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番外一
婚后第三年的某天, 楼下罗爷爷在睡梦中安然离世。
当晚, 苏以不知去了哪里，罗爷爷没及时等到死神, 结果被灵气牵引, 敲开了肆晓时的房门。
肆晓时当时刚醒过来, 正和梁正年在被窝里腻歪，听到久违的敲门声，还以为是有人来。
待一会儿, 肆晓时闻见味道, 才发现罗爷爷变成鬼了。
“罗爷爷，怎么会？”
罗爷爷摆摆手, 微微一笑：“岁数到了，不用在意。”
肆晓时了然，礼貌地请罗爷爷进来。
罗爷爷坐到沙发上，面前很快幻化出家中的一套青瓷茶盏，壶内已冒出汩汩热气。罗爷爷自行倒了一杯，抬眼与肆晓时望着：“你是三年前死的吧？”
“是啊。”
“被人杀了？”
“被鬼杀了。”
“这么邪乎？”
肆晓时点头，罗爷爷又问：“你是演员来着？”
“其实…我是个画家。”
“哦哦哦！我知道，不想做演员的画家, 不是好鬼！”
肆晓时愣住，继而笑了笑，和罗爷爷问：“罗爷爷，你怎么没去投胎啊？”
“我倒是想去来着，但是那个来接我的家伙没有来, 我想想，就走出来逛逛好了，我的小孙女在哭，我听得心疼，不想听。”
肆晓时恍然：“那罗爷爷，你来找我吗？”
罗爷爷喝了口茶，咂咂嘴，发现没有味道，黯然叹气：“是啊，我想来找个有经验的，领我去逛逛，我这也是第一次做鬼，不太习惯呢，不投胎的话，可有什么好玩的？”
肆晓时想了下：“那罗爷爷一会儿和我去鬼市吧？我在那里摆摊。”
“哦？摆摊？卖什么？”
“卖画。”肆晓时冲露台勾了勾手，一张张装订完好的框画就飘了进来。
肆晓时随手捞过来一个，画面上是一个白衣执伞的小姑娘，身后依着青蓝色调的秀丽山水：“不去投胎的鬼闲着无聊，都会去鬼市找点事做。有钱的鬼倒是不稀罕这个，但是没人给我烧纸钱，我就自己卖画玩玩。”
罗爷爷笑着点头：“可是我也没钱啊，那就只和你去逛逛好了。”
肆晓时疑问：“罗爷爷家人没有给你烧纸钱？”
“对啊，他们都在家里哭呢。”
肆晓时点头：“没关系，我老公有钱，可以让他借你点！”肆晓时说着，起身穿入卧室，走到梁正年身后，一把将他抱住。
梁正年正坐在床上系衬衫扣子，觉出身后声息，柔柔应声：“怎么？”
“老公，我要。”
“还要？”梁正年瞄了她一眼：“体力见长？”
“我要钱。”
梁正年想了想：“那我还要。”
肆晓时探出手指，悄悄捏下他的腰。
旁的鬼倒没什么，肆晓时这个恶鬼可是凶性，随便发下力，梁正年就疼地厉害。立马掏出几百万，递给肆晓时：“又要去买东西？你不是说去鬼市卖画的么？怎么每次都花钱？”
“借给罗爷爷的。”肆晓时心满意足地将钱搁在手里数算：“会还给你的！”
“你什么时候还过我？”
肆晓时笑嘻嘻地垂下头：“鬼市太多好玩的了，而且我也有给你买衣服啊！”
梁正年温柔地吐槽：“那闪闪发光的布料…你是要我登台献唱还是…登台献唱？”
肆晓时将钱收起，揽手抱住梁正年：“没关系，我们还是有赚钱的么。”
虽然知道直播系统不能赚来转世银钱，但梁正年也没让系统闲着。独自待在家时，梁正年一只鬼的时候会做烹饪直播，打扫直播，发呆直播，看书直播，赏花直播……和肆晓时在一起时，除了卧室之外的活动，也全部直播个遍…总之直播系统架在那里，随时随地，总会有些鬼魂脑子短路，给梁正年打赏银钱……
最后各种各样的直播试了一遍，发现还是直播情侣日常这一套最吸睛了，鬼魂们也喜欢看甜甜甜的撒糖，而且只要不播出那些大尺度的撒糖行为，一切符合直播系统内守则的撒糖虐狗行为，都可以完美操作。
肆晓时呢，她的画在人间不算优秀，到了鬼界…也不怎么样。摆摊虽然偶尔能赚几个钱，不过鬼魂狡诈，杀价也杀得厉害，一个月顶多能靠卖画赚个两千块钱，在通货膨胀严重的鬼界，买个糖就没了。
因此算来算去，家里的主要收入还要靠梁正年。
不过梁正年是觉得，生前肆晓时为自己做得多，而且两百年后，势必要和对方分开，因此不论如何，都要趁这两百年，可劲儿了宠。
她没有条约限制，在家画够了画，就整天抱着自己的画往鬼市瞎逛，摆摊之余，买了很多好玩的东西带回来，很快将坐落在原本空间之上的那个家装点起来。动物灵气集成的兽魂酒，磷光集成的衣物装饰…还有各种各样，从土壤和空气中拢获的食料，配上那些庙堂小鬼带来的元宝蜡烛，味道那叫一个赞！
很快当天鬼市开市，肆晓时就带罗爷爷去了。
在一家服装店，罗爷爷借肆晓时的钱，买了一顶姜黄色的毛毡帽子，站在镜子前跺下脚的功夫，口袋里传来哗啦啦的声音。
罗爷爷从口袋中掏出几亿银票，笑呵呵递给肆晓时：“我家人烧钱给我了，这个给你。”
肆晓时接过后，假作随意地问起：“罗爷爷，如果你离开的时候，你的孙女不在身边，你会不会很伤心？”
“我的孙女？”
“罗爷爷每天带着孙女上下学，应该很喜欢她吧。”
罗爷爷和肆晓时走出帽子店，在鬼市的商街上慢慢走着：“她父母常年在外头工作，她只能托给我照看，小丫头嘴巴伶俐，一不小心总是会得罪她舅舅舅母，可怜这孩子之后，日子应该也不会好过。我是牵挂着她的，但现在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呢？”
“我是外婆带大的。”
罗爷爷问：“是么，那么是外婆离开的时候，你不在？”
肆晓时点头，想流泪，却只是眼眶微红。
罗爷爷继续往前走着：“不在，其实是好的。亲人，永远不想看到亲人泪流满面的样子。”
“不是每个亲人都是这样吧？如果亲人离开后，没人为她伤心的话，不会让…死者不安么？”
“死者哪里会感觉到不安啊，你自己想想，你死的时候，有感觉到不安么？死了之后，就尘埃落定了，马上要开启新的人生，那里才有希望，才有所谓的不安。在世上徘徊着，只有挣扎。”
肆晓时摇头：“可我现在是开心的，我有梁正年。”
“你不一样。”罗爷爷说着，望向肆晓时头上弱弱隐现的印记：“你从来就不属于人间，你自己也清楚不是么？”
肆晓时歇了气，却有些不甘：“可是我真的很想外婆。”
“你外婆如果还在，看到你现在这么开心，也会安心的。”
肆晓时点头：“是啊，如果外婆现在开始了新的，更好的人生，我也会开心的。”
“那不就是了，时间会治愈一切的。”
肆晓时忽然宁静了，很快又走到一个摆满了玉兰花的地摊前。罗爷爷看着喜欢，便买了一串，转眼与肆晓时问：“我买来送你一串？”
肆晓时摆摆手：“不用了。”
罗爷爷却做主给肆晓时买了一串：“戴着吧，这都是有记忆的东西。”
肆晓时糊涂地接过玉兰花，眼中一闪而过，竟是外婆离世时的场景。
一个吃力的呼吸后，销声匿迹。
“这……”
罗爷爷不动声色地将几亿元递到肆晓时手里：“谢谢你今天陪我逛街，你是个好孩子，不应该承受这些的。”
肆晓时才觉出不对：“罗爷爷，你……”
“刚刚接到指示，让我去做神，你说说…也是巧了，想想做神也好，兴许又一段人生。”
“罗爷爷，你知道要去做什么神么？”
“还不太清楚，只是脑子清晰了许多。”罗爷爷说着，转身往另外一边走去：“小姑娘，我走了，我这身上的钱，没有用了，都给你好了。”
说话间，肆晓时的口袋里，多出了很多银钱。
罗爷爷缓步往前走着，最后留给肆晓时的一句话是：“那个死神，撒了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