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突袭

  四周静得可怕,宫人们刚才全被程奕信遣下,如今偌大的院子只听得见风声,还有他们二人的呼吸声。

  舒锦芸双唇翕动,幽幽道:“应该说我不是你认识的舒锦芸,在太后寿宴那天就不是了,我占了她的身子、地位,还有属于她的爱。”

  她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坐姿端正。视线也不像先前那般遮遮掩掩,直勾勾地盯着程奕信,半是歉意,半是恳求。

  这一番话于程奕信而言,犹如晴天霹雳,他原本叩击石桌的手指蓦然停下,整个人像是石化般,纹丝不动。

  从他震惊的眸子中,舒锦芸读不出喜怒,看不见她的未来,一如她这么多年在混沌中蹒跚,荆棘中兜转。

  指尖被挤压得泛白,舒锦芸甚至能感受到末端神经的跳动,短暂而急促,当年高考时她都没那么紧张。

  在这一下一下的跳动中,她好不容易容易积攒的勇气逐渐消失殆尽,眸子中的光亮渐渐暗下。

  她垂下眼眸,视线略过眼前人的眼、下颚、端坐的身体、隔在两人中间的石板路,最后落在了自己僵硬的脚尖。

  舒锦芸的心中悸动不已,果然,他不能接受,但总比欺骗好,不然自己何来资格叫她坦诚呢?或许当时那番话,是对自己说的吧?

  她自嘲地笑笑,僵硬的脸上终于有些许变化。扯动的嘴角转瞬被放下。

  愁容满面的她胡思乱想着,以后该如何面对他呢?不过可能连看见他的机会都没了吧?他会不会和别人提起此事?……

  一连串的疑问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像是隔了个沧海桑田般,程奕信终于缓缓道:“那她呢?”

  虽然不知梦境是否真实,舒锦芸还是犹豫地开口道:“她应该成为了我,富足悠闲,却命不久矣。心脏衰竭却血型特殊,即使有钱也找不到合适的心脏来替换。”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愈来愈小,细若蚊蝇,这是她一直不能释怀的。

  尽管自己穿到这本书的时候,原身也时日不多,但终究是人祸,她可以尽人事化解,可自己带给她的却是天灾,非人力可为。

  程奕信初次听见“血型”、“换心”,不由吃惊,她究竟是谁?如何会这些近乎残忍的巫术?眉头更加紧蹙,似要皱在一起般,眼中也尽是狠厉。

  见他又没了动静,舒锦芸小心翼翼地抬头瞥了一眼,心中便又咯噔一下,他好像怒了,但这又是理所当然的。

  为了让程奕信安心一点,她小声宽慰道:“只要有合适的心脏源,我父母定会让她做手术的,也会尽可能找最好的医生,确保手术万无一失。”

  她说得信誓旦旦,不禁微微前倾了身子,望着程奕信的眼神十分诚恳。

  程奕信虽听得一知半解,但好像也宽心稍稍。

  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好像从没做过伤害自己的事,可他一时间还是无法接受这个陌生人。

  晚风渐起,太阳的余晖渐渐退下,寒意袭来,舒锦芸不禁打了个哆嗦,但是她极力忍下,只有发梢微微颤动。

  这一幕自然是落入了程奕信的眼。

  “来人!”他喊了一声,“扶皇后进屋休息。”

  闻令的宫人们蜂拥而上,有人为舒锦芸披上披风,有人抱起榻上的貂皮大袄,有人在搬起美人榻,硬生生在两人中间形成了人肉屏障。

  隔着屏障,舒锦芸看见程奕信转身出了广安宫,受了寒的脸上再无血色。

  是夜,四下无人时,映儿看着无精打采的舒锦芸,担忧地问:“娘娘下午和皇上是怎么了?”

  程奕信离开的时候,神色也不是很好,浑身散发着寒意。整个广安宫的人都看见了,议论纷纷,映儿有些担心。

  舒锦芸靠坐在床上,捂着肚子,有气无力地回答:“没什么,一些往事。”

  熄灯的映儿手一滞,若有所思道:“有些事过去就是过去了,不管你是多委屈,多艰难,都过去了,还是不要常提起的好,只会给现在徒增烦恼。”她就是这么做的,她的过去就像一团云雾,虽围绕在她身旁,但别人却从不知晓。

  舒锦芸拉过被子,背对着映儿,说:“说过一次,就翻篇了。我累了,就先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听她下了逐客令,映儿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帮她捻好被角,便退下了。

  待声响散去,舒锦芸在昏暗中睁开了眼,翻了个身,看着仅剩的桌上一豆暖烛,脑子混沌。

  不知何时,她又做了个梦。

  梦中,她站在手术室特设的观看间内,而躺在手术台上的,也是自己,或者是另一个舒锦芸。

  手术台上的她,脖子以下被拉了帘布,一群医生围着她的胸口忙碌着,她知道他们是为自己的心脏做手术,这么多年,她也做了不少类似手术,每次都治标不治本。

  心传来阵阵抽痛,她不忍再看下去,转身离开时,却看见了许久未见的父母。

  这次竟然惊动了两位二老,看来要不行了,她自嘲地想,他们也算是见到最后一面了。

  她的父亲搂着她的母亲,垂下的手紧紧握拳,面上虽满是担忧,却始终透着一股沉着冷静,不愧纵横商场多年。

  “夫人,没事的,过了这次芸儿就会好起来的。这么多年,我们总算是找到了合适的心脏,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什么?找到了?

  她在震惊中醒来,桌上的烛油燃尽,四周黑漆漆一片,将她从梦中带来的惊喜吞噬殆尽。

  她摸着额头讪笑,哼,为了给自己开脱,连这种梦都做起来了吗?等了十几年都一直没消息,怎么会突然就找到了呢?

  这一夜,她失眠到天明。

  接下来的十几天内,程奕信好像从她的世界消失般,再没了消息。

  舒锦芸虽有些失落,但也深知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也怪不得程奕信。

  她每天看看书,练练字,锻炼身体,得过且过又是一天。日子好像回到了以前,漫无目的却舒适的生活,连太后和蔡絮浓也没来找过她的麻烦。

  转眼,看着春猎的日子愈来愈近,司织房将刚制成的衣裳送了过来。

  “娘娘要不先试穿一下,看看合不合身,奴婢们好回去改。”

  “不用了,”正在练字的舒锦芸挥挥手,“你们放在桌上就可以了。”

  “是。”

  映儿在一旁为其研着墨,待她们离去,看着桌上湖蓝色的骑服,问:“娘娘真的不去试穿吗?万一不合适怎么办?”

  舒锦芸依然埋头练字,道:“反正也不去了,合不合身有什么所谓?”程奕信是想和以前的枕边人一起去,又不是她,她想。

  手中的笔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蝇头小楷糊成了一团。

  映儿虽不知隐情,还是安慰道:“虽然皇上现在冷落了娘娘,但春猎大事,皇上一定会和娘娘同去的。”

  “管他和谁一起去?”舒锦芸不以为意。

  “不过就算不能同去,娘娘也不必太过伤心,反正……”

  舒锦芸急急打断她,“不去最好,野味什么的,都是病毒,特别是那山上的蝙蝠,吃了小心得肺炎!”

  映儿听得一头雾水,半晌没答话。

  “你看我这小楷是不是写得好多了?”舒锦芸举起宣纸,讨好般递到映儿面前,求她点评一番。

  宣纸上只四行小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选自崔护的《题都城南庄》)

  映儿敷衍地夸赞着:“娘娘的字越来越好看了。”

  “你夸得一点都不用心。”

  “奴婢不懂书法。”

  “你说谎,小时候我和你一起上的学堂!”

  ……

  二月二龙抬头,万物复苏,春耕将始。

  先朝皇帝便在这一天举行为期三天的春猎,这个传统一直延续至今。

  “娘娘,该起床了。”映儿在舒锦芸的耳边轻轻唤道,“队伍在辰时就要出发了。”

  舒锦芸起床气未散,蒙着被子翻了个身,嘟囔道:“又没叫我去,我去做什么?昨夜看话本子看得入神,睡得晚,让我好好补一觉吧!”

  看她铁了心不去,皇上也没派人来催,映儿怒其不争地瞧了那团被子一眼,带着人出去了。

  “哎!”舒锦芸轻叹一声,何以解千愁,唯有睡觉。

  就在她马上要睡着的时候,外面又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像是炸了马蜂窝般。

  她刚想大吼,映儿就冲了进来,抢在她前面说:“娘娘快起来,皇上带着群臣正往广安宫赶。”

  “什么?”舒锦芸被吓得睡意全无,“你确定?”

  “夏鼎公公亲耳听到的,”映儿从柜子里翻出骑服,“皇上看您迟迟未来,说是要来接您。”

  舒锦芸匆匆忙忙地穿着鞋,问:“夏鼎又是谁?”

  “与绿浮交好的公公,在乾政宫当差,消息不会错的。”

  宫女们这时也慌慌张张进来,七手八脚地收拾着舒锦芸。

  舒锦芸又当了一次提线木偶。

  “皇上驾到--”

  正正巧,月梢刚好插上了定冠玉钗。众人急急出了殿门,终于是赶在程奕信到来之前,收拾妥当。

  程奕信踏入宫门的那一霎,便瞧见了那抹蓝色,在一众素净的宫服中格外显眼。

  很少见她穿蓝色,虽是骑服,也多了些许端庄,明眸皓齿,崔笑嫣然,他看得出了神。

  须臾,他便到了舒锦芸跟前。

  “参见皇上,”舒锦芸行礼,转瞬压低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程奕信微微俯近,同样小声地回到:“朕来接皇后。”

  闻声,舒锦芸猛然抬头,“啊!”额头又一次磕到了他的下颚。

第49章 突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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