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就这么负气跑出来也是第一次。

  返程接到柏里, 温良久没急着让司机开车,再次跟他确认,“真的要走?”

  柏里抱着手臂看向车窗外那幢被粉刷得雪白的三层别墅, 低声回应,“……嗯。”

  它还是很新。新得即使搬家到这里已经很多年了, 每一次回家, 都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回到这个地方来“作客”。

  “走吧。”

  他收回目光, 对车窗外的景色不再留恋。

  车子平稳地往前驶去。

  才刚离开了这么一会儿就变成这样了。温良久回头看了眼渐渐变远的雪白房子, 又看看他惨淡的脸色, 心想应该是发生了什么。

  “难过的时候, 你可以跟我撒娇。”

  温良久说, “要我教你吗?”

  “……”

  他一定猜到了。却什么也没有问, 倒说起这些不相关的事来。

  柏里吸了下鼻子,转头看他,“你要怎么教?”

  “简单。”

  温良久张开胳膊,“第一步,抬手。”

  柏里照做。

  “然后把眼睛闭上。”

  柏里闭上了眼。刚想问这样那下一步还怎么模仿, 就迎面被结结实实地抱了个满怀。

  “最后一步。”

  温良久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 笑得胸口震动,“尝试发出单音节,嘤。”

  “……”

  这到底是谁跟谁撒娇啊?

  柏里被逗笑了。配合了几秒觉得差不多就想抽//身出来,却仍旧被按着头不给动。

  温良久拿起随手放在一旁的衬衫, 随便团了团, 塞到他脖子底下垫着。

  “睡一会儿。”

  他把柏里放在腿上,抬手挡在他的眼前遮住光, “到车站我叫你。”

  “在家里待得不开心也没关系。来跟我待在一起就好了,无论是什么时候。”

  不习惯在外面这么亲密, 柏里本来想把他推开。可听到他不急不缓的语调,却突然失去力气般松了手。

  “无论什么时候……吗?”

  温良久垂眸看着他,目光柔软。俯身低头,隔着手掌亲了亲他的眼睛。

  “无论什么时候。”

  **

  回明市的列车上,柏里依旧睡了一路。

  这趟车他独自坐了很多次,每次上车都得先调个闹钟提醒自己以免坐过站,还从来没有毫无准备地启程过。更没有谁跟他分享过这段短暂的旅程。

  不用自己操心,把事情丢给另一个人的感觉其实也不坏。

  他靠在温良久肩膀上闭着眼。意识跌跌浮浮,从漫长的思念不安到骤然而至的惊喜,从被愤怒和失望击溃理智,跟母亲第一次起了冲突,到被人拥抱,耐心地安抚得好好的。他不知道自己逃离了什么,将要面对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这算是睡着还是醒着。

  只希望这趟车一直开一直开,时间也一直一直,无限地延长下去。

  不要有终点,不要有明天。

  下车时他似乎忘了身边还有个人,如往常一样脚步虚浮地往地铁转乘的方向走。温良久看得心焦,直接把人拽了回来,打车回学校。

  从高中时的事故发生后,他就不常坐车,更不怎么开车了。陪柏里一起去猫咖工作时也都是一起坐地铁。

  但看他这么晃晃悠悠的样子,温良久总觉得他会随时倒下去,“走不动就扶着我。”

  柏里不知道他的担心。只是让掉头就掉头,让坐车就坐车,让扶着就扶着,听话得很。

  温良久也察觉他乖得有点过分。看他脸颊泛着微红,心里顿时升起某种预感,伸手一碰才发现他身上正开始发烫。

  暑假期间教师公寓楼下还开着小医务室,就是上次两人一起来的那一间。柏里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医务室的年轻姐姐却还记得他。

  “又来啦。”

  她轻车熟路地拆了支体温计递过来,顺手摸了摸柏里的额头,“这回倒是发现得早,没等烧晕了才抱过来,有进步。”

  “……”

  柏里脸上温度更高了几分,含着温度计,眼底是无声的质问。

  你抱我来的?

  “我还得替你背着书包,体谅一下。”

  温良久皱着眉头看他,像是不知要怎么办才好。半晌,毫无意义地摸了他两下,才觉得放心些,“你怎么这么容易生病。”

  “我不容易生病。”

  柏里含糊地嘀咕,把体温计从口中拿出来,“是认识你之后,才容易生病。”

  “我是病毒还是怎么的?”

  “行了行了,别贫了你俩。”

  年轻姐姐看了看体温计上的度数,“38度1,低烧。打屁//股针吧,好得快。”

  柏里闻言,浑身都绷紧了,“不,不打针。”

  温良秋挑眉,正要说什么,突然有电话打进来。离开短短两分钟回来,他已经跟姐姐达成统一意向,拿退烧药走人。

  “何戟打来的。他说今天回来拿东西,问我要钥匙。我让他在楼上先等我一会儿。”

  温良久看小姐姐进去拿药,忍不住又多戏弄他两句,“真不打针?那么怕?”

  “……”

  柏里浑身不自在,刻意地转移话题,“那你还不先,上去。”他家住的那栋楼离这里才几步路远。

  “那不行。”

  温良久却想也不想地一口拒绝,“万一你待会儿又晕在这怎么办。”

  “不会的。”

  他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会突然低烧,已经不是最近才有的小毛病了。上次是正好赶上一早起来冲凉水澡才会变严重,正常情况下最多头脑昏沉个一两天就能自愈。

  其实连退烧药都不用拿的。但看温良久的样子,如果什么都不做,估计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又没什么急事,等一会儿也行。我已经跟他说了。”

  温良久说,“待会儿我陪你一起上去。”

  “不快点好起来,怎么有力气跟我做恶心心的事呢。”

  “……”

  小姐姐拿药走出来,似有似无地翻了个白眼给他。

  柏里扶额,接药走人。

  上楼后何戟正在门外等着。大概在电话里已经听说了,见到柏里时并不特别意外。

  进门后他回自己的房间拿东西。柏里的目光跳过他的房间和已知的温良久房间,往剩下的中间那扇房门走。

  “往哪儿去呢?”

  温良久拉着他的后衣领,自己身边带了带,“你当然是跟我睡一屋。有没有点儿当人男朋友的自觉?”

  “……”

  何戟拿了东西出来,闻言眼神古怪,“啧啧”个不停。

  “啧什么啧。”

  温良久是什么人?当然理直气壮地怼回去,“我们有对象的人都是这么没羞没臊的。”

  他把自己房间门一推,冲柏里道,“进去躺着,我给你倒水吃药。”

  “……”

  何戟没说两句话就走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柏里第二次到这里来,仍旧有些局促。接过水吃了药,被他赶到床上睡觉也乖乖照做了。

  只是就这么躺着,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给我游戏……”

  “不行。”

  温良久说,“生病的时候不能打游戏,容易猝死。”

  “……”所有你不让干的事情后果都是猝死吗。

  “躺在床上,我睡不着。”

  柏里对游戏的依赖远超过他的想象,“我就上线,十分钟。睡着就退了。这样躺着不行。”

  “你先试试,实在睡不着再说。”

  温良久依旧冷酷无情的把他的头盔拿走,“我就在隔壁房间工作,别让我在游戏里看见你。”

  “……”

  柏里突然没来由地觉得委屈。

  听说别人家的小孩生病的时候都是要什么有什么的。为什么到了他这儿,连去游戏里睡觉都不给满足了呢。

  他不说话了,也不再提什么要求,钻进被子里把头蒙上。

  温良久见状又立刻心软了。但睡眠过度依赖游戏并不是什么好习惯,“那要不给你上线十分钟睡觉?到时间了我看着你下线。”

  “不用了。”

  柏里的声音从被子里沉闷地传出来,像在赌气,“在你家里,听你的。”

  要等个半小时一小时的出去,就能让他知道自己没有在开玩笑,是真的在床上睡不着——刚躺下的时间里,柏里是这么想的。

  但十分钟后,他已经睡熟到连温良久推门进来看他都无所察觉了。

  或许是退烧药起了作用,困意来的十分汹涌。

  梦里,他依旧能看到那张大床。更小的时候,狭小闭塞的出租屋里,家里只有一间卧室,他只能和父母睡在同一张大床上。

  稍微长大些后,他睡过沙发,睡过地板,睡过衣柜,甚至睡过浴缸。每一处都比在床上入睡来得更轻易。

  如今梦里的内容却变得不一样。

  他不再被迫躺在那张吱呀作响的大床上,而是站在一边冷眼旁观。觉得困了,他也不用再被塞进衣柜里。有人拉着他,把他带到更舒适的地方。

  他好像能从那一切里脱离出来。有一双手,一个怀抱,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存,他退后一步就能碰到。

  困顿的梦境从无法逃避到断断续续,再到逐渐消失。柏里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醒来的时候觉得头脑从没这么清明过。他略微动了动,碰到温热的手指。

  不知什么时候,温良久也上床来从背后拥着他,和他手指交//缠合衣躺在被子上,睡得正沉。

  他睡觉时的表情很稚气。闭着眼抿着嘴唇,睡个觉都有点委屈又不耐烦的样子。柏里看得有些想笑,睡前的赌气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天刚蒙蒙亮。柏里小心翼翼地抽出手,掀开被子搭在他身上,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来了两次,睡了两次,他都还没有好好观察过这个房间。

  除了必须的床,衣柜和书桌椅,就没有更多的家具了。他房间里书很多。但没有书架,都用大牛皮纸箱子装着,一箱箱堆在角落,也堆了半面墙。

  怎么说也算是出身在书香门第,虽然自己中途有点长歪了,但从小的熏陶总还是在的。所以上了大学扮演衣冠楚楚的知识分子,乍一看也挺像回事。

  只是本性难移,偶尔还是会从衬衫衣角下泄露出一丝丝痞气来。

  桌子上在看的书半翻开,露出里夹着的草稿纸。

  看那草稿纸有些眼熟,柏里抽出来细看,发现是自己的东西,大概是上一次来时掉落在这里的。

  是在课上发烧的那天。他浑水摸鱼地听讲,为了掩人耳目全程在草稿纸上乱写乱画,根本没有注意自己都写了些什么。

  现在才发现,上面被自己勾画出许多不成形的笑脸,还有几个歪歪斜斜的九字。

  “……”

  所以温良久特意珍藏了下来?

  “我就当那是你给我写的情书了。”

  身后,他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坐在床头抱着枕头,大半张脸都埋在里头,只露出一双眼睛睁得很勉强,语气带着浓浓的困意,“好点没有?过来给我摸摸。”

  睡觉的作用比吃药更大。一觉醒来,烧退了人也精神了,温良久看得很满意。

  但他已经没有了享受暑假的资格,一大早醒来也睡不成回笼觉,硬着头皮起来为上班做准备。

  家里没什么吃的。他早餐都是去公司那边解决的,一个人住也没想着买些什么零食水果来填补冰箱,冷藏室里空荡荡的。

  这里几百年不来一次客人,还有些必须的洗漱用品要添置。温良久盘算着今天下班要跟柏里一起去超市一趟,洗漱完后给他泡麦片时说了这事儿,得到漫不经心的回答。

  “好。”

  柏里刚洗了澡,顶着一头湿漉漉的短发,在给谁发短信。

  温良久要去上班,他不想一个人待着无聊。联系了孟敛,告知自己今天可以提前去店里帮忙。

  孟敛是本地人,暑假也一直在咖啡店里照看。这时候见到他很有些惊奇,“这么早就回来了,不在家多玩儿几天?”

  柏里说,“家里,没什么好待的。”

  “也是。暑假这么长,同一个地方待太久无聊了也会腻味。”

  孟敛没多想,“但这么早回来住哪儿啊。学校宿舍假期封楼,应该没这么快开放吧。”

  说完,他顺理成章地想到,“是住温九那儿吧?”

  “……”

  柏里点了点头。

  考试周过后那段时间,温良久天天下班后过来接男朋友一起回学校。虽然没有大声嚷嚷着公开宣布,倒也不失为一种低调而不失炫耀的宣誓主权的手段。

  柏里也没主动说起过什么。只从不同以往的表现来看,这恋爱谈得还挺有好处的,起码人是比之前乐呵不少。

  趁着假期店里又做了些小规模的改动。柏里不是第一天来上班,工作都驾轻就熟,离家出走的第一天过得很顺利。

  只是晚上去超市采购的计划要鸽了。快下班时,他接到温良久的短信。

  温良久:“今天晚上要加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估计很晚。”

  温良久:“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店里打烊去接你。你先自己回家?”

  柏里回了短信。一抬头,看到孟敛端着两个甜品盘子出来。

  或许店里被吐槽吃的太甜不是一次两次了。崔老板收到意见反馈请了新的甜品师,正在设计新产品改良配方。

  孟敛说,“新来的小姑娘太能折腾了。仗着材料都记店里账上,把后厨弄得跟实验室似的。做了一大堆五花八门的甜品,还有好多。”

  柏里对甜品素来不太感兴趣,但经不住他轮番劝,“试试呗,反正不要钱。做了这么多吃不完肯定是要扔的,那多浪费啊。”

  “虽然不好吃还是要丢。至少丢之前,每吃一口就有一口的价值嘛。”

  但其实味道还挺不错的。

  恰到好处的微甜,口感丰富,带着清新夏日果香。柏里本来打算给个面子吃一口就放下,尝完之后都忍不住又吃了第二口。

  见他评价颇高,孟敛又回厨房,多打包了几个给他拿来,“带回去给温九呗,这个点正好当宵夜。”

  晚上没什么事,虽然还是按小时收费的兼职工,柏里仍旧跟其他店员一起待到店里打烊。

  下班后他自己坐地铁回去,把蛋糕放进冰箱翻了会儿书后,又心痒地拿了出来。

  店里新来的甜点师手艺着实不错,认识到甜品的美妙之处后,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温良久加完班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么副场景。

  客厅里亮着灯,柏里把带回来的四五只蛋糕盒子拆开放成一排,宠幸妃子似的挨个挖一勺品品。一勺不够还来回品,表情也在“这个更好吃”“好像还是这个更可”之间明亮地来回切换。

  可可爱爱。

  温良久不自觉地嘴角上扬,噙着笑意换了鞋,把钥匙放在鞋柜上走进来。

  柏里闻声转头,见他回来立刻拿起手边另一只干净勺子挥了挥,语气雀跃,“吃蛋糕吗?”

  还吃什么蛋糕啊。

  温良久说,“过来挨亲。”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写的后半段突然饿了,于是点了蛋糕奶茶的外卖(……

  大家晚安!(美滋滋地等外卖.jpg

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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