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放弃

  段亦然狠狠掐着我的肩膀按了电梯,门开的瞬间一把将我推进去,自己也紧跟着踏了进来,狭窄的空间里,只有头顶幽暗的灯将她的脸色映出一种僵硬的死灰色,我捂着流血的鼻子靠在角落里,在楼层亮起“7”的瞬间,被她一把提起压在电梯壁上。

  这是她为数不多的被愤怒燃烧的浑身滚烫,呼吸也急促地喷在我脸上,凑上来就疯了一样地吻我,完全不管电梯里还有监控。我不停地闪躲着,依旧一次又一次被吻个正着,她将舌头像蛇一样滑进我的口腔,带着一股浓烈的杜松子酒的味道,手向下直接就要伸进我的裤子里去。我再也受不了地去推她,却被暴虐般地狠狠抽了一巴掌。电梯门在这时开了,门口进来几个人,疑惑地看了眼呼吸都不太正常的我们,段亦然突然一把拽住我的手腕就要出去,我却眼疾手快地扒住门口,脚也用力卡在那,一言不发,却死活不愿意任凭她带我去封闭的地方施加暴行。

  “不是,你们什么意思啊?还要不要人下去啦?”

  一个穿着黑色丝绸睡衣的太太牵着她的狗蹙眉道。

  “救命……”

  我最后一个音节还没发完整,猛地被捂住了嘴,段亦然道:“抱歉,她脑子有点问题。”

  “半夜让一个疯子出来瞎跑什么呀。”

  我在那个女人翻得巨大白眼中撒了手,眼睁睁看着电梯门阖上。

  从进门开始,我就再也没有反抗。

  反抗是高尚的,美好的,不可侵犯的,只是无能的我不配,也许只有顾澄那样的灵魂才配,她敢拿起刀子结束愤怒的,不甘的,痛苦的一切,而我,早就扔掉了那把刀子了,现在又何必徒劳。

  段亦然强硬地拖我进浴室推在潮湿的瓷砖壁上,脱下自己的外套走过来,开了花洒对着我的脸就是一阵猛冲,手粗鲁地揉搓着我人中晕染上的血渍。

  那水冷的渗人,她刚停手,我便揪住衣领缩着滑了下去,头靠在角落里呛水。

  “站起来。”

  我摇摇头,闭上了眼睛。

  感觉她似乎蹲了下来,手放在我湿漉漉的头顶上,抚摸了两下后顺手将短发挽在了耳后,凑上来贴着我的耳郭道,“谁把你头发剪掉的。”她微微离了段距离道,“我不喜欢你短发的样子。”

  “因为不好掌控吗?”我说着握住她的手腕,睁眼看着她,“段亦然,你知不知道握在手里的东西如果太用力,会碎的。”

  她眼神向下搭在我握住她手腕的地方,淡淡道:“别给脸不要脸。”

  “是!你打吧。”我笑着松开她,“你相信我,未来一定还有第三个,第四个像我这样的人,所以不需要顾忌太多,你发泄好了。”我一边笑一边脱自己的衣服,“打吧,打啊!我又不会痛!不会死!你打啊!生气了干嘛要忍着!”

  我咆哮着眼泪便迸溅了出来,到最后实在因为太过激动而说不出话来,只能在缺氧中不住的抽噎。

  那双手攀上了我的身体,顺着胸膛逐渐向上握住了我不断收缩的脖子,拇指在上面安抚似的摩挲着。

  “我尽量不会再打你。”

  “你还是别随便承诺的好,出尔反尔的样子只会令我更加恶心。”

  我咽了口。

  在我崩溃痛哭之前,段亦然绝对在脑海中构想了无数遍折磨我的方法,从酒店见的那一眼开始,她自己都没察觉她的拳头攥得都在颤抖。

  “不会。”她将我按在怀里,“真的不会。”

  “会不会都没关系,我早就不会计较这些。”

  对面的镜子里,是顾澄看着我的脸。

  段亦然叹了口气将我打横抱起来,滴了一路的水进卧室,放在过分柔软的床上便欺身压了上来,我知道她要干什么,但没挣扎反抗。

  她的暴力也好,冷静下来的温柔也好,不过是过眼云烟,我就像起伏在她情绪里的孤舟,帆都断了,我还计较挣扎什么呢。

  她撑在上方,撩拨着我潮湿的额发,低声缱绻道:“这几个月你都想过回来吗?”

  我微微喘息着,被她的重量压得不算好过。

  “有吗?”她低头吻了吻我的唇角,舌头贪婪地在上面辗转着,手也不安分地撩开衣服下摆,顺着腰际像条冰凉滑腻的蛇般向上,又从领口钻出握住我的脖子道,“说话。”

  她靠在我的下巴上一抬眸,好像如果我说没有就会动手掐死我一般。

  “没有。”我道。

  果真,她突然用力,整个人凑上来逼近我眼前,额角青筋浮现。

  “一秒都没有?”

  “我是得有多犯贱才会想回来,四年前那个程尚恩会想吗?我会想吗?!”

  “啪!”又是毫无尊严的一巴掌,我顶着发烫的脸颊问道:“你说过你不打我的,现在这样又算什么。”

  她没回应,我便笑道:“我就知道,你的承诺,根本不会作数。”

  “我真后悔当时带你出去,早知道我就应该再狠一点,让你一辈子都烂在这,死在这。”

  “一切如你所愿。”

  她怒极,一下拿过枕头掩住我的脸,拼命地往下压,双腿撑开两边骑在我身上,压制着我的挣扎,扭动,最终如一汪死水。她似乎被吓到了,一把扔开枕头,看我还睁着眼,只不过喘息的厉害,才松了口气般,浑身软了下来,抱住我的肩头,脸埋在上面,没有什么后悔的话,只是配合着我的呼吸而呼吸,似乎在尽力冷静了。

  然而等她冷静了,却因距离的过于暧昧而触发了欲望。

  段亦然脸还埋在我脖子上,手却已经将我的吊带衫带子拉下。我愤怒地推开,却被握住手腕一把拉过头顶,那巨大的撕扯力令我痛的当场叫了出来,她却充耳不闻,手顺着十指扣住我的掌心紧紧钉在床上,另一只手直接解开我的裤子,手指灵活地探了进去,然而我真的受够了,受够了在她手底下被控制到完全失控的自己,受够了只剩下这种关系的我们。

  眼泪登时就下来了,在最脆弱的时候。

  ◇ ◇ ◇ ◇ ◇

  “饿吗?”段亦然端着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瓷碗走过来,曲腿随意坐在床边,舀起一勺送到我的嘴边,道,“吃一口。”

  我衣服套了一半,愣愣地看了看她又向下看了眼勺子上的白粥,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只能偏过脸不说话,拉下衣服的动作却迟缓了些。

  “哦对,太烫了。”段亦然立马收回手,小心的吹凉,然后手背碰了碰我的肩膀,轻声道,“不烫了。”

  换做以前,如果我是这个态度,整碗烫粥早就不计后果地招呼到我脸上了,而不是这样略显讨好地被吹凉送到嘴边,就算以前她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会喂我,用的也是跟饲养牲畜没什么两样的方式。

  见我迟迟不回应,段亦然轻不可闻地叹息了道:“算我求你,吃一口。”

  我指尖一颤,错愕地回头看着她,看到的是苍白的脸色和微微发红的眼角形成的鲜明对比,那样的疲惫,又有些无力。

  “别再离开我了,我今后都会像现在这样好好对你。”

  我浑身的血液刹那间一股脑涌了上来,当场发泄道:“好好对我?!真的有想过好好对我吗?!”

  她眸光瞬间暗淡了下去,“我已经尽力了。”

  “尽力?”我一下将她手里的粥推翻,“做一碗粥给我,就叫尽力,你还真是尽了好大的力,还是说你的尽力,只是尽力忍住不杀死我!?”

  我的咄咄逼人,声嘶力竭,只是因为我害怕了,害怕了对一个施暴者动心之后又被人踩在脚下践踏着玩的过程,那样才是真的体无完肤,鲜血淋漓。

  段亦然甩了甩手上的米粒,抿着唇拿过桌上的纸巾擦拭着,而我依旧不依不饶道:“你刚才在车上不是说你恨不得捅死我,要算我们的帐吗?说说看你想怎么算,说说看!”

  她侧对着我,散下来的头发形成了一个弯曲的弧度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笔挺的鼻尖,难以分辨情绪,而我到底还是有些怕她的阴沉的,见她不作声也只好收住话头。

  许久她将餐巾纸揉成一团攥在掌心里,道:“我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立马偏过头看着窗帘缝隙中漏进来的一抹落日余晖。

  “或许当年我就不应该去那个车站,不应该看见你,更不应该拿我整个人生都围着你一个人转。”

  “你什么意思?”

  “有些东西在我身体里已经藏的变质了,越是打压,就越是一发不可收拾。”

  段亦然转向我,眼下一圈骇人的阴霾,看上去像是长期服用某类药物的后遗症。

  “我不是没想过戒毒,但心理医生劝我说,实在戒不掉的话,就要学会忍耐着去跟毒品好好相处,如果我有能力负担,就留一分心力去那么做,否则带着恨意去抽食,最后失去了负担的能力又受不了毒瘾发作,你跟我都会死。”

  段亦然抬起手,隔着空气描绘着我的轮廓,声音低沉,“所以倾家荡产的抽食你也好,被你麻痹精神直至全身溃烂的死去也好,挣扎不了。”她最终将手搭在我的手背上,冰凉刺骨,透着股股绝望,“我输给你了,程尚恩。”

  她这声“程尚恩”无论是从语调还是神情,都无疑是针对我刚才在车里的说自己就是程尚恩的一个允许,承认罢了。

  放下的是对毒品的恨意,那执念呢?令人发指的毒瘾呢?

  我冷漠地抽出手道:“所以你还是要把这里变成下一个拘禁地吗?”

  “不可以吗?我会好好对你。”

  我喉间一片酸胀,呕吐的前兆。

  她看着我的眼睛,真挚道:“如果在我需要而找不到你的时候,我要怎么办?三个月已经是极限了。”

  我冷静道:“在我死后你是怎么做的就继续怎么做,找替身不就好了,哦对了,我忘了我就是替身这么个东西了,没关系,还可以再找,只要有钱,怎么都可以。”

  我到底还是颠三倒四,语无伦次了。

  她扶住我的肩头,“我有你。”

  “滚开!”我再也受不了地一把推开她,跪起来,跪在床上,指着她的鼻子嗓子因为过于激动几乎失声,变成了难听的嘶哑,“你以为我还会吃你这一套吗?!我跟了你那么多年,你这副嘴角我看的太多了!什么只要我!只有我!不过只有我这种白痴,才会被你毁掉一切之后还能像个牲畜一样供你发泄!”

  眼泪肆无忌惮地飚了出来。

  “为什么你的人生就算人生!我的就不算了吗!?凭什么!”

  “尚恩……”

  “别喊这个名字。”我跌坐下来,体力不支地撑住床,眼泪还在“啪嗒啪嗒”地滴在床单上,“你还是……对着骨灰喊比较恰当。”

  段亦然沉默着,许久才淡淡道:“你想怎么样,怎么样才能老老实实地待在我身边。”

  “除非我死掉,段亦然。”我抬眼盯着她,决绝道,“你再敢锁着我,我就立马自杀。”

  段亦然放在床上的手瞬间握紧,手臂上鼓出一条筋脉的线条来,她甚至都不敢跟我对视,许久才冷笑一声,“厉害。”随即站起身走了出去,然后我听到了落锁的声音。

  我四处逡巡着,最终看向了桌上的瓷碗。

  我端起来“啪”地将它摔在门上,等掉落下来碎成一片渣子后,走过去捡起一片掂了掂,复握在手心里,伸出另一只手的腕部,想都没想对着经脉一下划拉了上去,鲜血瞬间渗了出来。我呼了口气,丢掉带血的瓷片走回浴室在浴缸里放了水,然后曲腿坐在浴缸边,将还在汩汩流血的手放了进去,防止它过快凝结。

  很快,浴缸里不多的水被染成了一片深红色,我嘴唇开始哆嗦起来,脑袋发沉的同时眼前也模糊起来,“不应该……”嘴唇蠕动着。

  按理说,碗摔在门上的动静够大了,段亦然没有理由不上来查看一眼的,我只是想出去,可我凭什么死呢。

  于是我挣扎着站起身,捂住那个伤口,疼的腿直哆嗦,再次回到了主卧,摔在床上,拉过床单简单地捂住伤口止血,我也不知道划到哪了,那血竟然浸透床单,而且颜色是很深,并形成一大团。

  我便从床上艰难地上来,拖着床单击打着门,可我没说话求救,整个过程跟场无声闹剧一般蠢钝。

  还以为能拿着死亡当筹码呢,看来还是我太高估了自己的勇气,和那个人的在意。

  我手拍不动了,便用头一下一下地砸,咚,咚,咚个不停,段亦然听见的话就算感到烦也应该看一眼的。

  不应该一点回应都没有。

  我总算熬不住地开了口,“段亦然,开门,我拜托你,开门,快出人命了。”

  声音跟蚊子叫一般无用,门却于此时兀地大开,我没防备,一下半个身子跌了下去,还拉了床单扑在自己身上。

  段亦然似乎愣了愣,脚后退了半步随即很快上来,扶起我。

  “你在干什么?”

  我一眼瞅到孔隙,趁她垫脚蹲着没设防,便一头撞倒她,松掉床单站起来就跑,脚底板发软地几乎抽筋,拧开门的瞬间就像回到了数年之前,天真地跟着段亦然去她的住处,撕毁那张巨型画像之后被她追上来的时候——我一回头她就在身后,张着毒蛇的獠牙欲刺破我的血管那副病态的嘴脸,一辈子都忘不掉。

  这一刻,我不敢回头,只能没命地往门外跑去。

第51章 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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