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番外三

　　这年秋末, 安诺即将前往英国利兹, 参加这个城市长久以来, 三年一度的国际钢琴比赛。

　　夏末秋初的时候, 时翊就陪着安诺一块儿，就近参加了在新加坡举办的首轮初赛。

　　安诺那会儿赢了比赛，就自嘲说，自己也就是运气不错，正好选了这个分赛场, 才能从来自十几个国家和地区的上百名选手中侥幸胜出。

　　时翊看着她一脸谦虚摇着小狐狸尾巴的样子, 既好笑, 又替她开心。于是许诺说, 等到正式比赛的时候, 一定空出十天, 陪着她一块儿参加在利兹的二轮赛和半决赛, 直到看着她参加在当地市.政.厅举办的决赛为止。

　　安诺佯装不开心地问他：“你就知道我一定能进决赛呀？你这是给我压力懂不懂？你这个人坏得很！”

　　时翊笑，忍不住拆穿她的小嘚瑟, “你不是就等着这一天呢么？”

　　“？？”就你知道！一天天叭叭叭的。

　　安诺一把抱过去, 搂着男人的腰，脸埋进他怀里, 笑得抖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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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赛如她所料, 进行地很顺利。

　　经过了在利兹大学举办的半决赛, 安诺如愿坐到利兹市.政.厅，演奏了她准备的贝多芬《Ｇ大调第四钢琴协奏曲》。一部抒情温暖又不乏诉说力量和激.情的作品。

　　音乐有时候，像是总能很好地诠释人生命题。

　　起始温柔絮语一般的节奏, 像是年少青春时的你，撑着下颌听着窗外那年夏天的蝉鸣，对未来有着期许和憧憬，也有彷徨和迷惘。直到走出自己的小世界，踏出的每一步都是探索和努力，回望来路，才能笑着笃信当初的坚持并没有错。

　　几十分钟的演奏完成，安诺指尖落下最后一个音符的时候，极轻极轻地长长舒了一口气。难得的，在演奏结束后，鼻腔里泛起点酸意。

　　伴着耳蜗里渐渐清晰的掌声，安诺释然轻笑，起身，俯身谢幕。

　　重新起身时，一眼找到人群里挂着同样笑容的时翊。

　　安诺笑。对她来说，这不是结束，只是下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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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内时间的凌晨，比赛三甲名单出炉，安诺得了第二的消息，快速从网络上传回国内社交媒体。

　　安诺也开开心心发了条微博，自嘲自己比什么貌似都是千年老二，只能下回再努力了。惹得底下粉丝直喊——

　　【诺宝妈妈不允许你谦虚！！不要以为妈妈没有看转播！！呜呜呜妈妈的眼泪不值钱……我家女鹅是最棒的！！】

　　【姐姐三年后再战！！我们等你打破自己创造的华人最好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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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翊见了她这样，也是笑得不行。小姑娘一点不谦虚的自信样子，就偏偏那么正好，长在了他心上。

　　除了这个，让安诺觉得既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就是给她颁奖的嘉宾，是杭旗胜。

　　杭旗胜颁奖给她的时候，对她说：“非常细腻自然。起承转合的技巧上的确有不完美的地方，但你自身的特质，演奏风格给我的情绪体验，才是最打动我的。我相信九位评委也是这么想的。”

　　安诺笑着点头，接过他手上的奖杯道谢。

　　人生有时候就是如此奇妙，如果没有那小半年的“被迫感悟人生”，对追求技术完美大于情感体验的她来说，可能要好久才会有这种体悟吧。

　　唯一让安诺没想到的，就是时翊这个男人，居然还“抽空”送了一份他自己的作品，参加了同期在英国举行的国际翻糖蛋糕大赛。作品名字也是极其直白，就叫《弹钢琴的少女》。啧，关键是这人还压了自己一头，拿了个金奖。

　　你看看你看看，这个男人也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摸摸做的，总是背着她在不经意间如此风骚。

　　腹诽归腹诽，安诺做出来的事情却是——在微博上发了一条这样的文字：【我是第二，他倒是第一。气】

　　配图附上时翊的参赛作品和奖杯。实打实的明惨暗炫。

　　时翊见了，心情相当不错地给她点了个赞。

　　要是安诺不发这一条，粉丝们都差点忘了“时总”原先“出道”时候的老本行是什么了。于是纷纷调侃——

　　【大概时总就是想压你一头吧。（N个狗头保命）】

　　【姐妹，互联网并非法外之地，我现在疑车无据，麻烦你跟我走一趟。（狗头N次方）】

　　【我粉的到底是什么神仙CP！！康康女婿这充满爱意的作品，妈妈又哭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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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诺脸红的同时又有点美滋滋，于是，耐心给每个夸时翊的都点了个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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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赛后没多久，知名古典唱片公司的灌录合约，各地音乐厅的演出、乐团合作机会，也纷至沓来。休息了好久的米乐，忙到飞起替她安排各项活动。

　　安诺倒是没有像以前一样来者不拒，毕竟她和时翊之间，还有件心照不宣的人生大事没有完成。只除了平城歌剧院的再一次邀约。

　　这次邀约的演出对象，是邻国友好访华团的外宾。安诺需要提前到平城，先和协奏乐团磨合。

　　恰巧年底公司有新产品上市，时翊抽不出时间，两人约好等她正式演出的那天，时翊再去接她回来。大概是有点载誉而归的意思。

　　不过那架湾流倒是留给了她用。安诺觉得有点好笑，这就像是有人买了辆豪车，自己不开却借给了你。轮到他自己要出行的时候，只能打个的出门。

　　想归想，安诺倒是没有拒绝。毕竟坐在有吃有喝的头等舱休息室里等候值机，也不如坐私人飞机来得自由舒适呀。

　　本以为是场合作愉快的演出。却没想到，在第一天合奏彩排时出了点小小状况。

　　这支亚洲顶尖的乐团，安诺是很想合作，只是对方看上去，倒是并没有十分热络的样子。尤其是那位业内颇有盛名，拉了几十年小提琴的乐团首席赵英东。

　　赵大师神色不明，面无表情看着她，一脸倨傲仿佛写着：给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做陪衬，我不是很乐意的样子。

　　安诺挑挑眉眼，也没放在心上。赵英东出了名的严苛不好处，但只要你专业技能过关，就能和他眼缘。这点信心她还是有的。

　　走到演出用的三角钢琴前面，安诺落座前，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乐团成员。赵英东靠着椅背，看着他的宝贝小提琴，曲谱都不打开。

　　安诺有些好笑，莫名觉得这位有点“老小孩儿”的样子。没再多想，坐下去便示意乐团可以开始了。

　　结果这首一开始就需要处理得情绪强一些的协奏曲，却在乐团协奏响起时，让她明显感受到弱了一个度的音量。

　　安诺倒也不急，也没有停下自己的演奏。在这些单独拎出一个就能开一场独奏会的大师面前，废话太多不如以技服人。凭着多年的演奏经验和合作技巧，安诺按照她的节奏，成功把“跑偏”的乐团绕晕带上了正轨。

　　一个乐章结束，赵英东的背都离开了椅背好几公分，挺得笔直。明显已经投入进了音乐的旋律里。

　　一曲结束，原先看着不是很友好的乐团，已经挂着笑放下手里的琴弓给她鼓起了掌。

　　尤其是赵英东，还非常夸张地对着她挑着眉毛竖了竖大拇指。

　　安诺见状，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协奏曲的乐器多而杂，彼此既是合作关系，又是竞争关系。先前乐团多是和国内杭旗胜这样级别的音乐家合作的，第一回 遇上自己，给个下马威倒是也不稀奇。

　　看着赵英东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在专业方面自觉自信到有点算是厚脸皮的她，这会儿都忍不住有点脸热了。

　　三首曲目一结束，安诺回到后台休息的时候，赵英东又找了过来。

　　并且非常神奇地拿来了一张她的照片。

　　“那个，小安啊，”赵英东有点不太敢看她的眼睛，别扭道，“我家小孙女给我的任务，务必让我问你要个签名。你看要不……”

　　安诺看着他一脸“小姑娘贼喜欢你，结果搞得我像个追星的，一把年纪还要来搞签名照，我也很郁闷”的样子，抿了抿唇，把笑意憋了回去。

　　“没问题没问题，”安诺赶紧接过来，又抽了支桌上的水笔，在这个明显是赵英东小孙女自己打印的相片后面签了个名字，顺带留了一句祝福的话。

　　“谢谢啊，”赵英东神情略有些尴尬地说，“我也不知道那小丫头怎么那么喜欢你。你说好歹她的小提琴从小还是我教的吧，怎么没见她那么喜欢我呢？”

　　安诺：“……？”

　　等一下，合着赵老师您一开始见我时那副不对盘的表情，不光是因为觉得我是个商业化钢琴家实力可能不咋地，更多的原因大概是……吃醋吧？

　　安诺又忍不住抿了抿唇。一下，两下。结果越是压迫就越是想笑，最后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赵英东：“……”

　　“对不起啊赵老师，”安诺抬手撑了撑额头，缓了缓笑意，“就觉得……还挺可爱的哈哈哈哈。”

　　“……”赵英东无语。不过又觉得，果然是什么性格的人吸引什么样的人喜欢。小姑娘至少是个直肠子，和他小孙女还挺像。

　　于是又说：“行吧，反正签名照都要了，要不干脆再合个影吧。正好我还有微博呢，”赵英东一脸傲娇，“我小孙女给我搞的，回头我把合照发上去，让她也酸一酸。”

　　“噗……”赵老师好潮，还知道酸一酸。

　　“好的好的。”安诺赶紧应下，抬手揉了揉笑得发酸的脸颊，对着赵英东45度角倾斜并且开了美颜滤镜的手机摄像头，弯了个圆圆小鹿眼秒变月牙的笑脸。

　　赵英东摁了好几张，选了一个，立马发到了微博上。大概是要紧让他的小孙女恰一下柠檬。叫你天天在爷爷面前说人家好，让你知道你爷爷还是你爷爷。

　　安诺好笑得打开手机，搜了赵英东的微博，看着“期待以后更多合作”的文字和配图两人合照的消息，关注点赞评论一条龙立马给他安排上。手机还没收好，就又收到了赵英东的互关信息。

　　安诺眉眼微挑，就听见赵英东说：“我可不是娱乐圈那些塑料姐妹随便发发的。我年后有个演出，那首《春天》的钢琴协奏，一直没遇到合适的。”

　　“啊？”安诺一愣，这位赵老师的小孙女，绝对对他影响颇大，连塑料姐妹都出来了。等听见他后半句，看着他一脸“你懂我意思吧”的表情，才回神笑说，“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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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演出如期举行又完美落幕，这回一切顺利得让安诺觉得，自己实在是个很幸运的人。

　　安诺一点都不急着回酒店，兴奋地只想和时翊一块儿在平城温度零下的大街上晃荡。她这会儿需要冷空气让她降降温。

　　裹着时翊替她带来的小被子羽绒服，脖子里绕着软乎乎的围巾，手放在时翊暖融融的手心里，安诺被他牵着，像小孩儿玩跳格子一样，丝毫不顾忌形象地踩着路两侧人行道上的方形小地砖，喉咙里还不忘哼着刚刚演奏的那些旋律。

　　时翊不急不慢地迈着大长腿，看她像个小北极熊一样蹦得欢实。既没开口拦着她，也没问她为什么那么高兴。只是偏头垂睫，看着她连头发丝都写着“我好开心啊”的发心温柔地笑。

　　“嗯？”强迫症一样踩了一路格子的安诺突然一顿，看着路灯下落在自己脚边的纸片状碎屑。

　　安诺不跳了，时翊也跟着她一块儿停下了脚步。

　　安诺站定，缓缓仰起脑袋，看着在路灯和建筑物映衬下，泛着墨蓝色亮光的夜空。没有星星，却有星星抖落下来的细碎白光。

　　“小翊哥哥，”耳边偶尔疾驰过的车辆，车轮抓着地面发出的摩擦声也渐渐歇了声响，安诺稍稍眯了眯眼睛，看着橙黄色路灯下打着旋儿的片片雪花，小声呢喃，“下雪了。”

　　小姑娘声音有些空，和她的琴音一样，像是天堂来的絮语，总是能丝毫不费力地顺着耳蜗，落到他心上。

　　时翊跟着她稍稍扬起下颌，顺着她的目光，朝着那束光源看过去，嘴角浅勾，轻声说：“嗯，下雪了。”

　　今年的冬天并不冷，别说他们俩的城市没有下雪，连平城，这都是今年的初雪。

　　从小揣着各种甜甜小心思的电视儿童安诺，自然也听过初雪表白梗。只是这会儿的她，表白倒是不需要了。

　　弯了弯嘴角回神，安诺低头抬手，有些笨拙地绕开脖子上的围巾。

　　“……？”时翊不明所以，刚想出声阻止，就看见小姑娘抓起围巾两端，像扑着小翅膀一样踮起脚尖，抬手搂上了他的脖子。

　　像是进了个半封闭的小空间，要是有旁人经过，也只能看见两人露在外头的两双好看的眼睛。

　　雪片像是比初时略密了一些，间或夹杂着一两片银杏枝上的残叶。安诺抬眼看着他，勾了勾他的脖子，仰起脸，半阖着眼睫凑过去，唇在他唇上轻轻贴了贴。然后退开，眼睫轻眨，软声问他：“小翊哥哥，我嫁给你好不好？”

　　时翊有一瞬间的怔愣。虽然知道她参加完这次演出，两人的婚礼就近了，却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这样的情形下主动开口。

　　男人垂睫看她，嘴角勾着一丝似笑非笑弧度的薄唇，轻轻抿了抿。像是还能感受到她刚刚贴过来的那一瞬微凉。

　　时翊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小姑娘闪着细碎星光的期待眼神逐渐要产生质变的时候，才弯起唇角，然后俯身错开脸，在她唇上贴了个轻柔缱绻的吻，轻声应她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