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从小吃街回去要经过一条大路, 车流多人也多, 有些拥挤。

　　江鱼伸出手，扯了扯顾安的衣摆：“走这边吧。”

　　顾安顿了顿，不着痕迹地抽回手, 跟着他转了个路口, 从校南门进去了。

　　南门这边有些偏僻, 树林多, 路灯也有些暗, 旁边还挨着高楼大厦后门, 一般很少有人走这边。

　　江鱼抬头看了看，掏出手机打开导航，还没等他开始导向, 顾安却按下他的手机：“别开了, 跟着我走。”

　　江鱼顿了顿，把手机收起来：“嗯。”

　　路上很静，只有风吹过树林时的飒飒声。

　　两个人走的不远不近，恰好隔了一个人的距离，顾安走在前面，形单影只。

　　江鱼看着他的背影，神游着,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安突然开口，声音很低：“你还是不认路。”

　　江鱼一愣：“是啊。”

　　“那你怎么来的学校？”顾安没回头。

　　江鱼说：“自己坐飞机，再导航打车。”

　　顾安心底有一丝隐秘的轻松，没说话, 脚步却放慢了一些。

　　江鱼犹豫了一瞬，跟了上去。

　　两个人渐渐并肩，似乎都想要说些什么，但又都无话可说。

　　一直到远远能够看见前面的图书馆灯光时，江鱼才下定决心，慢慢停住脚步：“你当初……”

　　他顿了顿，思考着要如何开口。

　　顾安也没再往前，看着他，等着一句询问。

　　“你当初转学，为什么不告诉我？”江鱼抬起头，眼中有微动的光。

　　顾安很轻地眯了下眼，语气微妙：“找人找不到，打电话不接，我告诉谁？”

　　离得近时，他细微的表情以及声音中沉了一些的质感被放大得更清晰。

　　江鱼耳尖发麻，后背绷着，有些紧张，声音却还稳定：“我跟你说过，手机被没收了。”

　　“又是这个理由。”顾安盯着他，突兀地笑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江鱼皱了下眉，伸手拉住他：“你什么意思。”

　　顾安一寸一寸推掉他的手，慢慢走近了些，低头看着他，语气却恶劣：“你现在还当我是小孩儿呢？”

　　江鱼往后退了一步：“……你什么意思？”

　　顾安没再逼他，只冷着眼笑：“是啊，你手机被没收，所以换了别的号码都没办法告诉我，只能让别人转告。”

　　江鱼想要开口，却被他直接打断，继续嘲讽道：“你倒是还好意思说我转学不告诉你，当初你‘好心’帮人买饭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在哪儿到处找你呢？”

　　顾安一想起之前的事就气得涌火，他强行忍住了，才没说出更过分的话。

　　江鱼却被他一通怒火怼得莫名，他隐约感到一丝不对劲，可还没等反应过来，却见顾安转身就要走。

　　他一着急，伸手去拉：“等等！”

　　顾安怒火正盛，直接扬手甩开他，声音很冷：“你当初骗我那么久，还不如直接说不喜欢我。”

　　“喜欢。”江鱼脱口而出。

　　顾安一顿，盯着他。

　　江鱼怕他再说出什么类似的话，犹豫着走上前，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我喜欢你。”

　　“真没骗你。”他说。

　　告白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显得十分突兀，顾安似乎是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

　　江鱼的神情看起来依旧平静，但细看时却能发现隐约发红的耳尖。

　　他没等顾安做出什么表情，直接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仰头亲了上去。

　　唇齿之间有很淡的酒味，柔软。

　　江鱼很轻地舔了下，试探着一撬，两个人瞬间贴近了许多。

　　顾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如果不是有所回应的温软，江鱼几乎要以为自己在亲一个假人了。

　　这是一场时隔两年的亲密，江鱼犹豫了片刻，伸手抱住了人。

　　顾安又长高了些，肩骨平宽，肌肉薄而流畅。

　　江鱼感受着，闭着眼，渐渐不满足于方寸之间的亲密。

　　可他刚退后了一些，顾安却立即跟了上来。

　　呼吸之间缠得温热，江鱼喘了口气，按住他不再向前。

　　顾安像是有些焦急，却没有乱动，垂眼看着，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江鱼舔了下有些发麻的嘴角，向下，移至他的颈后，很轻地蹭了蹭。

　　顾安立即攥紧了他的手腕，呼吸声明显了许多。

　　手腕酸疼，江鱼试探着挣了挣，却没能挣开，只好任由他攥着，身上又贴近了些。

　　耳朵上神经很敏锐，紧绷得发麻。

　　江鱼的齿有些尖利，轻轻一错就是一阵刺痛，不重，却足以在身下勾起汹涌的排山倒海。

　　顾安终于按住了他的下一步动作，开口，声音沙涩：“……你想干什么？”

　　“你。”江鱼偏开脸，亲了亲他的发梢。

　　他压低了声音：“想干.你。”

　　顾安脑子里一片空白，全身上下的血似乎都沸腾着奔涌向下，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得不像话：“……我未成年。”

　　江鱼没忍住，笑了一声，蹭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顾安一呆，差点直接给裤子‘交代’了。

　　最后怎么回的宿舍，顾安已经记不清楚了。

　　总之，他在夜风里站了半天才敢走动。江鱼在旁边陪着他，等回去的时候，水洒湿的裤子都干的差不多了。

　　两个系的宿舍楼不在一处，江鱼在男宿大门口跟他说了再见，转身回了南苑。

　　顾安迟钝地嗯了一声。

　　等江鱼的背影消失在园区后时，他才转过身，回了自己宿舍。

　　两个人默契地没有提及微信和手机号，不知道是怕对方换了号，或是触及别的争吵。

　　他们俩一个还有情，一个未断意，都知道断不开，也不做挣扎，不约而同地先把某些事模糊了下去。

　　回宿舍洗完澡躺了半天，顾安听着耳边的游戏声，这才敢回想起晚上那个混乱的亲吻。

　　温热的触感，绵密的呼吸。

　　想X你。

　　……

　　没关系，我们不做那个。

　　……

　　可以用手，或者别的，比如……这里。

　　心跳震到鼓膜，顾安闭着眼，忍不住想起江鱼温软的嘴唇，长而清隽的手指……

　　他突然坐起身，直愣愣地看着窗外。

　　舍友被吓了一跳：“哎我槽你干什么呢？”

　　“……没事。”

　　顾安咳一声，扯了扯裤子，又躺下了。

　　他翻身对着墙，闭眼叹了口气。

　　要命。

　　其他三个人估计还没吃完饭，宿舍的灯还暗着。

　　江鱼掏钥匙掏了半天，打开门进去，甩上，直接进了卫生间。

　　水流量很大，带着温热的水汽。

　　江鱼仰起脸冲了冲，把刘海随手一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肩平胯窄，腿长又直。

　　无论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他这样的外形应该都吃得开。

　　……那顾安呢。

　　他顿了顿，把开关调大了一些，看着水流自肩腰处滑过。

　　其实心里不是不慌的，顾安脸上讽刺的表情，说的话，以及转身要走的背影，都宣告着这两年来分离的陌生。

　　只有亲吻时的毫无章法才透漏出那么一丝熟悉。

　　江鱼突然想起自己趴在顾安耳边说的话，啧了声。

　　太羞耻了。

　　色.情。

　　这是调戏。

　　带坏小朋友。

　　成年了要雄起。

　　水流包裹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察觉到身下的动静，连忙止住了飘得飞起的念头。

　　江鱼背抵着冰凉的瓷砖缓了口气，迅速关掉水，擦干身体出了门。

　　他躺在床上，沉默着想了想，又拿起手机发了条朋友圈：

　　slm一时爽。

　　底下很快有评论：

　　--slm？？？

　　--睡了吗？？？

　　--锁了门？？？

　　--上了吗？？？

　　--S/M？？？

　　--耍流氓？？？

　　--一直耍一直爽【滑稽】

　　江鱼笑了笑，退出来，刷新，有个红心心。

　　是顾安点的赞。

　　他叹了口气，原来没换号啊。

　　之后军训的近半个月里，两个人依旧没有多少联系。

　　除了操场拉练遇到时，不经意地对视一眼又错开。

　　江鱼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和好，却也没多纠缠。

　　毕竟两年时间的空窗，还需要一定的缓和时限。

　　九月份的太阳依旧很大，新生军训两个周，从早上起床开始，一直晒到傍晚，队伍解散时空中才吐露出一丝凉风。

　　江鱼生平最讨厌热天，每次解散铃一响都是直接飞奔回宿舍洗澡。

　　化学系那边的队伍不和他们挨着，顾安当然也不知道这么他跑得有多快。

　　每次结束时，他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操场门口徘徊，在汹涌的人群里搜索着江鱼的影子。

　　但次次不见人。

　　一直到第六天，他终于忍不住了，眼疾手快地拦住江鱼的舍友：“那个，请问……”

　　“哎这不是顾安吗！你找鱼儿是吧他回宿舍洗澡了！”王志两眼放光地看着他。

　　顾安一愣：“洗澡？”

　　“对啊，他天天都第一个撤，教官罚了几次站了都不改。”王志笑嘻嘻地问，“不然我给他打个电话说你有事找他？”

　　顾安顿了顿，一个“不用”还没出口，他旁边的吴洋已经十分迅速地拨通了号码：“喂？江鱼吗？顾安找你有事！”

　　“……对，操场这，啊行行行，挂了！”

　　顾安：“……”

　　吴洋朝他一挥手：“鱼鱼让你在三号餐厅等着！我们撤了啊！回见！”

　　顾安半天才反应过来：“……再见。”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还是去了餐厅门口，

　　江鱼出来的时候已经脱了军训服，白短袖，清清爽爽的一个。

　　顾安远远看见他，连忙偷着闻了闻自己的胳膊：还好，只有一点汗味。

　　江鱼跑过来，发梢不知道是洗了没吹干还是汗水，有一点湿。

　　顾安看着他：“这么快。”

　　江鱼上下打量他几眼：“这不是怕你等不及吗。”

　　他的视线十分直接，顾安隐约有些紧张，低头看了看自己：“……你看什么。”

　　江鱼笑了笑：“很帅。”

　　不等顾安反应过来，江鱼又扯了下他的袖子：“走吧。”

　　顾安只好闭了嘴，沉默着跟他进了餐厅。

　　顺便偷偷看了眼旁边大理石柱面上自己的身影。

　　军训服是墨绿色的，很普通的款式，也就是他身高腿长才把衣服撑了起来。

　　江鱼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笑了声，凑近了些：“真的很帅。”

　　尤其是束起的腰带和扣到脖颈的金属扣，这么一身军训服都能穿出禁欲的高冷感。

　　颜狗不可阻挡。

　　顾安默默地看他一眼。

　　江鱼却没再说话，领着他进了门。

　　餐厅里人很多，喧喧嚷嚷，大多都是军训结束来吃饭的。

　　“有什么想吃的吗？”江鱼问。

　　顾安顿了顿：“没有。”

　　“那我直接去买了？”

　　“好。”

　　顾安坐在座位上等人。

　　他有些无聊，先是左右看了看，最后视线却还是依旧不自觉地停留在江鱼身上。

　　他正背对着这边，在一家砂锅鱼面前排队，一边低头看着手机。

　　确定江鱼注意不到自己，顾安这才来得及仔细打量。

　　两年时间不见，江鱼也长开了许多，白短袖黑长裤，垂着眼，不说不笑的时候越发显得性冷淡，清清冷冷的，比以前更不好靠近。

　　顾安回想起当初自己在他身边蹭来蹭去的样子，有些走神。

　　物是人非，但幸好还来得及。

　　事实证明，长得好看的人遍地都会开桃花。

　　江鱼只排个队的功夫，路过的人三三两两，目光或明目张胆或含蓄地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很快就有个女生停住脚步，站在他身边，仰头说着什么。

　　江鱼的神色很淡，皱着眉，听她说完之后微微点了点头。

　　女生却没走，又眨眨眼笑着说了句话。

　　江鱼沉默着听完，却突然转过身，朝着顾安的方向一指，说了句话。

　　顾安猝不及防和他的目光对视上，两个人同时一愣。

　　江鱼很快反应过来，朝他笑了笑。

　　女生的神色有些震惊，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看，却没再说话，转身走远了。

　　等他端着食盘回来，顾安才犹豫着问：“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江鱼把东西给他挪过去：“她问我有没有对象。”

　　顾安一顿：“……然后呢？”

　　“我说有，她不信，我就给她指了指。”江鱼递给他一双筷子，抬起眼，“怎么了？”

　　顾安飞快地低下头：“……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　　顾安：QAQ麻麻我扛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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