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我倒是宁愿挨针……”

  见他格外执着, 温良久也只得收声,仰头把药片咽了下去,又接连喝了好几口水冲淡怪味儿。

  “吃完了。”

  他朝柏里晃晃空掉手掌, 又转向放游戏舱的房间,“继续吗?”

  “不玩了。”

  柏里却把他推向卧室, “明天你休息。还有一整天的, 时间可以玩。”

  “……这么早?”

  下游戏还不到十点, 放在往常需要加班的时候, 这会儿他才刚出公司。提前好几个小时就这么被明明白白地安排到床上躺着, 温良久有些哭笑不得, “最多就是个小感冒, 我没那么娇弱。”

  柏里带着“我说你有你就是有”“这个事不需要讨论都听我的”的气势, 掀开被子不由分说地把他一埋——

  又后知后觉地往下拉了拉,好歹让他把鼻子露出来呼吸维持生存。其他地方都捂得严严实实的。

  “……”

  他的动作好像带着点脾气。温良久把差点脱口而出的一句“我不困”咽回去,还没想明白他在气什么,就又听见他催促,“把眼睛闭上啊。”

  明明是想照顾人, 怎么照顾得这么暴躁。

  温良久差点没忍住笑, 怕让暴躁的人更炸毛。偏偏又还想再逗一逗,于是闭上眼睛一脸乖巧地问,“那你干什么呀?”

  他又往上蹭了蹭,把下巴也露出来, 呼吸更顺畅了点, “你不会是想趁我睡觉的时候偷偷去打游戏吧。”

  “我不打。”

  柏里从桌上随手抽了本书,蹭掉拖鞋坐在床尾翻开, “你快睡觉。”

  温良久感到脚边有一块地方陷了下去,悄咪睁开半只眼, 继续乖巧道,“开着灯我睡不着。”

  柏里想想觉得有道理,于是拿着书下床打算帮他关灯去客厅里待着,却又听见他说,“你不在这我也睡不着。”

  “……”

  柏里转身无奈地望着他,“那你想怎么样,才肯好好睡觉?”

  温良久嘴角一弯,掀开被子往床上的空位啪啪啪了几下。

  “……”

  柏里迟疑了片刻,关掉灯,一步步挪着坐到了床边。

  以往他都是先躺在床上的那个,等温良久过来早就已经睡着了,这会儿还清醒着就要躺在一起,居然还有点紧张。

  能碰着就行,温良久并不计较他是坐是卧。拉起枕头垫在他腿上,转了个方向靠上去,继续得寸进尺,“这样我也还是睡不着。”

  “要不你唱个童谣哄哄我?”

  “……”

  生病的孩子有撒娇的权利。

  柏里对音乐不算很感兴趣,脑内小曲库里没有多少歌,把幼时曾听到妈妈唱过的童谣回忆了一遍,断断续续地轻声哼起遥远的调子。

  “帆降下一半

  天上的星星,闪着

  明明烁烁

  睁不开眼

  哥哥摇着小船

  载着甜甜的梦

  摇摇晃晃,摇碎了星光

  看星星的孩子,也困了”

  或许是药劲儿上来,温良久听着听着真的也有些犯困了。

  这么有求必应。他恍惚间想,如果柏里有孩子,一定会是个很会宠爱孩子的爸爸。

  又或者,他如果有个弟弟,也一定会是个很好的哥哥。

  跟自己家“不能随随便便把圆周率背到小数点后一百位的人怎么好意思当我弟弟”的神奇老哥相比,简直让人悲从中来。

  柏里声音很低,唱了一遍就停下。在熟悉的黑暗里,他也渐渐放松下来。借着窗帘缝隙中漏进的月光,仍能看到温良久眉心深刻的疲惫。

  两人安静了几分钟没有说话。温良久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半梦半醒间却又听见他小声说,“你本来不用,这么勉强地,迁就我。”

  “我没有勉强,也不觉得迁就。”

  温良久声音困得含糊不清,却脱口而出,“我就愿意这样。愿意得很。”

  柏里心里突然空了一拍。

  他打横躺在床上,微蜷着身子,自然地做出依偎的姿势,仿佛毫无保留地交付出心底信赖。

  这样的分量,柏里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接受——或者说,接不接得住。

  柏里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指尖传来滚烫的热度。开始想他这么躺着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要不还是两个人一起躺下,安安生生地睡觉好了。

  他只是不习惯,其实也并不是很……介意。

  “你唱歌真好听。”

  温良久梦呓似的叨叨,还小声叹气,“但是什么时候也能这么甜甜地叫我声哥哥啊。”

  “要是能像我一样甜甜地撒个娇就更好了。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看到。”

  “……”

  心里升腾而起的温情瞬间被打散,柏里没好气道,“叫你爷爷行吗。”

  温良久闭着眼笑起来,“不用了葫芦娃。”

  柏里推了推他的脑袋,示意他躺下好好睡。但两个人规规矩矩地并排躺在床上,他反而觉得更缺了点什么,于是斤斤计较地表示“至少牵个手吧”。

  他的手心里也很烫。

  这热度仿佛是从他心窝里传来的,源源不断。在告诉触碰的人,这是可以拥有的,不必慌张。柏里被握得出汗也不舍得撒手,喃喃地说了句,“我是不是,不该这样。”

  温良久翻了个身,把他半条胳膊抱进怀里。像在说梦话,语气却清晰又肯定。

  “只要在我这儿,你想怎样都行。”

  **

  这一觉长得吓人。

  自从刚睡着时翻了个身后,温良久的姿势就没变过。连身边的人抽出胳膊离床时也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动不动地躺了整整二十个小时。

  柏里有点担心又不舍得吵醒他,只能在旁边守着,时不时伸个手指探一探他的鼻息。

  温良久睡到第二天傍晚才醒。醒来之后热度全退,气色也好很多。

  只是吃了一次药睡一觉就迅速痊愈,柏里心里充满“这孩子真让人省心”的欣慰感——毕竟如果身边真的有个一蹶不起的病人,也并不知道要怎么更好地照顾。

  然而洗漱完吃了晚饭,他第一句话就是,“我们去昨天那栋旧房子里看看。”

  “……”

  柏里说,“你是不是做梦,的时候都,惦记着游戏。”

  “你怎么知道?”

  温良久神神秘秘,“我真的做了个梦。让我上游戏我就告诉你。”

  刚一好转就立刻上游戏,怎么看都不太健康。

  但他对这个房间感兴趣很久了。现在时间还早,柏里权衡片刻,妥协道,“那只能玩,一小会儿。”

  温良久意料之中地得到允许,一脸得逞的笑,“知道了柏里爸爸~”

  “……”

  柏里好气又好笑。

  这些曾对他来说显得“忌讳”的词汇,别人的对待方式都是避而不谈,只有他是加倍地提个没完,逼着人习惯适应。

  让人牙根痒痒又无可奈何。

  前一晚存档的节点在沃夫先生家里。再上线时又回到餐桌前,温良久又拿起酒杯,在手里晃了晃。

  他昨天已经喝过了,效果已经达到,没有必要再喝一遍。

  酒里有特殊的调料,喝下后的中毒效果是模拟喝醉的体验。除此之外,和普通的醉酒相比还多了一点——会让人在注视沃夫一家时额外地心生好感。

  能改变玩家的心理感受,柏里觉得这样的游戏效果很神奇。

  温良久一语道破,“等玩完了之后你往回倒一倒游戏录像就知道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

  “看过类似的设计草案。”

  仗着没开直播,他肆无忌惮地揭制作组老底,“在喝下那杯酒之后,NPC形象是会变化的。”

  眉毛上挑的弧度,说话时嘴角向上还是向下,看人时眼皮垂几分,甚至手是掐腰还是交错搭在一起。当这些身上的细节所有都加在一起,至少能让NPC原本不善的神情亲切几分,造成的印象改变是肉眼可见的。

  当然,“肉眼可见”是相对而言的,NPC并不会被做成先后判若两人的样子。如果是没什么眼色的玩家,很有可能错过这条线索。

  “镇上的人都,非常推崇他们。是因为都喝了,这个吗?”

  既然会有这样的设计,就是应该是在提示什么了。柏里说,“去查看水源,吗?”

  如果要大批量的控制,从污染日常饮水入手是最方便快捷的。

  “可以去看看。”

  温良久说,“但我更倾向于她们口中一月一次的舞会。听起来没少举行,那镇上的人应该也没少参加。”

  既然这东西让人产生“喝醉”的感受,还是用在酒里最不易让人发觉。

  现阶段只能在餐桌附近走动,无法把这栋房子完整地逛一遍。两人没再在这里多耗时间,温良久操着一口翻译腔和NPC侃得天花乱坠,期间不经意般带出对舞会的兴趣,立刻就收到了邀请。

  是一朵鲜红的玫瑰。收下信物,两人从这栋豪华的房子里走了出来。

  因为门前宽阔的草坪和道路,沃夫一家的房子和镇上的居民稍微隔着点距离。再往镇上走时,遇到的第一处就是上次感兴趣的钟楼般的房子。

  有点像小时候去废弃的房子里“鬼屋探险”的感觉。门是锁着的,用的是古老破旧的锁,锈迹斑斑,“感觉一撞就会开。”

  温良久正打算去碰,冷不防却被拉住衣角,往后一扯。

  柏里绕过他,双手端/枪瞄准锁芯。固定姿势后还分神看他,上挑的眼里带着些许揶揄笑意,“到爸爸身后来。”

  “……”

  “嘭!”

  锁掉落到地上,陈旧的木门缓缓向内打开了。柏里往前走了一步,听见里面飘出若有若无的轻柔歌声。

  “歌声?”

  温良久也往前探身,“我听着像哭声。”

  望不透的漆黑中散发着阴森的寒气,还有腐朽的木头味儿。温良久拿出照明灯打开,房间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唯一引人注目的是后方螺旋上升的楼梯。似乎是唯一通向上层的途径。

  柏里把枪换到左手,镇定地往前走。右手中有光束闪烁。刚要靠近楼梯,无数的荆棘拔地而生,尖利的刺向四面八方生长,有些直面而来。

  他早有准备。右手中光束褪去显出长剑,挥起砍落逼近的荆棘枝,更往前进了一步。

  “不行不行不行!”

  温良久砍断身后渐渐形成包围圈的荆棘,连声快速地喊他,“先回来!”

  玩过许多房间的老玩家可以从关卡的难度中判断出是可以硬闯还是应该绕开。柏里挥了几剑,意识到当前环境里自己大概率无法不负伤地走到楼梯底下,当机立断地后退,和温良久背靠背回到门口。

  “上面到底有什么?”

  温良久沿着墙根绕到房子的背面往上看,望见两扇紧闭的窗户,“是不是能从窗户爬上去?”

  柏里绕过来看了看,刚要说话,被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

  “先生?”

  梅站在不远处挥手,“真巧!又遇到您了。”

  两人收起武器,看着她欢快地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只金色小球,“今天可真是无聊的一天啊。我想您已经确定要参加沃夫家的舞会了,对吗?”

  “确实。”

  “真是太好了!”

  她把手中金色的小球高高抛起又接住,语气更加欣喜,“那么我可以成为您的女伴吗,先生?”

  “……”

  她提问的对象是温良久,水盈盈的眼睛里盛满期待。

  柏里也看着他,一言不发。温良久恍惚间觉得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死亡提问,尤其还被盯着,回答得非常谨慎,“可以吗?我想你的目标应该是沃夫先生吧?”

  “所有年轻富有的绅士都需要一位妻子,这是当然的事。”

  梅俏皮地眨眨眼,“与我一起参加舞会吧,先生?”

  与此同时,温良久的目光停滞了一瞬。

  能够看出是在接收系统提示,估计是什么任务邀请。

  玩个游戏而已,犯不着较真。

  柏里移开了视线,不再盯他。

  “我很荣幸,先生。”

  片刻后,梅笑着说,“相信我们一定会有个愉快的夜晚。”

  “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儿呢?我很乐意再陪您逛一逛镇子的另外一头。”

  温良久略一想,问她,“你知道哪里有开放的水源吗?像水渠或水井之类的。”

  “井?”

  提取到关键词,梅很快回答,“附近就有,只是已经荒废了很久。如果想去,我可以为您带路。”

  离得确实不远。三人没几分钟就找到了井的位置,只是确实荒废得不成样子,已经是口枯井了。

  “真是不明白您为什么对这里如此感兴趣。”

  梅围着井踱步,绕了两圈后百无聊赖地坐在井沿边,手里还抛着那只金色小球,“要我说,这里离那所房子太近了,才很不成样子。连个活物都没有……呀!”

  小金球被抛到高空中,却没有被接住,垂直掉进了井里。

  “那可是我父亲送给我的礼物!”

  梅急切地往井里看,“我该怎么把它拿回来?”

  【NPC梅向您发布了任务:寻回金色小球。是否接受?】

  旁边的两人对视了一眼。

  这种脏活儿累活儿当然不能让我宝贝儿来干!

  温良久自觉地揽下任务,找出绳索沿着井壁往下探。片刻后,拎着一只青蛙上来,“没看到球,井底就只有它。”

  青蛙说:“嗝。”

  “……”

  “你这丑陋的动物!”

  梅生气极了,但又不想碰浑身灰尘的青蛙,只能口头喊,“快把我的小球还回来!”

  “还给你,当然可以。”

  青蛙慢条斯理地开口,“但是美丽的小姐,请务必答应我一个请求。”

  由于游戏拟真,即使是童话镇场景中的青蛙也和现实中模样相似,并非卡通形象。即使谈不上丑陋,乍一听见它开口说话也很有些诡异。

  但身为童话中的原住民,梅接受良好。不管身边两位先生的反应如何,继续与青蛙交谈,“你的要求是什么?”

  “我要去沃夫先生的房子里。”

  青蛙的语气耐人寻味,“你应该知道吧?就是那著名的沃夫先生家。”

  “沃夫先生家里只接待体面的客人。”

  梅断然拒绝,“你是没有机会进去的。”

  “我想也是。因此我才需要您的帮助呀。”

  “如果我拒绝,你就不打算把我的东西还回来了吗?”

  “很遗憾。”

  温良久听着觉得麻烦,好心地发言,“你球不就在这吗。跟它聊那么多,还不如直接剖开拿出来得了。”

  梅:“……”

  “不能这么拿。”

  柏里提醒,“或许会错过,一条支线。”如果把青蛙带到舞会上去,可能还会触发什么剧情。

  “那好吧。”

  梅无奈地妥协,“下周沃夫先生要举行舞会。到时候,我允许你藏在我的帽子里去开开眼界。”

  “那再好不过。”

  温良久松开手。青蛙跳到梅的脚下,趴在她精致的小皮鞋上,“如果你能把我带回家,让我洗个热水澡就更好了。”

  “……”

  青蛙还会有这种需求吗?

  “不要这样丑陋地站在我的鞋子上!”

  梅嘴角抽动,翘起手指嫌弃地捏起青蛙,放在外裙的口袋里,“我可以偷偷带你回去。藏在里面,不要出来。”

  “抱歉先生,今天不能陪您一起兜风了。”

  “你要回家?”

  温良久说,“我们可以和你一道。”

  “请便。”

  说完台词,她径自往镇子的另一头走。柏里和温良久跟在她身后,听她嘟哝着小声骂“那丑陋的动物”骂了一路。

  直至走到一栋房子前,她的脸色才好转起来。

  这栋房子被主人修缮打理得很精致,外墙刷着鲜艳的红漆。虽然无法和沃夫先生家的房子比较,但比起附近的一圈民宅,显然能看出主人比起普通人要富有不少,“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红女士的房子。”

  梅说,“我的朋友就是在这里当女佣的。”

  她的目光游移在空气中,像在寻找什么。片刻后眼前一亮,朝着侧面小门走出来的女孩挥了挥手,“辛德瑞拉!”

  穿灰蓝色棉裙的女孩正费劲地提着洗衣桶,闻言抬头,也露出笑容。

  四下里没有其他仆人,她把手里要晾晒的衣服暂时放下,小跑过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行礼时优雅又庄重,与她的地位和衣着很不相称。

  只是声音依旧很小,带着怯生生的稚嫩,“很高兴再见到您,先生。”

  柏里意识到她是在跟自己说话,“你在这家里,工作吗?”

  “是的,先生。”

  父亲过世后,她家里只有两个好吃懒做的姐姐和心肠冷漠的继母。父亲的遗产很快被消耗干净,她只能在这里洗衣打扫维持温饱补贴家用。

  在窘迫的处境中,昔日一起谈笑的女友纷纷转变了态度,甚至会拿她开些恶劣的玩笑。只有梅对她相对友好。

  两个小姐妹进入寒暄模式,叽叽喳喳地聊起天来。

  这段剧情时间无法跳过,温良久趁机和柏里咬耳朵,“刚我跟那NPC小姑娘说话接任务的时候,你是不是一直盯我来着。”

  “……”

  “怎么着啊。”

  温良久小声嘟哝,隐隐带笑,“你连NPC的醋都吃?”

  按照他的习惯,温良久理所应该地认为会听到一句“我没有”。

  谁知柏里却只顿了一秒,就理直气壮地反驳了回来。

  “不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这个小房间是综了《灰姑娘》《小红帽》《青蛙王子》《睡美人》串连的脑洞。

  所以应该又可以叫《绯闻三姐妹和变身王子的故事》(手动狗头

  大家晚安!

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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