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49

  “你出去!”叶以疏生气地大喊。

  何似呆住,愣愣地看着手被上的水渍,烫得发疼。

  还有叶以疏气恼的喊声。

  怎么听,都像是一句能撩起熊熊心火的娇嗔。

  “呵。”何似轻声笑出来,收回脚,软软地开嗓,“好......”

  ————————

  这大概是叶以疏洗得最煎熬的一次澡,尽管何似在说完那个‘好’字之后就没再折腾出什么动静,但叶以疏就是觉得门外有双眼睛在盯着她,一动不动的那种。

  隔着一道门,叶以疏都能想象得到何似不怀好意地眼神。

  何似这个人......这个人坏起来会把她气得不想说话,偏偏始作俑者的何似自己还很坦荡,很无辜,总能找到办法把责任推到她身上,然后从她那里拿走好处。

  “怎么办?”叶以疏站在镜子前,看着肩头依旧清晰的痕迹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敢保证,自己如果湿着头发出去,何似肯定会动歪脑筋,还不止一星半点,可是不出去......

  叶以疏还没想到‘可是’后面是什么样子,浴室的门突然被人敲响。

  响声来得太过猝不及防,叶以疏手一抖,刚拿起来的乳液瓶子掉在了地上。

  清晰的哗啦声把坐在门口玩游戏的何似吓得直接跳起来砸门,“开门!”

  叶以疏一边捡瓶身碎片,一边紧张地和何似说话,“没事,没事,你别进来。”

  门外的砸门声停了,何似快步走远。

  叶以疏本能站起来走向门口。

  手握住门把手的瞬间,叶以疏的交焦急冷静下来,对着覆了一层水雾的玻璃门低声自语,“走了不是正和你的意思,干嘛还要担心她会不会生气。”

  不愉快的心理暗示结束,叶以疏重新走回去蹲下,处理地上的碎片。

  心情有点失落。

  不久之后,所有的失落变成紧张。

  门口有金属碰撞和钥匙插入门锁的声音。

  几秒后,门被人匆匆拉开。

  叶以疏诧异地回头,门口是脸色发白的何似,一手拉着门锁,一手扶着门框,呼吸急促。

  “阿似......”着急、紧张或是不能思考的时候,叶以疏本能叫出这个更为亲昵的称呼。

  何似不吭声,冷着脸走朝叶以疏走过去,在她身后弯下腰,紧紧抱住她脖子,“你欺负我!欺负我!你就知道欺负我!害我担心!”

  一连好几个‘欺负我’让叶以疏有些呼吸困难,心跳也跟着失去规律,可这远不及背后的何似。

  隔着衣物、血肉与骨骼,叶以疏都能感觉到何似失衡的心跳。

  快得难受。

  叶以疏抬起手,轻轻抓着何似的手腕,“何似,你松开一点行不行?我......”

  “不松!”何似的牛脾气上来,不仅没松,反而抱得更紧。

  叶以疏刚刚沐浴过后的手温度很高,现在正握着她的手腕,这么美妙的感觉,她怎么可能放弃!

  如果可能,何似希望叶以疏不止是放在这里,有些地方的手感其实......更好。

  脑子越来越糊,何似松开一只手,顺着叶以疏的衣领慢慢摸了下去。

  刚碰到便被叶以疏抓住手背,声音紧绷,“何似,你别乱来。”

  何似不理会。

  手心柔软,手背强硬,鼻尖是沐浴露的淡香,耳边还有女人带着湿意的声音,这种时候何似要还没点反应真就对不起荆雅那句‘18岁时的不要脸精神’了。

  何似侧过脸,因为担心失去温度的嘴唇在叶以疏温度极高的脖间流连。

  “小叶子,我想你,心里和身体都想,做梦都想,想得受不了就找别的方式发泄,好辛苦的。”

  别的?方式?

  叶以疏脸上血色尽失。

  “何似,你说你,说你......”不知道怎么说出何似和陌生男人有过一个女儿这句话,叶以疏抓紧何似的手背硬忍了下来。

  何似满心都是过去和叶以疏温存的画面,无暇猜测她说不出口的话是什么,只是张开嘴在她脖子里不轻不重地咬着。

  叶以疏浑身战栗,本就不稳的蹲姿晃了下后单膝跪在地上。

  为了稳住身体,叶以疏本能伸手撑向地面。

  地上未捡干净的玻璃渣扎进手心疼得叶以疏忍不住瑟缩。

  何似敏锐的察觉到叶以疏的反常,抬起头询问,“怎么了?”

  叶以疏没说话,兀自收回手攥着,不让何似发现手心的伤。

  何似抿着嘴唇,欲望逐渐消失,“跟我发生关系让你觉得很为难?只是有这个苗头就让你难受?”

  叶以疏没回答,心里的答案和何似的质问是两个极端。

  何似放开叶以疏站在她身后,平静的声音听不出来异常。

  “抱歉。”何似说。

  叶以疏攥在一起的手猛然握紧,血迹从指缝里渗出来刺激了叶以疏脆弱的理智。

  在叶以疏心里,何似会主动认错,会为了喜欢的人一退再退,但绝对不该没有理由和立场。

  何似应该是骄傲,自信,无所畏惧的。

  可是现在,她一点儿错都没有怎么还在道歉?

  为了这个不像何似的何似,叶以疏接下来的动作做得不由自主。

  叶以疏就着蹲下的姿势转身,将攥着的拳头伸到了何似眼前,轻声开口,“手扎破了,怕你看到,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个原因难受。”

  没什么表情的何似一听这话立刻变得紧张兮兮,弯下腰,抓住叶以疏手紧张道,“让我看一下!”

  叶以疏直觉何似在转换情绪时表情有些扭曲,但一时想不出来原因,只好顺着已经踏出的那一步继续往前走。

  叶以疏摊开手掌给何似看,白净的手心伤口明显,血迹顺着掌心的纹路四处蔓延。

  何似二话不说,拉起叶以疏就往出跑。

  叶以疏顺着何似的力气,不拒绝。

  跑到床边,何似将叶以疏按在床沿坐下,自己跑去床头柜里翻碘伏和创可贴。

  床头柜里东西太多,何似越翻越乱,索性抽出抽屉一股脑全倒在了被子上。

  叶以疏一瞬不瞬地看着,好像看到了谈恋爱那会的何似,一个半大的小姑娘把临近30岁的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着急的时候,她总喜欢这种破罐子破摔的做法。

  找到需要的东西,何似从床上爬过来,坐在叶以疏跟前,曲起一条腿,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

  “别怕啊,就一下下,不疼的。”何似拿着沾了碘伏的棉签小心说道。

  叶以疏弯弯嘴角,声音里多出几分取笑,“我又不是你,一点点伤就能哭得龇牙咧嘴。”

  说着,叶以疏完好的那只手不受控地靠近何似,拉开她没有绑上抽绳的衣领。

  没了遮挡,何似锁骨上一处伤痕便露了出来。

  年岁很久,依然没来得及淡下去。

  叶以疏想摸摸那里的伤,被何似拦住,“不是什么好回忆,别想。”

  叶以疏迟缓的动作彻底顿住,既没有抽回手,也没有再靠近。

  良久,叶以疏开口,“对不起,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和吕廷昕有牵扯,如果不是她,你也不会被迫回到叔叔家,更不会受伤。”

  吕廷昕三个字一出,何似猛然将叶以疏的手按在自己肩头,咄咄逼人的目光快速靠近,“关于吕廷昕,你在此之前和我道过三次歉,一次是4岁,我被迫离开,一次是18岁,你说你的初恋不是我,最后一次是20岁……你为了和她重修旧好不要我。叶以疏,你确定这三次道歉都是真心实意?没有掺假?”

  叶以疏目光闪躲,试图抽回手。

  何似不依,身体直接向后倒去。

  不舍得弄疼何似,叶以疏不敢用力抽手,勉强顺着她的力气向前倾身。

  停下,两人之间的姿势已经无法简单描述。

  这样一上一下的角度让叶以疏不知道怎么躲,何似早就算到了这一点,一手抓着叶以疏的手不让她跑,一手拨过她的脸与自己对视。

  “小叶子,第三次道歉,你骗了我。”何似开门见山。

  叶以疏的眼神慌了,想躲,躲不开何似手上的力气。

  “吕廷昕说我们分手和她没有关系,你骗我。”

  何似的直白让叶以疏无所遁形,只能用沉默应对。

  何似扬起眉梢,带笑的眼睛一直望进叶以疏心底,“小叶子,即使不你说,我也会靠自己一点一点找到原因,你逃不掉的。”

  逃不掉......

  叶以疏苦笑,泄气地松开胳膊上的力气压在何似身上。

  “我们都相安无事这么多年了,你何必还要再回来找我?”

  明明没有错,却被她狠心推开;

  明明伤了心,却主动回来找她;

  明明是她坏,怎么......一再妥协的还是何似......

  何似伸手,环抱住叶以疏的腰身,下巴在她脖间蹭着,“因为死不了就还想给自己一个机会,一个人生活太难了,六年是极限,再这么下去我不会死,但会疯。”

  “阿似。”心疼脱口而出。

  何似哈哈大笑,看似随意的话真真实实被叶以疏听进了心里,“小叶子,我拿命保证,你推开我不是因为不喜欢我,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你,你好好想想,现在只差一个可有可无的原因,你确信要继续瞒着我?”

  叶以疏沉默。

  不久,妥协。

  “有人说我在害死哥哥的同时也害死他的爱人,让他在人生最幸福的时候突然失去所有,他说,如果我不想尝到和他一样的痛苦就让你离开,否则,你不止会被人骂同性恋,还会有性命之忧。”

  叶以疏的声音不平静,何似抱着她的力道变得很大。

  叶以疏能清晰感觉到何似的情绪变化,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抚,“阿似,我知道这么做很蠢,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我不能失去你,更不能接受因为自己害死第三条人命,那个人还是最爱的你。”

  何似动动脑袋,发顶蹭着叶以疏掌心。

  何似能理解,但不能完全接受,“你明知道我跑去做战地记者还是不肯联系我,让我回头,这不也是拿我的命在开玩笑?这和让我留下有什么区别?”

  叶以疏的声音变得低缓,“你不会有事,有人和我保证过。”

  “谁?”

  “......卓欣。”

  何似笑了。

  她的小叶子终于上套了。

  “你怎么会认识欣姐?是你让她接近我的?欣姐莫名其妙的出现,莫名其妙的对我好都是你的意思?”何似语气平静。

  叶以疏动动嘴,声音很低,“嗯。”

  几不可察的一个字说明了一切,“至于我们的关系你别问,很单纯。”

  “好,不问。”何似的指尖在叶以疏腰上轻点,“我直接说,她是你姐姐,你失去哥哥,失去父母的疼爱后唯一的姐姐。”

  叶以疏震惊地撑起身体,“你怎么会知道?!”

  何似敛起笑容,深沉的目光里蓄满心疼,“小叶子,你让唯一的姐姐跟着我,保护我,万一她因为我受伤了,死了,你怎么办?你不会难过?不会讨厌自己?”

  叶以疏说不出来话,这个问题她难,从她让卓欣靠近何似的那天起,她就没敢深思。

  叶以疏不敢想,何似敢,还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小叶子,你一定会!可你为什么还是义无反顾地让她出现在了我身边?”

  不给叶以疏找理由的机会,何似自问自答,“因为你爱我胜过生活的全部,为了我,你甘心接受任何心灵的拷问和制裁,小叶子,现在你还敢说你不爱我吗?”

  叶以疏的理智溃不成军,除了摇头她什么都做不出来。

  何似笑弯了眼睛。

  终于等到承认,她怎么这么开心?

  等等......!

  “欣姐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何似紧张地问。

  有没有说她在国外做的那些混蛋事……

  “没有。”叶以疏说:“她说她只是一座连通你我的桥,我们站在桥的两端,除非我们自己走上去遇见,否则她不会做任何事情改变现状,有时候顺其自然才能走的长久。”

  何似的紧张落地,忽然就不知道自己过去那几年的记恨图什么,怨念道,“你干嘛不早说欣姐是你姐姐!”

  “怕你回来,我没能力保护你。”

  “……对不起。”何似道歉。

  为叶以疏的不被理解,还有欣姐的死。

  即使有裴俊的那些话,何似对欣姐的死依然无法释怀,现在再加上叶以疏的话,她和欣姐的关系……何似对卓欣的亏欠一定会持续一辈子。

  这句‘对不起’,叶以疏只懂其一不懂其二,心疼得眼眶酸痛。

  叶以疏不明白自己究竟有什么好,能让何似把自己的姿态放得那么低,除了自以为是的好,她没为她们之间的感情做过任何努力。

  “小叶子,他是谁?”何似问。

  问题转得太快,叶以疏没听懂,反问,“谁?”

  “威胁你的人。”

  叶以疏迟疑。

  “你不说我也能查得到,如果因为动作太大打草惊蛇,你这么多年的努力就白费了。”

  何似的话直戳叶以疏软肋,她几乎是急不可耐地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刘钊,我们医院的副院长!”

  何似眼里的温度消失,“你们在同一个地方工作,他这些年没少用我们的关系压榨你吧?”

  “阿似,别去找他,这几年我一直再找和他相互制衡的办法,已经有眉目了,你再等一等,不会很久。”

  “你说我就听!但是你不能因为刘钊继续对我不闻不问,更......”

  “好!”叶以疏抢答,“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何似满意了。

  在叶以疏看不到的角度,何似的嘴巴恨不得咧到耳朵后面,在心里暗戳戳地夸自己,“软硬兼施,还怕摆不平一个你?!”

  在这一段不长却足以让何似欣喜若狂的转折里,叶以疏看到的是没有错的何似一再道歉,一再妥协;看到的是被自己伤过的何似依然把她放在心头,担心她手上的伤,担心她看到她锁骨的伤心疼;看到的是何似拿命保证不会放弃她;看到的是何似说没了她会疯......

  每一样都戳在叶以疏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戳得她根本无力招架。

  招架不住就只剩下被何似牵着鼻子走。

  可事实上,何似真正的心路历程只有两个字‘哄’、‘骗’。

  先是早餐摊上时而怒,时而冷的态度交替,让叶以疏无力招架,最后全都归结到对她的细微关心,让她的心不再受控。

  再是家里有意无意的‘失误’,一次次,一件件,都恰好落在叶以疏柔软的心上……

  明明看到了叶以疏手上的伤,偏说她因为自己的亲近难受,然后用道歉让她内疚;

  明明一打开抽屉就发现碘伏了,偏用别的东西挡起来装找不到,然后用着急让她念好;

  明明觉得因为吕廷昕受伤那段日子如同吃蜜,偏用无所谓地语气说它不是什么好回忆,然后用遮掩让她心疼;

  明明可以不告诉她自己过去六年的煎熬,偏要一字不落的说出来,然后用坦白让她妥协。

  叶以疏天生心软,逃不过何似,更逃不过有意让她沦陷的何似。

  一下子套出这么东西,何似乐得直为自己点赞,正要趁热打铁从叶以疏那里捞点好处,却感觉到她撑起了身体,停在自己上方拧着眉头,面露不悦,“何似,你既然早就从吕廷昕那里知道我们分手和她无关,为什么要在机场和杂志社那么对我?”

  “啊?这个啊......”何似在叶以疏身下翻了个个儿,趴在床上抱着被子哼哼,“可能太久没回来,水土不服?”

  当然是因为不知道你的态度心里堵得慌啊!

  何似在心里补充,“要不是1304的老太太说你也不好过,要不是你一心一意都是为了我,我才不会那么快把心态拧巴过来!女人,再喜欢也有犯浑的时候!”

  叶以疏压低身体,温热的气息在何似耳后徘徊,“你四月才刚刚回来过,办摄影展那次,那次水土服了?”

  何似捂着耳朵找借口,“我耳朵背听不到,听不到。”

  叶以疏不在乎何似的敷衍,默认她不是理由的理由。

  看到何似的助听器,叶以疏想到了不久之前,在杂志社楼梯上那次不愉快的对峙。

  叶以疏拿走何似的助听器,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开口,“阿似,不想你走得那么远。”

  这是叶以疏在杂志社楼梯上对何似说的话。

  何似的背影,六年前她看过一次,此后再也不敢看见。

  没了助听器,何似听不到叶以疏的声音,气急败坏地从她手里抢回去戴上问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叶以疏抱住何似,双手在她身前交叠,“阿似,我们以后要怎么办啊?”

  说开了,就离不开了。

  离不开......谁来保何似的平安和头顶耀眼光芒?

  何似侧头,嘴唇贴着叶以疏埋在自己脖间的侧脸,“怕什么,以前就是我替你出头,现在还得是我,你在4岁为我出的那次头足够我拿一辈子还你!”

  “4岁......”叶以疏默念,时间太远了。

  何似动动肩膀,语笑盈盈,“带我回家之前,你救了我一命,送我离开之前,你又救了我一命,小叶子,你给我的,我没打算还清,以后,请让我回到你身边,继续替你出头。”

  叶以疏喉咙干涩,声音里似乎万千言语,出口,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字“好”。

  何似转过头,下巴低着柔软的被子,“小叶子,你说,小时候的何似好还是现在的何似好?”

  叶以疏犹豫,“小时候。”

  何似郁闷,“为什么?”

  “她不会为难我,一心一意都在想着怎么讨好。”

  “有这回事?”

  “没有?”

  “哪里有......了......”何似底气不足。

  叶以疏咬着何似的耳朵,取笑,“我养过一只小兔子,她叫何似,她参加过一场元旦文艺汇演,坐在嘉宾席,偷了满满两口袋的果子和零食,她说,那些都是给我的。”

  何似耳朵泛红,“有这回事?我怎么不记得了?”

  叶以疏抱紧何似,感受她有力的心跳,“我讲给你听。”

  “……”

第44章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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