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威胁53

  一定是我认错人了,这么多年了,认错人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应该去S大医科系问一问,程尚艺毕业之后去哪工作了,然后去找她,亲人相见,大吃大喝一场,然后,生活在一起直到她结婚为止,而不是呆在这劳什子的鬼地方!看着一个连厕所都要别人帮忙上的废物!

  而在我转身的当口,却飘飘悠悠传来一句,“尚恩……别走。”

  我还没反应过来,随之而来的却是一声惊呼,我回过头看着护工捧着的那只脚,脚趾尖流出血来。

  “对不起,对不起。”

  那个人手忙脚乱地帮她止血,捧着脚裹在怀里,又疼惜地在脚背上亲了一下。

  我再也无法忍受地逃了出去,一路奔出疗养院,迎面就是段亦然的秘书,疾步走到我面前。

  “程小姐,段总叫我接您……程小姐?”

  “您还好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哪?”

  “段亦然呢。”

  我平视着前方道。

  “段总在公司开会。”

  “送我回去。”

  “……好,不过您……”

  我错开她直接往前走去。

  ◇ ◇ ◇ ◇ ◇

  “那个,程尚恩。”有人在喊我,“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东西带给你姐姐,今天是她生日,另外,呃,替我祝她生日快乐吧。”

  副班长推了推眼镜,有点紧张到尴尬的样子。

  我把拖把杆子搂在怀里,在裤子上蹭了蹭洗拖把溅到的水,后拘谨地接过那个礼物盒子,没脾气的答应道:“好的。”

  没想到后面突然传来一阵愤怒的,“喂喂喂喂喂喂!干什么呢你们!”我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扯到了后面,差点被拖把杆子绊一跤,尚艺横在中间,贼没风度的嚷嚷着,“被我逮着了吧!啊?”她回头看了我一眼,“想干嘛?早恋啊!”

  “不是,你……”

  “不是我想象的那个样子是哪个样子?”

  说着她不由分说,眼疾手快地抽出我怀里的礼物盒子,随手一丢,在副班旁边的桌子上滑行了一段,差点没掉下去,还好副班眼疾手快,弯腰接了个正着。

  程尚艺就穿着礼仪校服里一件白衬衫,浑身带着股空调房里刚出来的冷意,长胳膊一伸,将我脖子揽进怀里,语气不善道:“四眼田鸡,我警告你!别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就找我妹下手,以后我上厕所路过你们班,要是看到你再敢这样没羞没躁的追她,就等着全校通报吧你!”

  说着一脚踢开面前的拖把,拎起我凳子上的书包扛在肩上就走,留下站在原地,脸色通红的纯情副班,还没整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去车站的一路上,尚艺还在喋喋不休训斥道:“死丫头,我就知道你禁不起诱惑!那什么东西啊你就敢收!知不知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啊?那小子摆明没安好心!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喂……你这么说就太过分了吧……人家怎么就癞蛤蟆了。”

  程尚艺揪住我的书包带子往后用力一扯拉到她身边。

  “你什么意思?你对那小子动心啦?!”

  我无力地看向她,“怎么可能。”

  她顺了顺胸口。

  “吓死我了,还好我程家祖上积德,生的你智商不高,眼神倒还正常。”

  我挣开她,愤愤地一个人往前走,她蹦蹦跳跳地追上来,习惯性地拍了一记我的后脑勺,道:“今天本大小姐生日,你这二小姐有没有礼物的?”

  “你都快把我压岁钱坑完了,还要礼物?”

  “别嘛别嘛。”她耍无赖地一把抱住我的手臂摇晃着,“好妹妹~小恩恩?”

  “受不了你了!走开啊。”

  我恶心地抽回自己的手,这人平时说话的样子跟广播里那个一本正经的声音简直太大相径庭。

  “马上就要中考了,以你我智商的差距铁定不会在一个高中。”她露出一副无限伤感的样子道,“我都快保护不了你了,你现在却叫我走开,小没良心的,今晚的小鸡腿扣了。”

  “不稀罕。”

  “我要告诉老爸,你不稀罕他炸的鸡腿。”

  “你少贫嘴。”

  “没礼貌。”

  她敲了下我的脑门,对着我吃痛生气的样子,突然笑了。

  笑的很年轻,很漂亮,在香樟树的树荫下,在落日的余晖中,在我十五岁的记忆里。

  “啪!”灯被人按开了,室内骤现光明,段亦然直接走到我身后,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去看过她了?”

  取代流光溢彩夜景的是窗户玻璃上是两个人的倒影,我看着上面段亦然朦胧模糊的轮廓,道:“她怎么会下半身瘫痪的?”

  段亦然脱口而出道:“车祸。”

  “怎么会。”

  “她抢我的方向盘,撞到了建筑废料。”

  “那你怎么没事?”我回过身,“为什么就她有事?”

  “那块石头刚好撞在了右侧副驾上,车前整个凹陷了进去,刺进她腿里,我……”

  “哦我知道了。”我笑道,“是她倒霉,是她找死,是她活该。”

  她看着我抿了下唇,调开视线。

  我坐进旁边的沙发里,仰起头看着水晶吊灯折射出来的光芒。

  “医生怎么说,她还有机会站起来吗?”

  “我已经把她送到S城最好的疗养院去了,能不能康复这个得看运气。”

  段亦然走过来坐到我身边,拿起茶几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水递给我。

  “先喝点水,一会儿叫外卖来吃,我等下还有事要出去一趟。”

  我坐起身接过了水杯,左右看了看,然后一股气泼在段亦然的脸上,好声好气道:“你忙了一天了也很累,自己先喝点。”

  对方不动声色地望着我,水珠顺着睫毛一颗一颗地滴下来,竟然很冷静地对我说:“你生气了。”

  “生气?”

  我点点头,捂住自己的心口,或许吧,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这里火烧火燎的,真疼。

  我一下扶住她的膝盖。

  “杀了你,谁来照顾我那个可怜的瘫痪姐姐呢?可是,你活着怎么就那么碍眼?”

  段亦然眼中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她一把推开扶着她膝盖的手。

  “我跟你商量一下,要不你自己去死好不好,当我求你了。”

  “程尚恩。”

  “别叫这个名字!你在试探什么?!”我一下站起来,“不相信是吗?我也不信!也许这里就是地狱,你早就死了!你这种人早就该死了!”

  她坐在那,抬眼看着咆哮的我,“冷静点。”

  “冷静?”我拾起桌上的果盘整个豁在她身上,“冷静!”一脚踹翻茶几,稀里哗啦碎了一地的玻璃,“冷静!冷静是吗。”我摇摇晃晃地过去弯腰揪住她的领子,笑道,“你看我还不冷静吗?从高中开始受了你七八年的折磨,就算最后把命搭进去,我也认了。我爸到处找我,最后带着遗憾孤零零地死在病床上,我也忍了,因为我知道,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不全是你一个人的错,其中也有我的原因,是我自己犯贱地去纠缠你,是我自己不要脸地跟踪你求你带我去德国!是我自己懦弱,无能,自己选择任劳任怨地跪在地上任你践踏,怪的了谁呢?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很冷静,从来也没有真正地想过要去报复你,去伤害你。”我猛地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可你为什么要去碰尚艺呢,她又做错什么了?段亦然!你回答我一句!到底她做错什么了!你要这么害她!”

  我把她重重按在沙发上,起了杀心,段亦然应该也感受到了,脸已经渐渐胀得紫红,额上更是青筋浮现,可她却没有一点反抗的动作,只是看着我,眼中有隐隐的水光。

  我一下松开手,从她身上起来,倒退了两步,恶心的直想吐。

  她随之撑着沙发坐起身,在一片沉默中温声道:“我从来也没有伤害过她,甚至都没怎么碰过她,我只不过想看看她那张脸,从上面找点你的影子罢了,她的腿是意外,我会治的。”

  “会治的,那你早干嘛去了。”

  我望着那堆玻璃碎渣因脱力而失神道。

  “你姐姐根本没办法和我生活在一起,那家疗养院是S城最好的,她在里面,应该对康复有好处,如果你不满意的话,等我忙完公司的事,就把她接出来,带出国治疗。”

  “你打过她吗?”

  段亦然愣了一愣,随即回答道:“没有。”

  “囚禁呢?”

  对于这个问题她却沉默了,许久才不痛不痒来了句:“抱歉,是不会让她随便见生人,但是……”

  “但是,还是会带她去高档的餐厅吃饭,这就是你最高的恩赐了是吗?”

  我闭上了眼睛,“把尚艺接出来,现在。”

  她三两步走过来,一把捧住了我的脸。

  “现在!”

  我一下拉开她钳制我的手。

  “她出来了,你会不会离开我。”

  我望着她压抑着渴望,炙热,欣喜,不敢置信却不得不信的眼神,凑近道:“怎么会离开你?我死都不会放过你。”

  一进停车场就看见中间横了辆黑色轿车,上面靠了两个西装革履的两个人在闲聊,一听到高跟鞋的动静立马站正看了过来,面露严肃却殷勤地拉开了车门。

  一路开进疗养院,这个地方差不多算城郊了,白天看着风景自然秀丽,安静的环境确实适合疗养,然而到了晚上却显得鬼气森森。

  深夜里,一行人突然闯了进来,前台坐着的两名护士受惊地站了起来,道:“你们干什么的?”

  本来是陪段亦然应酬的陈秘书走上前,应付道:“来接一个人。”

  “哎哎哎!没登记身份不好乱闯的,这么晚了你们干什么的?”

  一个巡夜的保安刚好路过,立马拿着警棍直接走过来拦住往里面走的我。

  那边的护士道:“不是,这么晚了,接什么人呀!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段亦然皱着眉一边走过来一边不耐烦地冲着两个保镖道:“拦住。”

  说着不由分说一把握住我的手腕往里面带。

  “不好这样的!我要报警了!”

  然而段亦然已经牵着我走到了电梯口了,我一把甩开她的手,她低头看了一眼我道:“应该等我安排好再过来的。”

  电梯门开了,我便走进去,很快上了二楼,寂静的走廊上一片黑暗,只有应急出口的EXIT亮着绿色的幽暗光芒。

  找到程尚艺所在的房号,我一下拧开房门,里面还亮着灯,却空无一人,只是从厕所里传出一阵洗澡的花洒声,还有人在说话。我回头看了眼段亦然,自己则小心翼翼地走到厕所门口,仔细听着。

  “你出去了谁照顾你呢是不是?还不如待在这儿,我像伺候祖宗一样的伺候着你还不好吗?”

  “我知道你以前是高材生,心气高,没事儿,久了你就习惯了。”

  本来还挺正常的,突然那女人神经质地拔高音调道:“你给我回句话啊!你是腿断了又不是哑了!说话啊!”

  “啪!”的一声,像是扇在了脸上,“好!你不理我!明天饿死你!”

  然后就是什么固体“哐哐哐”撞在瓷砖上的闷响。

  我一下拧开了厕所门——穿着护工服装的女人蹲在那掐着尚艺的脖子,听见动静停了手,扭过头目瞪口呆地望着门口的我,愣愣道:“你怎么进来的。”

  而程尚艺则浑身赤裸地坐在花洒下面,口鼻腔里都是血,脖子就跟断了似的摇摇晃晃的,目光呆滞地也望了过来。

  身后段亦然走上来,看到这一幕也是一愣,护工看到又来一个人,走廊上似乎也有十分躁动的声音,便立马站起来,整个身体挡住角落里的尚艺,惊恐道:“你们怎么进来的!给我滚出去!”

  我闭了闭眼,身体恍惚了一阵,捏紧拳头才勉强站稳,胸中怒火翻江倒海一般,直接喷发了出来,什么也没多想,走进去上前照脸就是狠狠一巴掌,动手推开她要拉尚艺时,对方才反应过来,趁我没防备直接掐住我的脖子“彭”地砸在洗手台的镜子上,力气大到惊人,声嘶力竭吼道:“你给我滚出去!都给我滚!”

  我正费力去扣她的手指时,只见旁边来一条人影,抬腿就将那女人一脚踹开,对方倒下去时头碰巧撞到了马桶边缘上,痛的死去活来地捂着头,在地上直滚着鬼哭狼嚎地叫唤。

  我喘息着推开段亦然走出厕所,拉过床上白色的床单又重新走回去蹲下来一把包住冷的哆哆嗦嗦的尚艺,裹了好几圈才严实,而她身上的水珠是冷的,那个护工在这种天气竟然用冷水给她冲澡。我将她湿淋淋的头发拨到脑后,捧住她整张苍白的脸,轻声道:“都结束了尚艺,我们回家吧。”

  说着就想把她搂起来,结果她的腿就跟石化了一般,沉重得怎么也提不起来,怎么也不能。

  “尚艺,求你了,站起来,站起来啊!我求你了,别这样。”

  段亦然走过来,拉过她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接着从我怀里一把搂过去打横抱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尚恩跟过来。”

  我却没有动,而是低头看了眼拉住我脚踝的女人满头汗水咬着牙恶狠狠冲着我艰难道:“不准走!把人还给我!”

  “还给你?”我看向她,犹如看向一条蠕动的蛆,“你算什么东西?”

  “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了这寂静无声的黑夜。

  ◇ ◇ ◇ ◇ ◇

  我一个人被送回段亦然的住所,这只是一间很普通的居民房,两室一厅的简单格局,外加书房,卫生间和独立厨房,也没怎么装修,客厅里除了供人坐的沙发外只剩地上一堆茶几的碎渣,没开灯时,就着外面惨淡的月光,一切都显得分外寥落。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没一件能让我好好喘一口气。

  直至现在,想的是找个角落好好睡一觉,因为夜已经很深了,可是一闭眼,眼前不是割开自己喉管的顾澄就是遭受暴行的尚艺。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所有的苦难都会集中?为什么就是不能给人一口喘气的机会。

  我走到独立厨房,头伸在水龙头下,一直冲,一直冲,双耳灌满了水,此时此刻,才最平静。

  浑身滴着水坐在座机旁,掏出口袋里秘书写给我的纸条,照着号码拨了过去,对面安静了片刻很快传来段亦然的声音。

  “尚恩吗?”

  我将湿淋淋的头发不断地拨弄到脑后,手指将话筒紧紧贴上耳朵,为那句“尚恩吗”浑身难受的阵阵紧缩,可我没法回答那句“是我”。

  “尚艺怎么样了?”

  “浑身都有骨折的迹象,医生现在正在检查,我会守在这儿,你放心。”

  “知道了。”我看了眼膝盖上放着的笔记本,道:“我要用一下你的电脑,能告诉我密码吗?”

  对面似乎陷入了沉默当中,很久才为难道:“我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

  “有多重要。”

  “公司机密。”

  “我不懂那些,不过你不想说就算了。”

  说完我就要挂上电话,那边段亦然却急促传来了一声“尚恩”随即滞了一下,许久才语气平缓道:“大一的时候,我带你去过一栋别墅,那里的房间密码就是电脑密码,你还记得吗?”

  她在试探。

  我一下挂断了电话,沉默了一会,手指最终颤抖地在键盘上敲下自己的生日。

  等了一阵,接收到了陈秘书传来的视频文件,文件是经过部分筛选的,所谓筛选,就是我会看到,我想看到的。

  视频最早的在一年前将近12月底,最近,今晚。

  我对着屏幕幽暗的光,一个一个的点开,里面大多两个视野:室内,走廊。

  看完最后一个,我再也受不了地“啪”得盖上电脑,手指插进头发里使劲地揉搓着,我不停地质问自己该怎么做,该怎么做才能发泄这不停灼烧的愤怒。

  我惯于隐忍,觉得这是为人处世最折中的好方法,却幼稚地忽略了,这世上有些事,不是忍一忍就能过去的。

  我挪到窗下的角落里坐着,一直等,等着天破晓带来一丝曙光,恍惚中我刚想要伸手抓住,飘起的白色窗帘却猛地盖在我身上,像是在告诉我——这是已死之人。

  我知道门开了,有人走了过来,到我身边,蹲下来就是身上熟悉的气味,冰凉的指尖顺着耳鬓滑到下巴,我顺着转过头凝视着段亦然熬夜后青白的脸色,感到她眼中的动摇,接着就听见她说,“其实你姐姐的腿……”可她说到这,眼神却一晃,话锋就转了,“有一天一定会站起来的,你不用太担心。”

  我却还是戳穿了,“其实我姐姐的腿是因为你摔断的,而且再也不会站起来了。”我想着她虚伪的表演,忍不住冷笑,道,“你想说的,真的不是这个?”

  她手指瞬间离开了我的下巴,“不要坐在这里,会着凉。”

  我一下握住她的手臂,制止了她想要站起来的动作,她整个人没站稳,半跪在我面前,微微蹙起眉看着我,我道:“你不怕吗?”

  “怕什么?”

  “我从地底下爬出来找你……”我还没说完却被段亦然打断道,“找我?你想过找我,回到我身边吗?”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不愿意待在你身边?”

  她眼中瞬间没了光彩也就没回答,我全当自说自话了。

  “因为我知道在我背后还有希望,我还有个家,里面有真真正正关心我的家人,这就是希望,所以无论我的人生再怎么被你拆得七零八落,只要离开了,就不算完,可现在呢。”

  天边的曙光越来越明亮,几乎就是白昼了,刺得人双目生疼,我哑然失笑道:“什么都完了,你彻底毁了我,毁了我的人生,毁了我的一切,你不是希望我待在你身边吗?我成全你,从此以后,再不离开。”

  “程尚恩!”她目光闪烁地盯着我,突然近乎乞求地大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想要阻止什么似的。

  “也再不会爱你。”

第52章 威胁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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