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温暖
李香香这才相信，跟顾芸道别后回家。
顾芸抱着棉被走了一会儿，见四下无人便将棉被放进了空间，她可不想抱着一大床棉被走在路上招人眼。
顾芸两手空空背着书包轻巧的踏上了回家的路。
等到她回到家里天已经黑透了。顾建国和刘荷花已经做好了饭放在灶上温着，就等着她回来开饭。顾芸心里被外面的寒风吹起的冷意顿时消散了，暖暖的，很是感动。
但还是对顾建国和刘荷花说，“爹娘，下次你们就别等我了，把我的饭放在锅里温着你们先吃吧。”虽然感动，但她不想爹娘饿着肚子等她开饭。
刘荷花笑道：“你个小丫头，还怕饿着你爹娘了，放心，爹娘中午吃的饱着呢，这会儿还没饿。”
顾建国也在旁乐呵呵的问了下她放学后去哪儿了。
她便说配同学去镇上百货买东西，夫妻两就没再多问。但饭后就塞给了她五毛钱，说是给她零花，平时和同学约着买个零嘴什么的。
顾芸心里像塞了团棉花似的，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对已经不在的原主说对不起。
等吃过晚饭，顾芸争着抢着把碗给洗了，这还让刘荷花和顾建国一直夸闺女懂事了，闺女知道贴心了之类的。
顾芸将碗洗好，确定外面没什么人才悄悄溜到茅屋那去。
一回生，二回熟，顾芸这次相当的轻车熟路，她也不指望当面给他了，还是和上次一样，将棉被放在门口用稻草遮住就走了。
顾芸在路上想，也不知他什么时候会拿进去，还好今天是个晴天没有下雨。
尤铭睡觉很轻，一下就听到外面的动静了，他知道又是那个小姑娘送东西来了。他打算等她离开后再将东西拿进来，明天和堂屋那袋米一起还给她。
那袋米，明明说要扔掉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又把它拿进来，或许是看到那双清亮的眸子，不忍心她的心意被糟蹋了……
等顾芸的脚步声渐渐离开后，他打开门看到了稻草掩盖下的一床被子后却是一愣。
这些日子天气越来越冷了，屋子里有些透风，他腿上的风湿也隐隐有复发的预兆。床上还是刚来的时候村里的一个老婆婆看他可怜给她的旧被褥。盖了许多年，已经不保暖了。
他没法去买新的，只能盖着这没有丝毫暖气的冷硬被褥，将他所有的衣物都搭在上面。他已经这样度过冬天许多年了，熬一熬，总会过去的。
尤铭伸手，将被褥上盖着的稻草拿开，却看到了一张纸片。
他看着纸片眸光复杂。
只见纸片上面写着：别再拒绝啦，尤老师。我没有恶意。你应该是需要被子的，请对自己好一点儿。顾芸
他知道那个小姑娘没有恶意，应该是因为自己把她从山上背了回来，所以将自己当成了救命恩人才屡次给他送东西。只是他这几年独来独往惯了，不想和谁有过深的交集。
况且救命恩人……
不知道当她知道了自己看到她的第一想的是不想惹麻烦当作没看到会怎么想，还会不会将自己当作救命恩人。
对自己好一点吗。这种关心的话以前也会有人对他说，还有“按时吃饭”“天冷加衣服”“加班别太晚了”诸如此类。那时候他还是呼朋引伴不知世事的富家少爷，可是自从那件事之后……
因为他，他们都不在了……对他说那些话的人都不在了……他又有什么资格对自己好些。
他眸色暗沉，捏着纸片的指尖渐渐发白，垂下的左手也紧紧的握成拳。
尤铭看了那纸片好一会儿，才附身将那床被褥抱了起来。
被面虽是粗糙的土布，但里面的棉花松松软软，鼻尖仿佛还能够闻到新鲜棉花的味道，显然是新做的。双手感知到被褥的温软，他才愕然发现，自己竟是渴望这样的温暖的。
尤铭终是将它放在了床上，独自度过了无数个冰冷的夜晚，他渴望温暖。躺上去，盖着她送来的被褥，隐隐作痛的左腿似乎也好了，仿佛回到了家里，躺在妈妈帮他铺好的松软的床上。
他有多久没有盖过这么软和温暖的被辱了，三年？还是四年？他记不清了……
那个时候，爸爸，妈妈都还在，他们还是人人羡慕的幸福的一家三口。他刚刚留学回来，空有一身抱负无处施展，就跑到X大教书，想教书育人，振兴GUO家。那个时候，他年轻气盛，经常与学生打成一片，将学生当做朋友。
可是后来，为什么突然之间会变成这样？爸爸被他们害死了，妈妈也经受不住打击跟着走了，他做错了什么？他的家人又做错了什么？
多年不曾回忆的往事忽然涌入脑海里，尤铭一时思绪万千。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情绪已恢复如常。
许久，他才进入梦乡。梦里，他依旧是那个年轻气盛的青年教师，在明亮的教室里，教着他的学生们最新的知识，梦想着能够振兴GUO家。
翌日早晨，顾芸睁开眼睛就挂念着昨天送去的那床被子，不知道他拿进去了没？盖上了没？她希望他在这寒冷的冬日能感受到些人世间的温暖，有点人气，不再是一副对任何事情都无所谓的样子。那样的他看的她莫名的有些疼。
她希望他能善待自己。
经过茅屋时没有看到那床被子顾芸才暗暗松了口气。想来他看到那张字条应该不会拒绝被子了。
顾芸踏着地上淡淡的白霜去了学校。
早上，尤铭是在温暖的被窝里醒过来的，这种暖好似暖到了人心里头，不像以往醒过来便是冷冰冰的被窝，这让刚刚睁眼的他有种似梦非梦的感觉。
某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家里自己的房间，那张温软的大床上。然而当他看到破旧的屋顶时才意识到，原来还是在河边村的破茅屋里啊。
尤铭这几年来习惯了每天在生物钟的催促下按时起床，上工，开始一天的生活。然而今天醒过来时却不想起床，他想放任自己在这温暖的被窝里多待一会儿，多感受会儿这片刻的温暖。
他就这样躺在被窝里，盖着着温软的被褥，深邃的眼睛此刻怔怔的看着屋顶，心里想的却是那个小姑娘。叫顾芸是吧，他记得昨天纸片上的落款是这个名字。
眼前浮现出了那个小姑娘的身影，瘦瘦小小的，脸才巴掌小，眼睛却格外的大，也异常的执着，好似认定得事情一定要做成一样。他都说过要把米扔了，没想到她还是送了过来。更没想到第二天还给他送了一床被褥来。
尤铭的嘴角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浮现出了一抹淡笑。
顾芸今天的心情不错，一整天听课都是聚精会神的。
但这个不错的心情也只维持到了放学的时候，因为，嗯，刘晓玲今天放学办黑板报，她一个人先回家，然后，她又被人拦住了。顾芸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又打算干什么，又要把东西还给她吗。
顾芸沮丧地低头皱眉，陡然生出了一股无力感。便听到那男人清冷的声音道：“顾芸？”
顾芸下意识点点头的答道：“嗯？”
男人轻笑了一声。
顾芸听的耳朵隐隐发红。她抬起头来便看到眼前男人头发遮盖下的深邃双眸正专注的看着她，眸中波光潋滟，似有淡淡的笑意。
顾芸的脸蹭的一下全红了，心脏也跟着怦怦跳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有些怂，怎么别人笑一下自己就这副德行了呢，真没出息。便故意虚张声势道：“你、你笑什么？”
尤铭依旧是那副模样专注的看着她，道：“没什么，谢谢你送的棉被，很暖和，我收下了。米我也收下了，但这么大一袋子你家里怕是来的也不容易。用不着浪费在我这么个人身上。这些钱你拿着。”说着塞给了顾芸一叠钱票。
顾芸看着手上厚厚的一叠钱票心里一揪，以他如今的处境，存下这些钱怕是不容易。他把这些给了她，那他怎么办呢？他比她更需要这些钱。况且，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她愿意送给他的，怎么能要他的钱呢。
顾芸连忙将钱还给他，话不由脱口而出：“你很好，你还救了我的命。不过一袋子米罢了，怎么就不值得了。我家里还有很多。我知道你平时吃的不好，你就收下吧好不好？钱你留着自己用好不好？你还有很多需要花钱的地方。我自己有零花钱的。”
这些话完全是听到他自贬后下意识的说出的，完全没过脑子，说完她就觉得有些过了，毕竟他们两个还只是刚刚认识，她哪里来的立场来说这番话。能算认识……吧？顾芸有些不确定的看了他一眼。
尤铭被这一阵话说的心头微微颤动，他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微红却透着坚定的眼神，不知道怎么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好。”不知是谁说了一声，他分辨不清。
眼前的小姑娘忽的就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像月牙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