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唐骁吭吭哧哧什么都没解释出来，陆城也没揪住不放。
毕竟对方那点小心思，他从他装梦游那次就知道了，也得到了高级心理咨询师的“官方”推论。
他故意那样问，没别的意思，就是愈发觉得唐骁有趣，想单纯逗逗他。反正自己也满足了对方的心愿，背着他跑了快半个村子，拿点心理“补偿”，是合情合理的。
早餐后，全组人来到外景地，今天要拍的是两人少年时代的部分，是场骗眼泪的虐戏。
唐骁饰演的洛川无意间伤了社会大哥“黑蛇”，被其手底下的几个混混带到了荒郊野地。黑蛇放话，要“血债血偿”。
江何闻讯赶来，黑蛇说若要洛川活着回去，以一条腿为交换代价。
要么是洛川的，要么是江何的。
江何没有丝毫犹豫，自愿断一条腿，以护洛川周全。
铁棍挥起又下落，伴随着骨头断裂的脆响，江何骤然倒地。洛川痛彻心扉，背起江何，玩命般往医院跑去，也就在那时，他知道自己彻底爱上了江何。
“这场戏，唐骁的感情要完全外放。”韩川指着剧本强调说，“对黑蛇的恨，对江何的心疼与自责。要演得分明、有层次，推进式爆发，你懂那种感觉吗？”
唐骁点头：“明白。”
“好。”韩川翻过一页剧本，转身做下一镜的示范，“江何倒地之后，要拍一个你背他起身，全力奔跑的长镜头，大约四五秒，你……”他打量着唐骁清瘦的身体，又看了眼陆城，“能行吗？”
唐骁愣住。
他背陆城？
还要背着人跑四五秒钟时间？
Oh，no！
他的内心是崩溃的。
然而唐骁了解韩川，典型的完美主义者，为了拍摄效果，绝对不会允许他说不行。
当然，作为男人，他也不会轻易说自己不行。
“没、没问题，导演。”唐骁抹了一把额头，故作轻松地说。
陆城微微偏过身，抿着嘴，眼尾低垂，像是在强忍笑意。
“你笑什么啊。”唐骁撞了一下男人的肩膀，翻着白眼说。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上帝是公平的，对不对。”他说。
唐骁：“……”
公平，太公平了。
早晨陆城刚“被迫”背了他，还没过俩小时，风水转过来了，他现在要如数还回去。
真是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啊！
“《窥光》第57场一镜一次，action。”
摄像机开始运转，前面一切都非常顺利，演黑蛇和众小弟的演员都是从当地找的群演，虽然谈不上专业，但很认真，入戏也挺快，韩川一直看着监视器，没喊卡。
估计这一场会一镜到底了。
到了关键节点，唐骁被两个混混死死按住肩膀，动弹不得，黑蛇抽出一根铁棍，扔给陆城。
“江何，你选吧，断你自己的腿还是他的。”黑蛇阴笑着说。
唐骁眼底泛起猩红，面容扭曲，歇斯底里地大叫：“江何……，警校是你的梦想，腿断了你还做个屁的警察，事是我惹的，我认，你断我一条腿，我绝不怪你……”
按住他的混混上来凶狠地扇了他一巴掌，大喝道：“闭上你的嘴！”
陆城攥住铁棍，指甲抠进肉里，鲜血顺着铁管留下来……
“痛快点，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们耗。”黑蛇眯了眯眼睛说。
陆城眸色锋冷地看着他：“你说话算话。”
黑蛇点起一支烟，吐了一口：“绝对算话。”
陆城收回视线，缓缓走到唐骁身边，吐出几个字：“一会闭上眼，别看。”
“不。江何，江何……”
绝望的嘶吼声飘在身后，陆城却没有再回头。他走到满脸横肉的混混跟前，将手中的铁棍递过去，然后闭上了眼。
“咔嚓”一声，铁棍落下，陆城也直直地跪了下去，仰面倒地。
“江何——”唐骁犹如被一柄利器刺中了眼膜，死命挣脱开束缚，踉踉跄跄，不顾一切地向男人冲过去。
陆城眉头紧锁，嘴唇惨白，身体不住地发颤，身下的杂草丛染了大片刺目的红色，在枯草之上，十分扎眼。
“江何，江何，你坚持住，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唐骁哆嗦着嘴唇，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
他半跪在地，将男人的胳膊绕在脖颈，使其紧贴靠在自己的后背，而后转身，用尽全身的力气，想把陆城背起来。
谁料，试了两次，根本不行。
陆城他背不动！
妥妥地翻车了……
非但没成功，唐骁还突然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在地上，两人狼狈地摔在一起，朝后张了过去。
倒地的一瞬，他听见身后的男人抽着气“嘶”了一声。
噗。
周围两个场务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那尴尬简直没谁了。
唐骁赶忙起身，脸颊滚烫一片。回头小声对陆城说了句抱歉，将他拉起来。
陆城叹了口气，揉着自己的手腕说：“江何真是好惨一男的，原本只是断了腿，被你一背，直接送了命啊。”
唐骁：“……”
韩川连咔都没喊，直接从监视器旁走过来，“太可惜了，这一场如果一镜到底多完美。就差那最后的几分钟，唉，罢了罢了，重来……”
唐骁心里很过意不去。所有人都表现不错，就他关键时刻掉链子。而且还不是演技瑕疵，这算得上是不可抗力了。
副导演过来调灯光，顺带笑着问了句：“骁，你刚才是意外还是真背不动陆老师？”
唐骁尴尬地揉了揉鼻子：“我也不知道……反正……陆城压着我，我有点承受不了他的力量。”
副导演愣了愣，默默收回视线，继续调灯光。
正在为他们补妆的化妆师相视一笑，露出腐女的标志性笑容来。
之后又试了几次，唐骁还是没成功。韩川接连吸了两支烟，眸色越来越暗。
“唐骁，你不行的话，换替身上吧。”他虽然完美主义，但若是演员实在受限，达不到要求，也不能强逼。
唐骁磨了磨牙：“导演，我没不行，让我再试一次。”
韩川叹了口气，比了个“ok。”
陆城看了唐骁一眼，转了转眼珠，第N次把血点绑在膝盖后。
准备拍摄前，韩川和林耀都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只有唐骁摩拳擦掌，在旁边空地“热身”，做着负重深蹲。
陆城见了，过来打趣：“何苦为难自己，你181，我189。身型都不在一个层次上，背不动大家都理解。”
唐骁睥睨了他一眼：“长得高了不起啊，长得高你就能上天？我还就不信了，不把你搞定，决不罢休。”
陆城：“……”
所有人做好准备，场记喊A。
唐骁的眼泪在寒风中纷飞破碎。他再一次将陆城的双手绕在脖颈，双臂托住男人的膝盖，憋着气咬紧牙关，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腰和大腿。
一二三，起——
就在同一时间，陆城垂下头，利用摄像机的角度遮住自己正脸，伏在唐骁耳畔急促地说：“快起快起，你身后大波鸡大军正在逼近，还有几秒就要到达现场！”
“啊！”唐骁喉咙一紧，身体陡然僵直，脊背紧接着就冒冷汗了。
“咯咯咯咯……”为了更逼真的场景刺激，陆城还非常专业的配上了人声模拟式背景音。
唐骁立马受不住了，致命物来袭，那是真能要了亲命啊。
他大叫一声，额头青筋暴起，下一秒犹如洪荒之神上身，背着陆城“拔地而起”，而后撒开两条大腿，风驰电掣般蹿了出去。
和晨跑时的某个场景如出一辙。
“哈！完美！”韩川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激动地一拍大腿，“非常完美，过了！”
副导演也跟着拍手点头：“可以，这遍真的可以。”
韩川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抬手搓了把脸，然而，当他和副导演站起来后却发现，已经跑出去十几米远的唐骁，此时仍旧背着陆城狂奔，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俩人震惊了。
“几个意思这是……演嗨了？”韩川不解地眨着眼，嘴里叼着烟都忘了点。
“一朝爆发，刹不住了吧。”副导演追随着俩人的背影，啧了一声，“是个狠人。”
韩川点头，竖起两人根本就不可能看见的大拇指，也啧了一声：“是个狼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