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番外继续

　　临闭幕式暨颁奖典礼只剩两天的时候, 《窥光》正式展映。

　　剧组所有主创进到展映厅，几位主演坐在前排。唐骁是第一次在大屏幕上看到这部作品的成片。

　　影片放映的两个小时里, 全场寂静无声，唐骁的眼睛都没离开过屏幕, 完全与片中的那个他共情。

　　《窥光》不像其他同志电影, 整体基调都做成艺术片, 它剧情张力强，人物鲜活饱满, 商业性和艺术性·交织，以一种很完美的比例融合。

　　两个少年相识相依很短, 但留给一方的暗恋却很长。原片台词渲染得十分到位。

　　“光不知何时才能穿透云层，你不来，我不走，一生只等一个人……”

　　中后期他们剑拔弩张，多次“碰撞”, 势均力敌的博弈, 产生了极强的戏剧张力。一正一邪, 一明一暗，彼此试探、抗衡、观望、对峙。博过命，也攻过心……

　　暗涌的激流冲蚀着彼此的灵魂, 剖开两颗心, 流淌出最原始与纯粹的血液。

　　近一分钟的激情戏，处理得流畅得当，半、裸镜头特写占了多半, 只有一个两人的全身远景，角度选取适度，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低俗，彰显出灵、肉结合，男男之爱的阳刚美。

　　最后的结局，江何背着洛川回到儿时最常玩耍的田野。两人站在阳光下，犹如身前盛放的那片向日葵，目光朝着同一个方向。

　　曾在深渊仰望，如今终见太阳。

　　相比很多同志片，《窥光》的编剧没有给影片一个悲剧结局，打破了“一死一怀念”的惯用表现手法。

　　他说片子所传递的真谛就在于跨越世俗与偏见，勇敢爱，勇敢去幸福。

　　最后的大高潮落幕，展映厅回荡着人们的低声抽泣声，感动，欣慰，疼惜，观众们的情绪完全跟着影片走，跟着人物走，久久无法抽离。

　　唐骁澄亮的眼仁也蒙着一层水雾，眼泪悄无声息地从腮边滑下来。

　　陆城扭头看到，扯了张纸巾递到他手中。唐骁抹了把眼角没转头，胳膊从扶手上垂下，紧紧贴合着男人的手心，五指紧扣。

　　陆城捏了捏他的手背，食指轻轻划动，在他掌心里写字。

　　写完第二遍的时候，唐骁懂了，他写的是：光的倒影是信仰，我的倒影是你。

　　影片放映结束，紧接着到了观众与主创们的互动环节。几个例行问题问完，有观众直接cue了两位主演，问他们如何看待男男之爱，现实中，同性之爱到底是不是过错与枷锁。

　　这个问题有些敏感，针对特定人群，很多人不愿意坦诚心里的声音。

　　然而陆城只思索了几秒，便平静地开口：“正常看待。爱没有错，错的是狭隘的人群。”

　　轮到唐骁，他清清嗓子，微笑道：“我赞同陆哥，无论异性还是同性，一期一会，世当珍惜。正如《窥光》中所说，勇敢爱，勇敢去幸福。”

　　现场的观众纷纷点头，掌声响了很久。

　　随后，主持人还问了关于闭幕式颁奖典礼的几个问题。

　　《窥光》是双男主，此次电影节，唐骁和陆城都是按照男主角来申报的，吴桐是男配。现在两人纷纷提名，但最佳男主只有一个，即便四十年前出现过“双黄蛋”影帝。但始终就只有那一次，奇迹再现的几率微乎其微。

　　这意味着，他们二人要“相爱相杀”，争夺影帝桂冠。

　　陆城此前已经获得过两次影帝，一次国内，一次国际，但都不及这次的含金量高。影帝也是分几个级别的。而唐骁的最高荣誉是国内某电影节的最佳男配，国际提名还是第一次。

　　主持人问导演韩川，如果本次最佳男主出现在《窥光》剧组，唐骁和陆城谁的胜算会更大一些。

　　韩川低头想了想：“这个我不好预测，我只能说，剧组所有人在拍摄期间都付出了极大的辛苦和努力，特别是两位主演。他们都是好演员，前途无量。”

　　主持人鼓掌点头，又问陆城：“陆影帝，明天获奖结果公布，如果你输给了身边这位弟弟，会不会感觉很遗憾？”

　　陆城回答的很干脆：“不会。我非常希望他能赢。”

　　主持人：“那唐骁呢？你觉得谁会是本届的最佳男主。”

　　唐骁笑了笑：“肯定是陆哥啊，其他提名候选人我不了解，但从我自身来说，还需要更多的磨砺与提升。”

　　主持人：“那么，输给陆影帝，你会不会感到不甘心？”

　　唐骁：“不会，我心服口服。永远支持陆哥。”

　　*

　　次日傍晚颁奖典礼举行。

　　6月虽已入夏，但这座异国小城，却感受不到夏夜难耐的热浪。晚间微风徐徐，拂在人们的耳侧，犹如恋人温存的掌心。

　　陆城和唐骁都身着全套高定西装，颜色均为黑，款式却不同。

　　陆城选择的是贵族款，低调极简，从头到脚透出不凡的典雅与大气。唐骁的属于时尚款，衣摆短，将他窄腰长腿的优势完全显露出来，格调沉稳却不失活泼，整个人阳光又帅气。

　　进场后，国内外媒体将剧组团团围住，《窥光》获得了“最佳男主”，“最佳导演”，“最佳剧本”三项提名，组里两位影帝候选人又太引人瞩目，犹如夜空璀璨的星，光芒全部都在他们身上。

　　记者们蜂拥提问，各种问题都有，主创们简要回答了几个，便礼貌地摆手，疾步离开。

　　回到休息室，其他几人去洗手间整理礼服，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陆城转身，理了理唐骁的领口，边动作着边问“紧张吗？”

　　唐骁耸了耸肩，笑了：“有一点儿吧。但不是为我自己。”

　　陆城一顿，扬眉凝视着男人的眼睛。

　　“我不在乎我得不得奖，但我希望最佳男主是你。从这里诞生的影帝是全球最具影响力和最顶尖的。哥哥，你有这个实力。我相信你。”唐骁说得一本正经，眉眼间都透着认真，“能获得提名我已经很开心了，说明在演艺事业的道路上，我在逐渐缩进与你的距离。跟在你身后，走你走过的路，我很满足……”

　　陆城滚动着喉骨静静地看着他，在心照不宣的默契中，他展臂将人搂在怀里：“骁骁，你是最棒的，相信自己。”

　　颁奖典礼开始，剧组所有人坐在第二排，不知是谁安排的座位，唐骁和陆城中间隔了韩川和吴桐两人。

　　随着奖项一个个公布，现场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到了“最佳导演”奖，《窥光》不负众望，一举夺下。

　　剧组沸腾了。韩川一一与人拥抱，大步走上台，他情绪有些激动，罕见地留下了泪水。这部片子拍的不易，中途出过不止一次意外，落水，爆破，好在都有惊无险。跌跌撞撞，历时两个半月时间，这束“光”终于圆满地洒下来。

　　他感谢剧组所有主创，没有他们，就没有《窥光》，也不会获得这个奖。

　　发言完毕，韩川弯腰深鞠一躬，向着台下的所有“窥光人”深切致敬。

　　现场的掌声持续了很久颁奖才继续进行。接连好几个奖项颁完，终于等来了今晚的重头戏。

　　备受瞩目的最佳男主角奖即将揭晓。

　　本次提名的最佳男主，除唐骁外，另外几位都曾获得过此电影节的多次提名。外媒很看中一位本土实力派演员Ansel，四十六岁，资历老，功底厚，几乎拿过所有电影节的演绎类奖项。影帝之争，呼声最高的就是他了。

　　陆城的支持率也很高，但比起那位，25岁的他总归是年轻了些。部分外媒并不看好。

　　两天前的报道中，有国外记者表示：陆城只是外表“惊艳”，根本不具备和Ansel争夺影帝的资格。

　　更有甚者，直接对提名提出质疑，称评审都是花痴，《窥光》剧组提名的两人，完全看不出任何候选人的资质。

　　当时唐骁还怒发冲冠来着，对他质疑倒是没所谓，但说男朋友没资格，纯粹无稽之谈。

　　这种奖项拼的是演技和作品，谁说年轻，颜值高就一定实力欠缺？！

　　陆城没怎么当回事，心平气和地安抚他：随他们怎么说，做好自己最重要。

　　转眼，台上的主持人已经说完了串词，屏幕上依次闪过提名影片的片段，一看到两人熟悉的身影，唐骁瞬间坐直，肌肉绷紧，一直强压着的紧张感一下子被放大了。

　　他的紧张不为自己。为陆城。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陆城能拿下这项全球最高荣誉奖。

　　他有实力，他值得。

　　全部影片片段播完，主持人将颁奖嘉宾请到了台上。

　　此时此刻，唐骁的掌心已经蒙了一层汗，他死死攥住座位的扶手，指骨都有些泛白。

　　旁边的吴桐见了，拍着他的手腕小声说：“骁哥，陆哥是你亲老公，两口子谁得奖不一样啊，干嘛非得争个你死我活……”

　　唐骁紧张地盯着颁奖嘉宾，顾不得搭理吴桐，只从齿间甩出几个字：“你不懂，别乱说。”

　　吴桐一撇嘴，继续嘟囔：“我怎么不懂了，我要是你亲老公，直接退出，让你封帝……”

　　唐骁：“我谢谢你……”

　　颁奖嘉宾是个年过半百的欧洲演员，他站到话筒前，手里握着那只金奖杯，声音平静而沉稳：“……for Best Actor to ……”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唐骁脊背绷得笔直，呼吸都不畅了，甚至能清晰地听见重如擂鼓的剧烈心跳声。

　　会是陆城吗？

　　会吧。

　　一定会的。

　　他默默祈祷，以至于完全忘了自己，一整颗心都挂在对方的身上。

　　颁奖嘉宾停顿几秒，清清嗓子，大声念出了最佳男主的名字：“…… to Lu Cheng， The Light！”

　　他的发音有些蹩脚，唐骁闻声有过一瞬的恍惚，听着像“陆城”，却又感觉不像，他提着一颗心，赶紧转头问吴桐：“是陆哥吧？他说的是陆城吧？”

　　“是。”吴桐叹了口气，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终究是亲老公更胜一筹，骁哥你也很棒，别难过……”

　　唐骁顾不得细解释，激动地脸颊绯红，呼吸终于畅快了。此时他的心犹如夜空里绽开的烟花，一束接着一束，美妙又绚丽。

　　现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所有人的目光通通汇聚到他们所在的地方。

　　唐骁跟着用力拍手，掌心都拍麻了，眼眶微微发热，胸腔里翻腾起来的情绪捆也捆不住。

　　他的王子拿下了含金量最高的影帝，用实力证明了自己，给了看轻他们的外媒一记响亮的耳光。

　　25岁，他问鼎巨星巅峰，摘下了象征演艺界最高荣誉的灿烂星辰。

　　陆城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很平静地站起身。因为不喜与人肢体触碰，他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挨个拥抱剧组的人。

　　大家也都知道这一点，亲切地拍着他的肩，陆城礼貌地弯腰说着感谢。

　　从里侧座位走到唐骁身边，他站定，没有马上上台。唐骁抬眼，泛着水汽的瞳孔倒映出男人的影子，紧接着灿烂的笑容在唇边绽开。

　　他展臂，微微歪头，做出个拥抱的姿势。

　　陆城与他深深凝视，唇角卷起爱意与温存，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分开之际，唐骁贴在对方耳侧轻声说：“哥哥，我为你而骄傲。Je t'aime。”

　　陆城一怔，垂眸揽过唐骁的脖子，在他好看的唇瓣上落下一个吻。

　　这个吻很轻，也很短，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韩川微张着嘴巴，眼底掠过层层诧异。

　　吴桐眯着眼睛啧了一声：“相杀转相爱，一秒钟无缝切换，牛逼！”

　　无数相机的闪光灯唰唰唰得打过来，闪的人眼睛都有点花，很多不太熟悉他们的人一边吹口哨鼓掌，一边向身边人打听。

　　“他们两个……是恋人？！”

　　台上，陆城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奖杯，道了谢，转身面向台下的观众。

　　波澜不惊的一张帅脸，语气平静得犹如夏夜的微风。

　　“这个奖承载了太多。它属于《窥光》剧组，感谢所有为之付出的人，感恩你们与我同在……”

　　时间似乎变得很慢，整个大厅只回荡着那个富有磁性的男低音。

　　唐骁注视着台上光芒万丈的男人，心中盛满骄傲。

　　他的爱人，耀眼，璀璨，一人足以照亮整条星河。

　　但是无论陆城身上的星光有多华美，他终归属于他，是他的男人。

　　几句话讲完掌声再度响起，主持人刚拿起话筒，陆城冲她作了个“稍等”的手势，紧接着视线一偏，转向唐骁所在的方向。

　　“我不善言辞，但今晚，在这里，我想多说两句。说给台下坐着的那个人。”

　　唐骁闻言一愣，视线与男人触碰到一起。他的第一反应是男朋友想要给他安慰与鼓励，机会还有，下次再战。

　　他扯唇，在心里说，哥哥，我懂我的，我不在乎得奖，只在乎你。

　　陆城侧身正冲唐骁，话筒拿在手里，缓缓开口：“他也像一道光，不知何时就照进了我的世界，单调如一面白墙的生活，从此有了色彩，有时像是涂鸦，有时又如油画。总之是美的，丰富的，舒适的，绚丽的，明媚的……以前是低头看地，抬头看天。现在，低头看的是他，抬头也是他……”

　　唐骁听到这完全怔住，思维像是卡了，周身的血液却在翻滚沸腾。

　　高冷深沉的王子殿下这是在……示爱？！

　　他没听错吧！

　　周围人的目光纷纷向着唐骁投过来，有惊诧，有热烈，有羡慕，有动容……他犹如瞬间被点亮，和那座金奖杯一样明媚耀眼。

　　唐骁抿紧嘴唇，努力忍住不断涌上眼眶的热泪，一整颗心紧密地裹挟在男人的爱与深情当中。

　　陆城还没说完，他清了清嗓子，声音罩上了更柔软的温存：“影片中有句台词，我印象很深：水的倒影是云，云的倒影是光。今夜，在这里，我想告诉你，光的倒影是信仰，我的倒影，是你。谢谢你愿意信任，谢谢你与我同行。希望我能永远守护我的光，守护你，我心中独一无二的最佳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