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苏苏沐的自卑胆小来源于童年的生活。

　　母亲的不在意，周围人鄙夷嘲讽的眼神，总是爱欺负她的邻居男孩子，还有第一次去学校时，大家都有父母去接，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太多太多了。

　　后来这种自卑敏感已经成了深入骨髓的习惯。

　　苏苏沐有多自卑，就有多厌恶这样的自己。

　　一次又一次的自我否定之后，只会陷入更深的自卑当中，开始新一轮的恶性循环。

　　苏苏沐是学生物的，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学得越多，了解得越多，她反而越无力。

　　自己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人喜欢。

　　总是给人带来麻烦，连自己想要什么都表达不清楚。别人不讨厌自己都算好了，怎么可能喜欢。

　　几天过去，就连苏不语都发现了苏苏沐的异常。

　　虽然某站一直是苏苏沐自己在打理，但苏不语也在帮她注意着数据。

　　虽然拍戏的确挺忙，但也不会几天都没时间拍视频吧？况且苏不语一直在苏苏沐身边，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没空她都知道。

　　而且每次问起的时候，苏苏沐都会搪塞过去。

　　所以苏不语断定，苏苏沐心里有事。

　　至于是什么事，苏不语又不是知心大姐姐性格，苏苏沐不主动和她说，她就不会去问。

　　当然还是要想办法帮苏苏沐解决问题的。

　　苏不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苏苏沐在某站的视频数据出了问题，或者是遇到了黑粉。

　　然而后台数据翻了个遍，和以前一样不愠不火，播放、互动量不仅没有下跌，还在缓缓增长。粉丝评论也一个一个看下来，完全没有恶意攻击的，大多都是吹着彩虹屁的真爱粉，偶尔有几个催更的，但语气都很好。

　　如果这都会给苏苏沐带来压力，那她别想混娱乐圈了。

　　苏不语本以为苏苏沐会继续摸鱼逃避，没想到今天的工作结束后，苏苏沐还是录了某站的视频，让她帮忙剪辑发布一下。

　　苏苏沐就算再害怕，也不会因此耽搁工作的，这两天的拍摄任务也完成得非常好。

　　苏不语将今天的视频剪完发出去后，拿着手机找到苏苏沐。

　　“苏苏沐，你以前看过没？某站后台可以看粉丝观看时长排行。”

　　“吓……”苏苏沐看着苏不语手上晃着的手机，下意识瞥开眼。

　　自从自己开始在某站发视频，苏不语有事没事就会在手机上挂着，美其名曰增加播放量，算下来每天也有个半小时。

　　而苏苏沐一个视频的长度一般是10分钟左右，每周更新一到两个视频。

　　所以……排行第一的，一定是苏不语吧？

　　苏苏沐的心思又飘到了长安那儿去。

　　她关注了自己，那她有看过自己的视频吗？大概只是顺手点的关注吧？

　　毕竟这种读书小视频无趣得很，说是哄睡，高质量读书和ASMR视频多了去了，自己这根本什么都不算。除了没和自己见过面的“真爱粉”，谁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自从那天以后，苏苏沐就处于情绪很低落的自我否定阶段，无论做什么都能想到长安，继而想到自己在她面前的两次崩溃大哭。

　　所以《清凰》拍摄的时候，苏苏沐就更容易沉浸到戏里，完全与现实割裂开。

　　“看不到具体的时长，但是根据我的观看时间可以推算出来。我居然才拍第五，想不到吧？”

　　苏不语逛逛手机，“第一的那位小姐姐一天都得看两小时了吧，以后说不定就是你粉头。某站那边我接触得少，不过你这应该算很不错的数据了。”

　　第五？

　　这回苏苏沐终于转过头来，悄悄瞟向屏幕。

　　一眼就看到那个熟悉的头像。

　　长安的某站id是“Ephemeroptera”，苏苏沐选修过普昆，知道这是蜉蝣的学名。

　　而现在，这个显眼的id和头像，正排在第四。

　　苏苏沐呼吸一滞。

　　算下来……一天四五十分钟左右。

　　如果说关注可能是不小心点上的，那一天接近一个小时的播放时长就绝不可能用不小心来解释了。

　　“苏苏沐？你怎么了？”苏不语递来一张纸，“脸也这么红。”

　　苏苏沐这才发现自己眼眶不知不觉湿润了，心脏也跳动得厉害。

　　“没事……我只是，我还以为，没什么人会看我的视频……”

　　“原来是害羞呀。”苏不语轻松道，“后台都看得到每个视频的数据和播放完成度，苏苏沐，数据摆在这儿的，你也别太轻视自己了，你很棒的。”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苏苏沐没有再看手机，而是低声问道。

　　“有什么就问呗。”

　　“在你看来，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苏苏沐的头越来越低。

　　苏不语没有立刻回答。

　　“所以你最近不开心，都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啊……你看出来了？”

　　“废话，我好歹是你的助理兼朋友，这都看不出来，高姐和你哥不得把我辞了。”

　　苏苏沐虽然不会找人倾诉，但也不会隐藏情绪，都快把“有心事”三个字写脸上了。

　　“那你觉得……”苏苏沐弱弱抬头，眸光忽闪忽闪地盯着苏不语。

　　苏不语脸上罕见地出现一丝苦恼。

　　“什么样的人？这叫我怎么回答……嗯……朋友的角度，首先很可爱，其次很聪明、体贴人。助理的角度来看，虽然你还是个学生，但工作态度很认真，也很有天赋……虽然安静了些，但完全不成问题。不，还是有一个问题的。”

　　“你说……”

　　“我认为工作上，我们还是需要有一些沟通的，人又不是机器，怎么可能完全按照指令行事嘛？你如果遇到了自己不能解决的问题，还是有必要和我聊一下的，作为朋友，我希望你能开心快乐，作为助理，我希望你能保持良好的工作状态。”

　　可以说是很实诚了。

　　苏不语见苏苏沐神情好了些，继续道：“其实我觉得……你完全没必要纠结这个问题。什么叫在我眼中你是什么样的人？在每个人眼中你都是不一样的，如果你因为我的看法就要改变，那别人的呢？你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做自己就好，何必想那么多呢。”

　　苏不语或许不能理解苏苏沐的想法，但她说得倒也在理。

　　苏苏沐也明白，其实说到底，自己不是害怕别人眼中的自己是什么样的，而是自己就打心底儿瞧不起自己。

　　可如果……别人眼中的自己，不是这样的呢？

　　苏苏沐感激地点头：“谢谢你。”

　　在苏苏沐没敢点开某江的这几天里，长安的新文《梦魇》已经更了七章。

　　这是一篇abo文，苏苏沐以前从来不看这类文，却还是被长安的文笔折服了。

　　故事托生于一个俗套的童话——公主与恶龙，文中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是alpha，传说中无恶不作杀人无数的恶龙小姐反而是omega。

　　在一场政变之下，公主殿下被卷入阴谋之中，与恶龙交换了身体——这就是两人噩梦的开始。

　　之后无非是跟着童话的剧情走下去，“恶龙”掳“公主”，勇者救“公主”。然而在alpha和omega交换身体的设定下，这个人人都知晓的童话故事也变得不落俗套。

　　身体互换引起的轻喜剧，出其不意的同时引得人捧腹大笑。恶龙与公主互生情愫后的“鬼畜”互动，明明一个字儿都和黄色不相关，却让人脸红心跳，甚至有慕名而来的直女都表示“完了完了要看弯了”。

　　还有就是看似喜剧表面下藏着的内核，并不是悲剧，却引人深思。

　　苏苏沐落下的这几章里，剧情正发展到关键阶段——恶龙和公主换回原来的身体了。

　　恶龙以前并不是恶龙，只是一个经常受人欺负的小龙崽，还是个诱人的omega。直到某天被欺负得受不了，才愤而反抗，用龙的怪力狠狠教训了一顿那些人，然后后怕地躲进森林里，谁知被冠以“恶龙”的名号。

　　在公主的身体里，她体会到了作为alpha是有多便利。明明公主的身躯那么弱小，在激素的作用下，却显得如此自信、强大、吸引人。

　　换回自己的身体后，恶龙小姐害怕了，她不是能保护爱人的强大alpha恶龙，只是一个懦弱、胆小、只知道逃避的omaga龙崽。而公主殿下她……是如此光芒万丈。

　　她曾经利用殿下alpha的身体，吸引她、诱骗她、玷污她、占有她，可现在身体换回来了，她怎么配得上她呢？

　　不适应的不仅仅是恶龙小姐，还有公主殿下。从天堂跌落至地狱又升上天堂的感觉太梦幻了，公主不仅适应不了，差点没患上ptsd。

　　身为alpha，公主无比想要占有恶龙，想要□□她，想要让她坏掉，想要让她只属于自己。然而只要回想到自己穿到对方身体里的日子……公主殿下就觉得不堪回首。

　　也就是没眼看。

　　甚至光是闻到恶龙身上的信息素，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分开吗？不管是激素作用还是感情作祟，两人都不愿意。

　　在一起吗？也不行，或者说——怎么可能！

　　当然两人在这个互相“折磨”的阶段，身体又不可控地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