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何似和叶以疏回到家时,何七七正扒拉着1301的门往里看, 贼头贼脑的模样看得何似莫名想兴奋。

  兴奋了就想欺负她。

  想到做到, 何似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对叶以疏‘嘘’了声, 后者点点头靠在墙边笑意绵绵地瞧着何似踮起脚朝何七七走过去。

  何似走到何七七身后, 猛地跺脚大叫, “啊!”

  何七七受到惊吓,一时失手没扒住门把, 整个人直愣愣摔在了地上。

  何似没想到何七七反应这么大,看何七七摔得‘五体投地’的样子也有点懵, 几秒后反应过来, 笑得肚子疼。

  对面,叶父和叶母都在, 听到门口的动静赶忙跑出来查看情况。

  叶母看到何七七憋眼泪憋得眼睛通红,再看看笑疯了的何似,什么理智和气质都没了, 拿起手里的报纸就抽上了何似后脑勺,生气地质问, “你做什么呢?!”

  何似捂着脑袋僵在了原地, 怂得一个字都不敢说。

  她现在还是戴罪之身,谁都惹不起。

  打完何似, 叶母斜了依然靠在远处看戏的叶以疏一眼,没好气地从何似身边挤过去蹲在何七七身前,轻声细语地问,“跟奶奶说, 摔哪儿了?”

  何七七嘴巴一瘪,金豆子哗哗往下掉。

  叶母以为是何似做得太过分才把自家外孙女欺负成这副模样,憋了很久的火气蹭一下上了头。

  “何似!”叶母站起来,眯着眼,居高临下地瞪着何似,“你......”

  叶母准备把何似教训道生无可恋的话刚出口,还魂的何七七用力推了叶母的腿一把,小脸满是愤怒,“你让开!”

  叶母,“......?!”

  这一个个都想造反了?!

  好不容易站到何似跟前,何七七再次恢复可怜巴巴的表情,比起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何似偷瞄了气到几乎崩溃的叶母一眼,一改往日横冲直撞的说话方式,弯下腰,两手撑着膝盖,格外友爱地问何七七,“哪里疼?妈给你吹吹。”

  何七七什么时候见过何似这个鬼样子,登时被她软到让人浑身战栗的声音吓得灵魂出窍。

  “说话!”何似一边笑,一边咬牙切齿,“我今天要是因为你挨打,你下半年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何七七一个激灵,哇一声大哭扑进了何似怀里。

  何似弯着腰,重心不稳,被何七七大力一撞,身体不断后退,快要碰到站在门口的叶父时,后者身手敏捷地躲向了旁边。

  毫不意外,何似后背和门框正面接触。

  撞上去的瞬间,何似觉得身上一把老骨头纷纷叫嚣着要跟她绝交,也终于认识到了一个真理——只要有何七七在,她的命途就异常得坎坷。

  叶以疏没想到何似会碰见这茬,听见她疼痛的闷哼时倏然沉下笑容,快步走了过来。

  “回家我看看!”叶以疏不多言,拉起何似的手就往1301带。

  何似不敢走,不敢喊疼,手腕一转挣脱开叶以疏缩回去贴着门框站好。

  叶以疏难以置信地回头,好巧不巧看到何七七插进何似腰带里面的手,目光里的焦急顿时变淡,躁动不安的情绪也跟着快速冷淡。

  “七七,你的手放哪儿了?”叶以疏不紧不慢地问,温吞的语气和平时无异,偏生在场的人都觉得一股寒流从脚底板蹭一下涌上了心头。

  矮子何七七的感觉尤为明显。

  下意识的,何七七拉着何七腰带的动作更大,何似一个哆嗦,差点以为自己的裤子被何七七扒了,在心里暗戳戳地想,“何七七此人的用心可以说是非常险恶了。”

  事实上,只因为何似今天穿了贴身的牛仔裤,何七七找不到地方抓才把爪子伸进了她的腰带里,然而,对叶以疏来说,这个地方仅仅属于她,胖的人,谁动谁该‘死’。

  叶以疏淡淡地看着何七七不说话。

  何七七一脸懵逼,对自己犯了什么错丝毫不知情。

  何似瞧着形势不对,紧张兮兮地提着裤子,用底盖顶了顶何七七的胸口,说道,“撒手!”

  何七七能听话就怪了,她可是超级怕不笑的小叶子的,这种表情的小叶子比何似那个雷声大雨点小的生气吓人多了。

  忍无可忍之际,叶以疏笑了一声,标准的笑里藏刀。

  随后,何七七被提着领子提到了一边,胳膊还保持着向前伸出的姿势。

  叶以疏走到何似身边,站姿随性,稍稍垮着身体好配合何似的身高,手下格外认真地解开何似的腰带,然后,猛地拉紧。

  何似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勒出内伤,旁边的叶母光是看着就觉得疼,再一深思......

  “叶以疏!”叶母气冲冲地走过来,一开口调子起得颇高,“你快四十的人就这点出息?!啊?!”

  叶以疏转过来,站直,高瘦的身形将何似挡得严实。

  “我怎么了?”叶以反问,眼神无辜,声音又慢又轻。

  “嗨!”叶母气笑,“吃一个小孩儿的醋,叶以疏,你越活越回去了?!”

  叶以疏神态自若,“嗯,吃了,建议您让何七七别再缠着何似,不然这样的事以后会成为常态。”

  叶母愣在当场。

  她都听到了什么?!

  自己高冷得不像人的闺女当着她的面儿承认自己吃一个小孩的飞醋?还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叶母撸起袖子,气运丹田,“叶以疏!”

  叶以疏,“在。”然后回头,手卡进腰带和何似肚皮之间,“傻子,回家了。”

  何似,“......”被强行拖走。

  直到两人消失在1301门里,叶母才反应过来,顿时气得火冒三丈,隔着单薄的门板摆明立场,“你们两个给我收敛点!我还没死,更没接受你们两个的关系!”

  门里寂静一片。

  围观了全程的叶父忍着笑走到叶母身边,拍拍她的肩膀笑道,“行了,你虽然退休了,但作为一个老教授该有的气度依然不能少。”

  叶母冷哼一声将脾气压了下来,暂且当叶父这话说的在理。

  何七七依然不在状态,见1301的门锁了,蹬蹬几步又跑过去准备开锁。

  叶母见此恨铁不成钢地拦住她说:“回家!”

  何七七,“嗯嗯!你回吧,我找何似玩会儿。”

  叶母崩溃到五官扭曲。

  知道拦不住何七七,叶母索性放弃,攒着一肚子火自个走人。

  这厢,有钥匙的何七七成功拧开了锁。

  门打开的瞬间,何似让人鸡皮疙瘩疯狂掉落的娇嗔从门缝里飘了出来,“小叶子,你轻点啊,疼。”

  叶母身上的血直冲脑门,以迅雷之势一手捞起何七七夹在胳膊下面,一手拉上门大吼,“混账东西!”

  骂完,叶母风一样夹着何七七进了1302,防盗锁一路拧到了头。

  1301,何似趴在玄关柜上,莫名其妙地嘟囔,“骨头都快磕断了,还不让人喊个疼?小叶子,你妈妈变了,跟我小时候认识的那个会给点心吃的老阿姨差太多了。”

  叶以疏替何似揉着肩膀,笑意难当,“嗯,老阿姨以后也是你妈妈,自己人对自己人自然苛刻点,因为知道不会真的生气,这是人与生俱来的弱点。”

  何似扭过头,脸蛋红扑扑的,“我这算是你的人了?正儿八经的那种?”

  “唔......”叶以疏抿着嘴唇,眉头紧锁,“可能还需要一点步骤。”

  “什么?”

  “把你拐进房间。”

  ————————

  两人在屋里闹了一会儿,累了,跑去沙发上一坐一躺消磨时光。

  饭点,何七七把门敲得惊天动地。

  何似神烦何七七这种不分时间地点都亮如白昼的电灯泡,火大地走过去拉开门说:“何七七,狗胆包天啊你!”

  对门,叶母冷飕飕地反问,“何似,你的狗胆逆天了?”

  何似秒怂,“......”

  何七七笑得阳光灿烂。

  “吃饭!”叶母怒气冲冲地丢下一句话转身回了屋,摔门的动作惊动了隔壁姜丽。

  姜丽拉开门,一言难尽地看着何似便秘似的脸问道,“何似,你这是......”

  何似两手扯住何七七的马尾,龇牙微笑,“没事,教育小孩呢。”

  “你......继续,不打扰了。”

  “好的,姐姐慢走。”

  姜丽一走,何似扯住何七七头发的手猛地朝两侧拉。

  何七七的头皮登时绷紧,连带着魂儿都被吊了起来。

  “何,何似,你想干嘛?”何七七哭哭啼啼地问。

  何似皮笑肉不笑,“干嘛?!呵呵,宰了你这个叛徒!”

  何七七失声尖叫,安静的楼道被两人搞得鸡飞狗跳。

  收拾完何七七,何似领着垂头丧气地她回家找叶以疏,叶以疏再带着这两着俩怂包去了对面吃饭。

  餐桌上,何似数着米粒吃饭,何七七则看着何似的脸色进食,最能闹腾的两人真就把‘食不言’这句古训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饭后,叶父去洗碗,何七七回房写作业,叶母、何似、叶以疏三人坐在客厅大眼瞪小眼。

  “以疏,廷昕有没有联系过你?”叶母担心地问,“这孩子走就走,怎么也不跟我们当面说一声?留下那么一张字条不是找着让我们担心吗?”

  叶以疏神色自若,“她一直都这样,您不是已经习惯了?”

  “哎,习惯是习惯,但还是心疼啊。”叶母叹气,“以前,我和你爸忙,廷昕悄悄回来,再偷偷走,我们能理解她不想给我们添麻烦的心思,可现在我和你爸都已经退休了,她怎么还这样?这都多少年了,我们把她当亲闺女一样疼爱,她怎么就不明白我想亲眼看着她走才安心的心意啊,哎呀......!”

  叶母忽然想到什么,一拍大腿激动地说:“廷昕别是出什么事了吧?上次天台动手的事儿上了新闻,她回队里肯定得受处分!”

  叶以疏眉心跳动,面上依旧淡定,“我们坐这儿乱猜没用,等她消息吧。”

  “哎,只能这样。”叶母黯淡的眼神收回,掠过何似时狠狠瞪了她一眼,“廷昕要是真背了处分,你难辞其咎!”

  何似吓得坐直了身体,可怜巴巴地说:“对不起。”

  叶母拒不接受,“你和那个刘钊的过节自己私下解决不就行了,非要拉着廷昕做什么?她要不是为了你怎么可能和人动手?!”

  叶母字字珠玑的质问让何似有口难言,原本腰杆挺直了也就小小的一只,这会儿脖子缩起来之后怎么看怎么可怜。

  叶以疏一手撑着沙发侧过身体,将有意和自己拉开距离坐在一旁的何似往自己身边拉。

  何似下意识反抗,叶以疏偏不遂她的意,加大力气,何似拧不过,整个人被拉的斜扑进叶以疏怀里。

  两人当众‘亲密’的动作如同火烧浇油,把叶母心里那点克制烧了个干净。

  “你们给我滚!都滚!”叶母指着门口,气得呼吸急促。

  厨房里正在洗碗的叶父,听见声音赶忙跑出来紧张地问,“又怎么了?”

  女人发火的时候,最忌讳男人说又,叶父这个字用的当真‘恰到好处’。

  叶母黑着脸,指指叶父,再指指抱住何似不让她动的叶以疏,“好!好!你们父女终于统一战线了是吧,现在就我一个人恶人!行!我走!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

  吼完,叶母快步绕过沙发往出走,叶父见状急忙跑过去把人拦住,好言相劝,“我也没说什么,你生的哪门子气?”

  “我生哪门子气?!我十月怀胎生的好女儿当着我的面抱另一个女人,甚至,甚至为了她跟一个小孩闹别扭!你现在竟然问我生哪门子气?!”

  叶父摸摸鼻子,声音不自觉低了下来,“孩子们大了,她们知道分寸。”

  “知道分寸就不会把廷昕拖下水!”叶母怒不可遏,“自从那条新闻爆出来,我一直顾忌何似小时候的事,想着她这些年也不容易,所以不追问为什么她和刘钊的事会牵扯到廷昕,对她和以疏的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她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忍耐极限,我要是再坐视不理还怎么对得起叶家的列祖列宗?!”

  叶父摇摇头,表情牵强,“你怎么越老越不讲理了,我们都没忘记以疏因为这个原因受到过多大的伤害,自然也能想通她对‘同性恋’的避讳,所以如果不是真的喜欢,她怎么可能再次义无反顾地踏上?上一次,我们不够坚定成了那个谣言的帮凶,这次,我们难道不该支持她,成为她最坚实的后盾?”

  叶父说话的方式不紧不慢,其中深意却深刻坚定。

  叶母失控的理智渐渐回笼。

  叶父趁热打铁,“弦华啊,重蹈覆辙的做法,我们再做就不会有机会弥补了,你确定要狠心棒打鸳鸯,连同你们母女情分一起打散了?”

  叶母别过头,执拗地重复,“她们这样有违伦常。”

  “那又怎么样呢?”叶父看着不远处站在一起相互依靠的两人,由衷地说:“说得宽泛点,何似这孩子从出生就属于以疏,这是命里带的缘分,我们强行拿走了,自己是心安了,可她们的命就没了。小时候,你不还和隔壁老石家儿媳妇炫耀过,说何似是以疏的童养媳?话是你亲口说出去的,现在又有什么理由反悔?况且,她们在一起那两年,我们真真实实感受到以疏是快乐的,这不就够了?生儿养女,图的仅仅如此。”

  叶母波涛起伏的情绪沉寂下来,“她们以后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有我们在,怕什么?”叶父笃定,“我们搬来这里不就是怕外人欺负上门?弦华,承认吧,你接受不了的只是这两个孩子受到伤害,不是她们的感情。”

  叶母扭头的动作变得生硬起来。

  叶父说得对,有何似的叶以疏是什么样子的,她在两人在一起的那两年已经深切感受到了。

  那时候,何似不过成年,知道叶以疏和他们关系冷淡之后,总想方设法骗她回家,借口千奇百怪,有时候幼稚的仅仅是因为嘴馋。

  几人对这些理由背后真正的原因心知肚明却没有戳破,他们都需要会笼络人心,调节气氛的何似为他们牵线搭桥,重塑丢失的亲情。

  对此,叶母一直心存感激。

  也许,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反对过她们感情。

  她所有的不通情理不过是因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同性恋给叶以疏和这个家带来的灾难,他们再也无力承受第二次。

  有过去做参照,叶母以为自己是对的,可现在看来,强行拆散两人换来的不会是亡羊补牢,而是更惨烈的恩断义绝。

  只是......她需要一个台阶。

  一个能走到她们面前的台阶,不高不低,刚好够她接受何似的存在有好无坏。

  这个台阶,叶以疏给了。

  “妈。”叶以疏牵着何似走过来,声音涩涩的,“对我来说,阿似的好恰如其分,不张扬,不辉煌,有时候吵闹得人哭笑不得,有时候又因为过分安静急得我心烦意乱,她时常说,生活是被时间推着往前走的,不管你情不情愿,终点就在前面,与其整天活在过去为自己画好的圈子里自怨自艾,不如洒脱一点接受新生活,笑一笑,闹一闹,走完的是同样的一辈子。”

  叶以疏停了下,握着何似的手收紧,“她之所以让我心生向往,除了喜欢,还有仰慕。”

  命运给何似的路荆棘密布,何似却凭一己之力将它走成了康庄大道。

  叶以疏仰慕的,一直是何似那股不知道失败和退缩是什么东西的信念。

  “妈,我曾经一手毁了自己仰慕的东西,狠心把她送到遥不可及的地方,让她在异国他乡尝尽感情给予的失败,这是我这辈子最后悔,也最没办法弥补的过错。您,包括我,我们永远不会知道,阿似在外面的那六年经历了什么。”

  叶以疏稍稍侧过身体,用空着的手摸摸何似的耳朵,疼痛的心揪成一团,“这原本是可以听到各种奇闻异事,美妙声音的耳朵,现在,连我说喜欢都不敢离得太远。”

  “小叶子......”何似侧着脑袋,蹭蹭叶以疏的手,不想让她继续,“我都不怪你了,你干嘛还要再提?”

  叶以疏笑笑没反驳,继续说道,“好在,离了我,她还是那个会在夹缝里找生存的何似,姐姐把她带进了战争的世界,她在记录真相的过程中找回了自己,最后,她带回了完好如初的自己,也带回了聪明活泼的七七,至此,我对她除了愧疚、亏欠,还多了一份感激。”

  叶父和叶母从来没听过这段过去,一时难以接受,叶母忘了自己不久前还极力反对的立场,心疼地问,“怎么就,就狠得下心呢?”

  叶以疏彷徨多年的终点也是她一直在寻找的理由。

  过去,藏着掖着,一个人消化黑夜的寂寞,现在,她找到可以诉说的亲人了。

  “因为......她得活着啊。”

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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