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吃醋

  程奕信直起了背,比舒锦芸高出了半个头,侧过身,俯视着她,冷冷地说:“他很好。你是在关心他吗?”

  “当然,”舒锦芸不假思索地回道,“毕竟他帮过我们,听说还救了映儿,自然是要关心一下的。”

  她说得坦坦荡荡,但细一琢磨,便明白了程奕信的言外之意。他是在怀疑自己,可她却不知如何解释,只能平静地回望着,希望那人可以在自己的眼神中,读出自己的真挚与无辜。

  静怡房的烛油许久未使用过,落了灰,如今点燃,难免烛烟缭绕,火苗也是无风自曳,微弱得仿佛下一秒便会消失在黑暗中。

  在一次灯花爆裂之后,程奕信终于从她脸上收回目光,轻咳一声,道:“是该好好封赏他,你有什么好建议?”

  舒锦芸暗暗地舒了一口气,他应该是相信自己了吧?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升官加爵。”

  “只是这些?”程奕信靠近了些,近得可以听见舒锦芸的心跳。

  感受到程奕信呼出的热气在侧脸萦绕,舒锦芸缩了缩脖子,试探地问道:“不……不然呢?再送他些金银珠宝?他应该不在乎这些。”

  “还可以赐婚。”程奕信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的,嘴角上扬,是胜利者的微笑。

  舒锦芸依然小心翼翼,说:“可以,但没必要。你知道他喜欢谁吗?和一个不喜欢的人成亲,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她想起了现在的父母,即使在她面前是如此地琴瑟和谐,但那份相敬如宾的冷漠,让她的童年蒙上一层阴影。

  “朕知道,但朕是不会成全他的。”程奕信又趴回了她的肩上,像是在撒娇般。他身上的檀香将两人笼罩,平添一份宁静与祥和。

  舒锦芸岂会不明白他话中深意?他,这是在吃醋?

  “我和他,没什么的。”即使没有什么说服力,舒锦芸还是决定为自己辩解一下。

  “嗯,朕信你。”程奕信低声道,有着呓语般地低沉。

  灯花爆开的声音极轻,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却听得十分清楚,噼里啪啦地,但并不让人觉得吵闹。

  待程奕信没了动作,静静地靠在自己肩上时,舒锦芸才有心思打量这件屋子。

  屋子里的布置极为简朴,一张小圆桌,几只红木凳,在进门处有张小榻,榻上仅有一张空无一物的案几,而衣柜则是孤零零地立在另一面墙边,斜对着床。这便是屋里所有的摆饰了,朴素得根本不像一个皇子奶娘的房间。

  不知怎的,她突然有些心疼程奕信,他这一路走来,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磨难?昨夜里,他讲得是如此的轻松,将被别的皇子欺负,被贵妃刁难都轻描淡写地略过,但时隔多年依然印在心里,足以说明他还记得,也伤得很重。

  舒锦芸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轻拍他的肩,却在触及的一刻,入睡的程奕信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掌中用力,将其紧紧锁住,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吃痛的舒锦芸喊道:“疼!放手!”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程奕信立即松开了手,睡眼惺忪地说:“抱歉,睡糊涂了。”

  舒锦芸揉着被捏红的手,愤愤地说:“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

  睡着了戒备心还这么重,到底是有多缺乏安全感?一想到这儿,她的语气又柔了几分,说:“你躺下睡吧,这样容易落枕。”

  “嗯。”程奕信直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便开始着手脱衣。

  “你干嘛?”舒锦芸提高了声音,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盯着程奕信的身体。

  程奕信瞥了一眼大呼小叫的她,道:“朕还穿着中衣呢,会热。”

  “哦。”舒锦芸竟有些失望,她还想看腹肌呢!唉?这是?她拿起被程奕信取下的荷包,问:“你不是丢了吗?”

  程奕信淡淡道:“有人捡到了,就交还给朕了。”

  “这么巧啊?我还以为是你特地派人去找的呢。”舒锦芸将它拿在手心里把玩,“映儿的绣工还真不错。”

  程奕信一把将荷包夺下,语气略有些生硬,“那改天叫她好好教教你。”说完便躺下,拉过被子,蒙上了半张脸。

  他好像生气了?为什么呢?自己不是告诉过他这是映儿绣的吗?当时也没生气啊?哦!难不成他是在玩默默付出那一套?这是他亲自去找的?一个皇帝也不可能这么闲啊?最烦这种我爱你,但我不说的人了!

  要不自己先安抚他一下,做个表率?

  “谢谢你。”虽然不知道他究竟在背后做了什么,但万事皆可谢谢。

  见身旁的人没有反应,舒锦芸以为他又睡着了,于是便轻手轻脚地掀开了被子,想要起身。

  “你去哪?”

  手腕突然被扼住,舒锦芸低头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唇边泛起淡淡的笑,说:“我去熄灯。”

  “哦。”程奕信松了手。

  “呼--”

  翌日早晨,宣寿宫内。

  “太后,昨个夜里,皇上宿在了静怡房。”一位掌事嬷嬷禀道。

  太后正襟危坐在梳妆台前,一双凤眼望着镜中的嬷嬷,眼神狠厉,声音清冷,道:“哦?他无缘无故去那儿作甚?”

  “奴婢不知,皇上进屋后就将所有人都赶了出来,屋内就他和皇后。”嬷嬷低着头,不敢直视太后的眼。

  太后脸上的疑色更重了,问:“皇后怎么也掺和了进来?”

  “好像是皇上特地去广安宫接过去的。”

  “舒锦芸,舒续实,难道他还在查当年的事?”她的声音有着中年女子特有的尖厉,这冷冰冰的声音,听得她身后的宫女提心吊胆。她们像是站在寒冬中结满冰溜子的树下,一不小心便惊落了冰块,将自己砸伤。

  嬷嬷闻言有些紧张,倏地抬起头,摆摆手,将一旁奉命的宫女遣了下去,小声问:“那太后打算?”

  太后看着镜中梳妆完毕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笑,也是阴阴的,说:“大计行到这一步,以没有回头路了。既然时隔这么多年,他还不肯罢休,那哀家只好送他一程,早日去底下和他的心上人相见。”

  嬷嬷立刻心领神会,“奴婢这就将那些口供交给方大人。”

  ……

  睁眼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原本还迷糊着的舒锦芸一下子惊醒,从床上弹起来,自己这是在哪儿?

  等昨夜的记忆全部涌回脑海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这是静怡房。

  程奕信不知何时已经走了,整个房间空荡得恐怖,为了防寒,这儿的门窗紧闭。仅有的一扇窗贴了好几层宣纸,将外面的光亮阻了大部分,房间里阴森森的。

  舒锦芸急匆匆地下床想要逃离,穿鞋时却不小心撞到了鞋榻处的床板,声音清脆,床底好像是空心的。

  她伸在空中的脚一僵,底下不会有尸体什么的吧?想到这儿,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要不要打开看看呢?

  犹豫再三,她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在移开了鞋榻,几经摸索后,她终于打开了。

  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层是空心的,入眼处,唯有一副画卷,已经落了不少灰,应该藏在这儿很久了。

  舒锦芸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吹了吹上面的灰,宣纸潮得有些发皱,散发着浓重的霉味,刺激着她的鼻子,令她浑身发痒。

  她憋着气,小心谨慎地将其展开,只见画卷内侧保存完好,颜色也依然鲜艳,仿佛是昨日才画的般,应该是涂了保护蜡。

  画中是个女子,身着紫色鸢尾外衫,眉眼盈盈,笑得温婉。

  舒锦芸觉得有些眼熟,想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与父亲书房里的画像如出一辙!

  她是谁?为什么程奕信的奶妈碧娘和自己的父亲都有她的画像?或许这就是碧娘,可为何要将自己的画像藏得这么深?以当年父亲的官位,问先皇要一个宫女应该不是难事吧?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当年……

  “咚咚……”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第32章 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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