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契阔

  魏子涧在两年前还不叫魏子涧, 他的原名叫魏沧, 这人突然宣布改名给出的说法是“有一日, 我忽然梦到有人自称叫这个名字, 印象深刻之余, 忽然觉得这名字实在与自己有缘。于是我去找了算命先生,先生和我说,如果我可以改名叫子涧, 那以后我的名气在这个圈子里也会越来越响,从此潺潺不绝、前途无量”这种听着有几分好笑, 更不符合他一贯疏离淡薄气质的话语。

  当时, 有人以为魏沧只是开玩笑,但他又确实在圈子里用这个名字自称起来。

  聂池在电视上看过这位年轻有为,甚至在国际上都有些名气的导演的容貌很多遍, 仔细看来,除了眼睛和钱恒肖似之外, 其他概不相同, 光是这人的气质也和钱恒大相径庭。

  他不会真以为钱恒来到了跟前找到了他,然而, 虽然告诉自己这人不是钱恒,却还是止不住异想天开,想这人是否和钱恒有关。

  系统曾说,这或许是魏子涧从梦境中抓取到的关于那个世界的故事, 所以会不会是, 魏子涧也在梦中见到了钱恒, 看到了一些与他,与钱恒有关的事……

  魏子涧并没有立即回答聂池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聂先生,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

  既然魏子涧都不在乎会不会被有心的狗仔盯上,聂池也想快点从他那里得到问题的答案,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魏子涧重新戴上了墨镜,转身而走。

  聂池深吸一口气,当重新迈开步子时,沉重才逐渐脱离身体,随即紧跟魏子涧。

  他想到魏子涧的年纪也就比他大两岁,三十七岁,这样的年纪放在演艺圈属于中生,在导演圈却是实实在在的年轻有为,而且本人的长相和气质也是极好,就算放到演员中也不会被埋没。

  心中苦笑,现下他也只能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来缓解过快的心率了。

  为了给自家的艺人提供日常所需,聂池面试的这家影视公司的楼下就开了一家咖啡馆,装修考究,环境清新雅致。

  今天这里没什么客人,倒是给两人提供了一个清净之地。

  两人在一个角落坐下,点了两杯咖啡,聂池早就不是初出社会的愣头青了,他没有表现出急躁,等咖啡上桌,魏子涧收起一直注视他的目光,喝了一口咖啡之后,只听魏子涧首先出了声:“聂先生,说起这本武侠剧本,其实这中间,有一件我从未和其他人说过的事。”

  聂池静静地聆听,没有插嘴提问。

  魏子涧举止优雅地喝了一口咖啡,墨镜后的目光望着聂池,缓缓道:“对外,都说这本剧本是我独自创作的,但究其根源的话,并非如此。”

  聂池愣了愣,捏着咖啡杯握柄的两指不禁用力,指尖泛白,左胸腔内更是控制不住地怦怦直跳。

  “不知道聂先生是否有在新闻中看到过,我有个弟弟自小在国外生活?”

  “我知道。”

  这五年来工作不多,空下来无事可做的时候聂池也会关注娱乐圈的一些人和事。

  当年,二十五岁的魏子涧的处女作在国外获奖,作为一个国人获得如此殊荣成了国内大肆报道的对象,因此也有人扒出了他的背景,包括他富裕的家庭,但他父母多年前已经离世,身边的亲人如今只剩下唯一的亲弟弟,而魏子涧更是将弟弟的信息保护的滴水不漏,从未向外透露过任何信息。所以至今也无人知道魏子涧的弟弟叫什么名字,与他相差几岁,是什么模样。

  “剧本的出处来自我弟弟的一个梦。”魏子涧似乎并不在意聂池恍惚的神色,淡淡道,“三年前,他做了一个梦,后来他说,明明醒过来后梦里的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可他却觉得自己必须想起来不可。”

  聂池放在大腿上的左手缓缓握成拳。

  果然还是梦吗?

  鼓鼓胀胀的心口缓缓地沉寂下来。

  他忽然不明白自己刚才到底在期待什么。

  毕竟,他和钱恒之间隔着的距离,是不同的世界、不同的维度、不同的空间。或许,魏子涧的弟弟也不过就是在梦里,看到了他和钱恒的一切……

  和一开始魏子涧知道又有什么不同呢?

  没有。

  他为什么会在刚才觉得心潮澎湃,真是可笑。

  魏子涧能感觉到聂池眼中渐渐消失的欣喜,原先神光逼人的凤眸好似黯淡的珠宝,失去了光泽,让人见之有些哀伤。

  他虽然也觉得聂池有些奇怪,但谁让魏恒自在试镜现场从手机屏幕上看到聂池后,就失去了一贯的沉静,不止碰翻了手边的杯子,甚至还疯了一般非要让他找这人回来,还让他和这人说了一些怪异的试探之词……

  然而与他说起这些试探的话的魏恒,似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得到什么答案。

  “之后的一年里,他每天都在回想,可每次回想的记忆都在不断的缺失……到最后连最初梦里人的名字都不记得了。然后,他恍然记起来自己有个做导演的哥哥。”说到这里,魏子涧移开了对着聂池的视线,看向了聂池右后方的一盆草花,转口道:“我弟因为身体不好,从小到大待的最多的地方便是医院,他性格内向,不喜与人言谈,就连我这个做哥哥的,也很难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想到我,告诉我他沉浸在这个梦里无法自拔,但真要说起这个梦时,他又是磕磕绊绊,理所当然的忘记了太多的人事物,毕竟是梦啊……但不管怎么样,我总算知道了他这一年郁郁寡欢的原因。

  “这原因听起来难以置信,但或许,是他命里注定。他说自己喜欢上了梦里一个叫阿英的少年,而他自己身为少年的义兄,与少年相遇相知相守了几个月,最后却亲手将少年杀死了……可少年的全名叫什么,他这个义兄的名字叫什么,甚至于故事中还有两个魔教教主,他也仅仅记得称号,都不记得真实名姓了。”

  那一天,魏恒穿着雪白且显得宽大的衬衫,习惯性地抱着自己的双膝让自己身陷沙发中,悲戚地望着魏沧,声音破碎:“有个声音告诉我,阿英也来了这个世界,我该是能在这个世界找到他的。哥,你是那么有名的导演,如果你将我的梦拍成了电影,茫茫人海中,他会不会就看到了,然后也会想起我?甚至……来找我?”

  魏沧听到这些话时,第一反应是拉着魏恒去看心理医生。

  不要身体做了一个大手术好了,却因为经年累月的沉郁性格弄出了什么问题。

  这些不明所以的话,甚至让魏沧觉得魏恒出现了幻觉。

  然而,当魏沧与魏恒悲凉苍茫的眼神接触的片刻后,他的心也像是被填满了伤怀,他不想弟弟这么伤心,而且身为哥哥又怎么可以否定弟弟对他坦诚相待的言语呢。

  如果可以让魏恒开心,哪怕有能让他笑一笑的可能,他什么都愿意为做。

  更何况,魏沧也并非不信鬼神,他竟然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或许是魏恒自己的前世今生,他都觉得自己可能跟着魏恒一起疯魔了。

  这些话他当然不可能尽数告诉聂池,最后也就简单地总结了一句:“所以,这个武侠故事的创作灵感便是我弟弟那个不清不楚的梦了。”

  当魏子涧谈及“阿英”,谈及他弟弟的梦后,希冀死灰复燃似的在聂池的心口烧灼起来。他声音沉沉,问道:“魏导,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魏子涧不置可否。

  “您两年前为何要改名叫子涧?”

  “因为这是我弟弟唯一记得的一个名字,他说阿英也叫子涧,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在说什么,总是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似乎是觉得自己言语有些激动失态,魏子涧连忙停下抱怨,喝了口咖啡定定神。

  聂池眸光震动,手臂一晃,差点碰翻了杯中的咖啡,他的神色再也无法佯装平静,眼睛酸涩,如果不是面对魏子涧,他怕是又要哭出来。

  他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再在魏子涧面前丢脸了,否则……可不论如何做如何的心理建设,依旧没有任何用处。

  最终,他还是放弃了抵抗那份脆弱希望带来的欣喜,脱口而出道:“我……可以见他吗?”

  话音落下后,他突然到自己太过急躁,为了避免魏子涧拒绝,继而道:“我知道,这个要求太过唐突了,魏导您可以和他商量之后再决定。”他想让自己显得真诚且没有恶意,却又控制不住言语中的颤抖。

  “……你等下。”

  魏子涧如此说着,拿出了口袋中的手机,直接放到了耳边,似乎从一开始这个手机就一直通着电话。他什么都没有说,似乎是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魏子涧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让聂池如坐针毡,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十几秒之后,沉默的魏子涧对电话那头的人开了口:“我知道了。”有些郁闷,但似又无可奈何。

  随后,在对方无奈的神情中,聂池听到魏子涧说道:“聂先生,我弟弟叫魏恒,他身在国外,我这就让人买机票。”顿了顿,他又道:“还有,慈眉善目这个角色是你的了。”

  第二天早晨七点,美国郊区,某个社区。

  四月的春风裹狭着暖意徜徉在花草之间,草木与花草的清香踏着柔美的春光散溢在空气当中。

  此时,聂池身处一幢洋房后院的草坪上,他深深吸了一口空气,迫使自己的冷静。

  找到了该找的人之后,魏子涧就恢复了自己魏沧的原名,他带着聂池来到美国郊区的一幢别墅内,将他请到了后院,似乎是还要和屋内的魏恒聊一聊。

  这大概就是兄长的责任心吧,毕竟在魏沧看来,他聂池就是一个陌生人,而魏恒却似乎将他看得无比重要,作为亲人总会对此有些担忧,他可以理解,却还是免不了急切。

  为了缓解焦虑,他在后院随处走起来,看着那些种植在四周的花草,虽不及过去看过的草药田那般颜色缤纷,看久了,倒也抚平了些许他起伏不定的心绪。

  当看到一簇盛开至冶艳的红玫瑰时,他停下脚步,然后蹲了下来。

  脑海中却是想到了钱恒院子里的九品红花。

  怪不得总觉得九品红花像什么呢,可不就是玫瑰吗?

  聂池有些出神地望着艳丽的红玫瑰,在这等待的时间里,所有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时间变得尤为漫长,折磨人心。

  直到,他听到脚踩青草的沙沙声。

  不断蔓延至心头的恐惧与期待让他有些害怕回头,可如今的他不再是假装等待对方靠近的少年,他缓缓站起来,转身朝后方望去。

  春光披上了雀跃的乐谱,春风带着甜意的花香,伴随着陌生又熟悉的容颜迎面而来,以及一双情意流转的桃花眼映入聂池的眼帘。

  两人面面相觑,似是过了许久,又似乎是一瞬,来人的目光一错不错地望着聂池,声音沙哑:“昨日,见到你之后,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所以,我可以抱抱你吗?”如同害怕触碰失而复得珍宝一般,来人问得小心翼翼,眼中缓缓漫上一层泪光,像是滚落在了聂池的心上。

  聂池抬起手,右手手掌贴在来人的白皙的脸庞上,微微移动拇指,滑过对方颤动的眼睫,当泪水滴落下来时,左手放在对方的脑后,将他搂进了怀里。

  “该罚,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这么生分,大哥应该直接抱过来才是。”

  “那这一次,阿英罚我什么?”

  “罚大哥,此生此世,与我永远相伴,生死不离。”

第54章 契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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