过是将芸娘拿过来的半成品,根据芸娘的要求缝制在一处而已。

  李氏瞧向芸娘。

  芸娘却不能在这处就将胸衣的关窍说个明白。这都是机密,可不能让外人知晓。

  李氏见芸娘一副便秘的表情,猜到她的心思,便向女工点点头,算是结束了这个话题。

  这堆积了极多的半成品一时半会没那般容易缝合,且李氏到底受了小伤不能久等,赵蕊儿的成品胸衣今日是拿不到手了。芸娘将剩下的绣样同其他半成品如何搭配一一告诉女工,方同李氏与青竹出了女工家。

  站在道路边上,李氏锲而不舍的问道:“你接下来又有何打算?”

  昨日芸娘同柳香君商量好,今日要见一见画工。

  她想着凡事同读书画画沾染上,自然能多添几分风雅,她阿娘瞧见她要将胸衣美人美景画在一处,至少能将胸衣买卖的气质向阳春白雪靠过去一些。

  且内秀阁的大门迟早都要将她阿娘迎进去,只是这几日惜红羽住在里面,收留偷汉子的妾室……平常人知道此事也会将她瞧低几眼,更何况是生怕她走上歧途的嫡亲阿娘……

  此事有些难办。

  然而李氏此时已经十分自然的开了口:“便去你那铺子瞧瞧吧!”

  芸娘不由暗惊,光电火石之间,心思已经在撒谎和坦诚中纠结了几个来回却毫无定论。

  她满含深意朝青竹望过去。

  青竹此时的心思已经彻底回归了纯良,眼中错过了芸娘的深意不说,还十分欢快的拦了骡车将李氏扶进去,对着芸娘招手:“阿姐快上来,去的早我们还能赶的上与阿娘一同吃午饭。”

  ……

  内秀阁的大门一如既往紧闭着。

  蒙蒙日光打在牌匾上,将牌匾映照的愈发阴沉,并没有新开铺子的精神气。

  芸娘指望着这低调模样能稍稍入了她阿娘的眼。

  然而李氏的目光只在内秀阁那三个字上瞟了一眼便扭开头去,半分感受不到芸娘此刻默默的讨好之意。

  内秀阁门外没有挂锁。

  李氏惊奇道:“怎的,还雇了人看门?”不由主动伸手去拍门。

  门内传来欢快的脚步声,有妇人一边拉开大门一边大大咧咧唤道:“你总算来了,再不来我可要回翠香……”

  柳香君同李氏的一个照面,当即将口中的那个“楼”字吞进了腹中。

  她偏头瞧去,芸娘正站在李氏身后一脸心虚的模样,柳香君的心下便也抖了两抖。

  她上回擅自带王夫人与罗夫人去古水巷李家导致芸娘隐藏了两年有余的胸衣买卖被曝光,这件事上芸娘还在同她怄气。

  如今这位皇太后又亲临……

第80章 春宫(1更)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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