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心愿

　　从孤儿院回来之后，乔以燃似乎觉得楚峥的情绪发生了一点什么变化，具体是什么变化他也说不上来，只是感觉这个人心里那种阴沉沉的郁气好像一下子减少了很多。

　　乔以燃不明所以，只能把这归结于出去散散心，总能让心境变得开阔一点。

　　自认为找到了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乔以燃最近开始常常推着楚峥出去放风，有时候是在楼下的小花园，有时候是在人流不多的江边步道。

　　初春的风仍然带有些许寒意，但是却让人感受到生机勃勃的气息，出门见到大地回春，鸟儿喧闹，连心情都会变得好了起来。

　　乔以燃乐此不疲地带着楚峥去往一个个记忆中代表了快乐的地方。

　　——护国寺门口卖糖人的老爷爷，他做的糖人是每年庙会上最受小朋友们欢迎的。

　　——菜市场旁边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是家传的手艺，色泽澄净的糖浆和红彤彤的山楂果看起来极为诱人，路过的孩子们都忍不住驻足。

　　——儿童公园门口会有卖棉花糖的手艺人，五颜六色的棉花糖从机器中一下子被拉出来，像是一个奇妙的魔术。不管看过多少次，围观的小团子们还是会相当配合地发出一声“哇哦”的惊叹。

　　楚峥坐在乔以燃推的轮椅上，一张脸藏在厚厚的围巾里显得愈发精致小巧，仍旧是从不离身的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漂亮深邃的眼睛。

　　他的手里捧着一大堆东西，惹得路边经过的小朋友们都频频羡慕地看他：哇！可以这么放肆地吃好几个糖葫芦、棉花糖、小糖人，一定是因为超受宠爱了！

　　乔以燃低头环视了一下路边小孩子们羡慕的目光，摸了摸鼻子，后知后觉地发现：“啊，我是不是买得太多了？”

　　楚峥闻言一瞪眼，马上将那些东西往怀里一收，回护的意味相当明显：“不多不多！都是我的！”

　　惹得乔以燃又忍不住撸了一把他的头发：这个仓鼠护食的表情未免也太可爱了吧！

　　推着楚峥继续向前走，乔以燃的嘴角噙着轻松的笑容，一切都在往更好的方向发展，这可真是个好兆头！

　　——————

　　时间进行得很快，楚峥今年的生日很快就要到了。

　　乔以燃想了又想，和医生询问过好几回，才终于敲定了给楚峥过生日的具体方案。

　　——这是他第一次为这个人过生日，又是在这样特殊的时刻，他希望可以表现得完美一点，让这个人的破壳日充满欢喜！

　　楚峥的生日时间在三月中旬。

　　这一天像以往每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一样，乔以燃沉默着端来了两人份的早餐——今天这一份是鸡蛋挂面。

　　楚峥接到这碗面的时候，心里的感觉是有点奇怪的：凭良心讲，从卖相上来说，这碗面的水平好像有所下降？

　　医院食堂的大师傅手艺一向不错，怎么今天就突然翻车了？

　　乔以燃将面一放下，就注意到了楚峥这个疑惑的目光，他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我的手艺就是比较一般，请多包涵。”

　　楚峥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开门第一件事就遭遇翻车，内心懊恼的乔以燃强行维持着笑容，说出了此刻应该出现的台词：“小楚，生日快乐！”

　　楚峥特别不可置信地看向乔以燃。

　　这个人好像对于自己的手艺有了过高的估计，此刻他有点不自在地维持着微笑的表情。

　　他刚刚放下的那碗面看起来还是那么平平无奇，碧绿的蔬菜，金黄的鸡蛋，普通平淡的挂面——在楚峥的眼里看来，这一切却好像一下子生动了起来！

　　阳光，清晨，我爱的人。

　　楚峥望了一眼面前这个人暗含期待的表情，他握了一下拳头，再也难忍心中的冲动。

　　两秒的停顿之后。

　　楚峥一头扎进了乔以燃的怀里，像寄生的藤蔓一般紧紧纠缠。

　　拥着这个在自己怀中蹭来扭去的家伙，乔以燃心里奇异地生出了某种温柔，一下子冲淡了刚才那一幕的尴尬。

　　乔以燃特别熟练地开始顺毛：“怎么了？过生日收礼物的人应该开心才对啊？”

　　楚峥默默地把头埋在对方的胸前，没有回答这个问话。

　　这个人的怀抱，始终是这样包容，温柔，沉默又坚定，让人能够感受到无限的安全感。

　　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一下被什么东西胀满了，那些愉悦、欢喜和满足无处安放，正肆无忌惮地叫嚣着要溢出来。

　　事实上，楚峥并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具体是哪一天，他写在资料上的生日，不过是他到达孤儿院的那一天罢了。

　　从那一天开始，他的生活开始有处安放，开始趋于平稳，他拥有了一个不算太完整但也能感受到温暖的家，已经是生活给予的莫大惊喜。

　　从前在孤儿院里条件不好的时候，他每年过生日时，最特别的事情就是秦妈妈会额外给他加一个鸡蛋。

　　后来成了大明星，楚峥每年每年都会收到堆积如山的礼物，但是他最想吃到的东西，始终还是小时候的那碗鸡蛋面——最好还有那个人与自己一起。

　　就像现在这样。

　　楚峥在乔以燃的怀里扭了一会儿，直到乔以燃不得不催促他：“哇，小楚，你再不吃面，我辛辛苦苦煮的鸡蛋面就要糊掉了啊！”

　　这碗面的味道不好不坏，对于楚峥来说，却可能是他长大以后吃过最好吃的一次！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洒落进来，给整间白色的病房镀上一层温暖的金光，乔以燃噙着笑容坐在楚峥的对面，楚峥一边吃面，一边忍不住地去看他的脸。

　　放在受伤之前，楚峥真的很难想象，自己原来会有与这个人相处如此平和的时候。

　　在那时候，这个人一心想着该如何摆脱自己，无限重复的的争吵、冷战让自己应接不暇，同时也有种无所适从的迷茫。

　　——从小一起长大，承诺相守到老，他是真的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要和这个人分开。

　　——所以才会在他提出要走时，产生那样巨大的恐慌和无所适从，害怕自己的世界就要分崩离析，陌生到让人无法面对。

　　——但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原来他所能够给予的，会比自己从前所能想象的，还要再多得多得多！

　　乔以燃发现了楚峥藏也藏不住的打量，他好笑地伸手揉了一把楚峥的头发：“别看了，快吃！”

　　楚峥轻轻地咬断了嘴里的挂面，白菜的清甜味儿让他的心情清爽又明亮，温热的面汤顺着喉管滑进他的胃里，带来了一种相当温暖的熨帖。

　　如果这一刻的时间能够停滞下去，他觉得自己愿意死在这个梦里，永远不要醒来。

　　待到吃完早饭，乔以燃似模似样地把一张包装精美的小卡片递到了楚峥的手里。

　　楚峥抬起眼睛疑惑地看他：“这是什么？”

　　楚峥一边询问，一边迫不及待地撕开了那张精美的包装纸，很快就看到了这张卡片的真容，那是一张游乐场的年卡，上面画着湛蓝深海里的梦中城堡——那是小美人鱼的家。

　　乔以燃笑起来的模样仍然很明亮：“我是想说……等你好起来，我愿意陪你去小时候一直想去的游乐场，无限量供应，随时奉陪。”

　　楚峥捏着那张薄薄的卡片，心里的喜悦一层一层地涌上：他好喜欢“以后”这个词！

　　但他此刻脸上的笑容却是狡黠又无辜：“以后去还有什么意思？我就想今天去！”

　　乔以燃特别无奈地摸了一把他的头发：就知道这个捣蛋鬼会是这么任性！

　　两个人拉拉扯扯地纠缠半天，乔以燃最终还是拗不过楚峥：“先说好啊，只许去比较缓和的项目，其他的以后再去！”

　　楚峥从善如流地答应。

　　虽然今天不是节假日，游乐场的小孩子们仍然不少。

　　乔以燃把楚峥给裹得严严实实的，当真陪着他在游乐场消磨了一整天的时光。

　　小时候曾经想买而又买不起的氢气球，羡慕过别人的爸妈带去坐的旋转木马，海底隧道里尽情游弋的五彩缤纷的热带鱼……

　　在夜幕降临的时刻，乔以燃拗不过楚峥，陪着他来到了游乐场的摩天轮处。

　　这里被称为城市之眼，坐在摩天轮的最高处，足以俯瞰整座城市最美的风光。

　　前面排队的是一对一对的小情侣，乔以燃夹杂在这样甜蜜的氛围之间，感到了一丝丝略微的不自在。

　　随着两人乘坐的摩天轮越升越高，下面的建筑看起来愈发渺小，乔以燃俯瞰着下方波光粼粼的湖面，随口问着楚峥：“今天是你的生日……不准备许个愿吗？”

　　“听说在摩天轮的最高处许愿，比较容易让神仙听到。”

　　楚峥一下子笑了起来。

　　这个笑容纯粹、明亮、充满期待，往日里那些阴沉沉的压抑仿佛一下子都褪去，只剩下对未来的满满期许。

　　“我当然想要许愿的。”

　　“哥哥。”

　　“其实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你有一天能够真正爱上我。”

　　“就像我爱你那样。”

　　“哪怕就一秒钟也可以。”

　　在夜晚的摩天轮里，这个人的眼睛里满怀期待，脸上的笑容是干净纯粹的喜悦。

　　乔以燃低下头，突然觉得一阵心悸。

　　他沉默了一下，特别认真地看向楚峥的眼睛——这双黑色的眸子深邃沉默，仿佛能装下万千星光。

　　楚峥微微仰头，等待着面前这个人的回应。

　　那张年轻、俊美、富有朝气的脸庞上满含期待：他心里的小嫩芽已经悄悄地探出了头，开始在初春的寒风里迎风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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